借來僧袍16
隊。農(nóng)田都有角和邊，無論是畫在紙上還是現(xiàn)實中。讓現(xiàn)實中的農(nóng)田躍然紙上不是那么容易，讓紙上的農(nóng)田反映現(xiàn)實狀況更困難。現(xiàn)實中的田不規(guī)整，形狀千奇百怪。有的象棋盤，有的象量米的斗，有的象獅子，有的象蛤蟆。有的象荷葉。有的象土豆。現(xiàn)實中的人有私心，田的邊或者田和田之間的界限是田埂。田埂，其貌不揚，但作用不小。寬一點的，如紅地毯。窄一點的只有扁擔那么寬。有扁擔那么寬算是不錯的了，帶點夸張的話，有的田埂象竹竿或鋼絲。在田埂上走，仿佛走在鋼絲上，象雜技演員表演節(jié)目。田埂是兩農(nóng)戶的共同財富。共同財富沒有好下場。公共財富是唐僧肉。
自從分田到戶之后，田埂一年不如一年。今年，勉強能夠在上面走，明年，不知道會怎樣呢。
父子倆一前一后，從這一頭到那一頭，踮著腳尖走，憋一口氣。
稻草人，默默地杵立，像兵馬俑。但是，面無表情。
希望學校，象秤砣。缺乏一個支點，沒法稱重，掂量不了，不知輕重緩急。
田埂，一年不如一年。雖然有支點，可以撬動地球，但是人心大于地球，不得人心啊。
田，田埂，稻草人，父子，希望小學，老詞，新調(diào)，一股腦冒出來，他暈了。
廣場上空，天高云淡，不是金陵的天空，而是徽州的天空。雖然金陵和徽州是友好城市，象兄弟一樣。但是兩個兄弟不在一個起跑線上，差距至少有十五年或者二十年。拉兄弟一把，成了金陵的義不容辭的責任。前幾年，金陵給錢，不但幫助徽州蓋學校，而且救濟窮人。最近幾年，尤其換屆換了領(lǐng)導之后，即使有幫助也換了幫法。?即使給錢也不救濟窮人。給錢發(fā)展生產(chǎn)。讓資金尋求出路。金陵沒有像徽州那樣的發(fā)展空間，金陵土地都蓋工廠了，土地越來越緊張。緊張程度，即使用一寸土地一寸金來形容也不過分。用捉襟見肘來形容金陵土地的緊張一點不為過。金陵人想發(fā)展，只有向外面擴張，遠在天邊不如近在眼前。離金陵不那么遠的徽州自然而然成了金陵人的首選的地方。之前，金陵人來徽州蓋學校，蓋工廠。事實上，徽州缺資金人才和項目。象有鍋無米。事實上，徽州有金陵缺乏的土地人力資源。象有米無鍋。事實上不少徽州人都去金陵打工，這些人都默默地忍受著骨肉分離的痛苦。事實上，既這些人何嘗不想在家門口打工。在家門口，一家人可以團聚，沒有留守兒童，又沒有留守老人了，還有有天倫之樂。何樂不為。現(xiàn)在，來徽州投資的金陵人越來越多。在投資人中，國企居多。今后，投資主體會多元化，國有企業(yè)民營企業(yè)都有。但是，在資金項目滾滾而來的同時，污染也登堂入室，紛至沓來。抬頭看，不遠處，聳入云霄的高大煙囪，濃煙滾滾，象舞龍一樣。側(cè)目看，清澈見底的小溪沒有了，取而代之是臭水溝。低頭看，黑黝黝的溝，有顏色的泛起的泡沫浮在水面。發(fā)出陣陣惡臭，能熏死一頭牛。每個徽州人包括張和尚在內(nèi)，不得不為此擔憂。即使不為自己考慮，也為孩子想想。
操場的椅子是從教堂般過來的，教堂和學校，風馬牛不相及，之前，村口的祠堂，山坡上的寺廟，都是放牛娃的臨時學校，臨時了十年以上。
教堂，寺廟對張和尚來說不陌生。在寺廟教堂，和尚洋和尚。在校，老師。在家，父母。換位思考。
學校對兒子來說，太熟悉。在校，學生。在家，兒子。魔鬼代言法。
事實上，操場的椅子是二手貨，即使沒有花錢也不是白給的。即使二手貨多也不影響每個人的尊嚴。只要學生和老師不是二手貨就可以了。
坐不如躺，光溜溜的長長的椅子象一床，他躺下。露天椅子不止一個，三三兩兩，散落在四處，從東躺到西，每個椅子都躺一下，二分鐘不到，帶走椅子上的塵土，當了一回義務清潔工。
教堂，挨著學校，當?shù)厝朔Q之為洋廟。屋頂?shù)氖旨馨菏淄π兀饔钴幇海裼J覦貓鼬的老鷹。屋檐平直，門口一堆雜草，堆放在此，差不多有半月了。門外有車，堵住了大門，堵得死死的。連洋廟在內(nèi)，七里鎮(zhèn)的廟宇不到十座。九座廟的善男信女之和不及洋廟的基督徒人數(shù)。之前，洋和尚在村上教孩子念書，課本不是統(tǒng)一教材而是外國學校編的。洋和尚的教材無人過問和監(jiān)督。公辦學校的教材受教育部門監(jiān)管。即使統(tǒng)一教材也存在省編和部編二種。村民早就斷了望子成龍的念頭，讓孩子跟洋和尚讀書，只圖識幾個字。洋和尚花樣多，懂教育，不厭其煩教孩子認洋字，諄諄教誨。其實，村民不圖孩子念洋字，出洋相。事實上，由于潛移默化，或者近朱者赤，村里的娃回家之后和出門在外，盡出洋相，張嘴閉嘴都離不開洋話，時不時冒出一句鳥語。娃之間說鳥語，有說有笑的，嘻嘻哈哈。家長聽不懂，只能干瞪眼。兩個娃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都是鳥語，連吵架都是鳥語。眼眶里象灌了一種不安的水，瞧瞧這個看看那個，孩子的媽媽爸爸坐不住了。百年不遇，一傳十，十傳百，傳到縣上。上面來人調(diào)查，來二個部門。調(diào)查一個半月，有了結(jié)果。不提調(diào)查結(jié)果還還好，一提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們都說不屬于自己管。調(diào)查不了了之，娃們樂見，蹦蹦跳跳。家長心里卻不是滋味，象打翻了五味瓶。現(xiàn)在，七里鎮(zhèn)有了完小，而且不止一所。即使老師都是代課的也不影響娃上學。不讓娃上學，家長受處罰，這一招非常管用。娃都上了學。洋學堂關(guān)門。在洋學堂關(guān)門的那天洋廟開張了。洋和尚事必躬親，熱情周到，像一團火，村里人的大部分都去洋廟做禮拜，洋廟香火旺。村口寺廟，門可羅雀。除此之外，村里祠堂得以重新修繕。祠堂面積比廟小，比教堂大。祠堂離學校更遠，搬家那天，老師都參加了，抬的抬，拉的拉。上臺階費勁，下臺階更吃力。臺階是石頭做的，那石頭不是天然的石頭，是水泥澆注的那種。椅子也是石頭，說是石頭，其實是水泥。底下臺階，有一些青苔。上面的臺階，漆黑漆黑。一村民在臺階滑倒，骨折。昏迷。醒來說看到祖宗了，一排排，穿長衫馬褂，都站在大壩上，沒有一個祖宗在廣場上，也沒有坐下。村民再也不敢去洋廟了，再去的話，對不起祖宗。村民回歸祠堂之日，洋廟關(guān)門之時。除此之外，農(nóng)村不比城市，村里的學校，每年秋收都要放假，少則半月，多則一個月，為了農(nóng)忙，教育只能牽就。農(nóng)忙是小假，既是自然，也是傳統(tǒng)。這個傳統(tǒng)一直延續(xù)著，不知道那年是個頭。村里的孩子在地里勞動，學校沒有人影。
坐在凳子上的兒子伸手，掏水瓶，說：這個學校和我們學校差不多，有一桿高高的旗桿，有高低杠。有操場。有英文老師嗎。
爸爸說：之前，有個洋和尚。教娃英語。現(xiàn)在，有代課老師教英語。上了年紀的語文老師教完爺爺教爸爸，教完爸爸教孫子。一家三代都是一個老師。體育老師也是這樣，年紀大了，退休了，又被聘請。學校在村口，老師在學校，一成不變，年復一年。如果村民不搬家，?如果老師不退休，那么下一代還在這個學校上學。如果我不離開，你也在這里，是二代。
翻翻眼皮，兒子說：那不一定。一切重新來過。你不一定是我爸，我未必是你兒子。
說完，兒子跳下椅子。
拉上兒子的手，爸爸說：白駒過隙，老師不再年輕。娃，長大成人了，村口，小樓林立。村尾，機聲隆隆。之前，村口只有牌坊。沒有學校。現(xiàn)在，村口有學校，有教堂，有工業(yè)集中區(qū)，有這個那個。學校沒有多少娃。因為不少娃都不上門口的學校。都送幾十里外的城里的學校上學。之前，家長沒得選，現(xiàn)在的家長看不上村口的學校。事實上，城里的學校不咋的。就你來說，雖然上省重點，但是上了又怎樣呢。我沒有看出有什么好。除了杠上功夫不錯之外，其它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好。為了上省重點，家長打破頭。
兒子又跳上椅子，抬起一條腿，金雞獨立，眼睛里像藏著兩只歡蹦亂跳的兔子，兒子說：我去翻個前空翻，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杠上功夫。
目光一直留在兒子的臉龐上，他說：我看可以，但是，我不能像老師一樣保護你。
兒子說：老師從來不保護我們，都是同學做保護。
眼光移到地下，他說：這里哪來同學，把我當成你同學吧。讓我保護你。
兒子問：你當童鞋，那也不錯啊，哎，不提同學罷了，一提同學，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爸爸，現(xiàn)在我非常想念同學了，回家之后，頭等大事是去學校。
爸爸說：你不是卡在下水道里了嗎，不是受驚了嗎，你媽媽跟老師請假了，讓你出來散散心，壓壓驚，至于什么時候回去上學，那不是我說了算。
兒子欲言又止。
到沙坑前面，兒子往前沖，被爸爸拽住。低頭細看，發(fā)現(xiàn)沙坑里的沙結(jié)結(jié)實實，爸爸納悶。沙應該是蓬松的，富有彈性，可是眼前這沙和旁邊的土沒有區(qū)別，即使有差別也只是顏色有點差別。他，背手，在沙坑里走了一圈。彎腰，抄沙。沙硬，象僵化的泡沫板。插不進，差一點弄斷指甲。沙失去應有的松軟，它已經(jīng)不是體育用沙了。它已經(jīng)僵化，象僵硬的尸體。環(huán)顧左右，沒有發(fā)現(xiàn)鐵鍬之類的工具，直起腰，拍拍手，搖搖頭。很久沒有翻耕的沙成了鐵疙瘩。他說：你看，這個沙坑都這樣了，還能夠空翻嗎。
不以為然，說：能夠，不能前空翻，我來個后空翻就是了。
瞪大眼睛看著他，問：那有什么不一樣，都是要落地的。不是說后空翻就不需要落地。
用手比劃，說：落地又怎么樣，人家在地面翻來翻去，也沒有什么事情啊。
說著，一個鷂子翻身上去了，他在雙杠上豎了一個倒立。大頭沖下，腦子顛倒。
爸爸急忙拉開保護的架勢。
此時此刻，腦子里沒有體育老師，也沒有動作要領(lǐng)，即使有要領(lǐng)也來不及發(fā)掘。頭腦里只有電視里的體操明星在競技場上叱咤風云的畫面，吊環(huán)，高低杠，鞍馬，托馬斯回旋，諸如此類。除此之外，還有下法。這個下法，那個下法，怎么漂亮怎么下。安全，不在腦海里，拋在九霄云外。表現(xiàn)一番，成為唯一追求。俗話說，藝高膽大。果真如此嗎，只有天知道。自以為是，連關(guān)節(jié)都沒有活動開，就迫不及待跳了上去。折騰開了之后，一發(fā)不可收拾。撲騰，又撲騰，一個，又一個，覺得不過癮，他決定來個空翻。心不在現(xiàn)場，也不在沙坑，他的心已經(jīng)翻過高山，越過大海，飛去巴塞羅那，漢城和奧運賽場，他把眼下這個沙坑當成了巴塞羅那賽場或奧運賽場。那里聽得進爸爸的勸，充耳不聞。聽得到是賽場的歡呼聲，吶喊聲，鼓聲和喇叭聲。說時遲那時快，騰，他栽了，象被擊中的飛機。
不知道兒子想干什么，看著有點懸，恍恍惚惚。覺得起步還是不錯，幾個動作也干凈利索，雖然不那么雅觀，腿沒有到位，身體有些扭曲，但是，還算是一氣呵成的，連貫性不錯。他不希望孩子空翻，擔心落地的受不了。擔心自己保護不了。
心在嗓子眼，他說：慢，兒子，慢來，我去村上借一把鐵鍬。我把沙坑翻了，再玩空翻不遲。
話音剛落，啪，挪腳，扭頭。嗖，他沖了出去，象離弦的箭，撲倒在沙坑。噌，從天而降的兒子和撲在沙坑里的爸爸撞在一起。爸爸墊底，兒子在爸爸身體上面。
擦破了皮，鮮血順著臉頰淌下來。兒子痛苦地站起來，走了二步。
腰直不起來，他叉在腰上。
父子倆從沙坑里起來，面面相覷。
搖頭嘆息，埋怨兒子不聽話，眼眶里含著淚花，說：才卡在下水道，又頭破血流了。讓我怎么跟你媽媽交代啊。
苦著臉，摸屁股，兒子不吭聲。
即使臉部有表情也看不大出來了，兒子的臉像京劇里的臉譜。
瞪眼睛，吹胡子。埋怨了幾句之后，他不說話了。
醫(yī)院在鎮(zhèn)西，即使不遠也有點為難。去看看吧，如果真的擦破點皮，那倒沒有什么，只要不是傷筋動骨，痛幾天也沒事。拉起兒子的手，問：自己能走嗎？
點點頭。兒子一瘸一拐，走著爸爸身邊。
父子倆離開學校場地。
在去醫(yī)院的路上，認識父親的人不多，因為常年在外，認識兒子的人一個沒有，因為沒有見過面，頭頂盤旋的烏鴉，似曾相識。故鄉(xiāng)，不僅僅是鄉(xiāng)愁，而且還是放松，在爸爸心里，兒時的小伙伴只能深深地埋葬，不管死的還是活的。在故鄉(xiāng)人的心目中，他是一個和尚，一個活生生的人，只能衣錦還鄉(xiāng)，不能無所事事。是人得有來往。來往卻有困難。在爸爸心里，踏踏實實做內(nèi)容，不浪費時間在迎來送往上。在故鄉(xiāng)人的心里，有這樣那樣的要求。柴米油鹽醬醋茶，一樣不能少。在兒子心里，一般人包括小伙伴都認為和尚不娶妻生子，自古以來這樣。還俗，娶妻生子，天經(jīng)地義。之前，爸爸的行為舉止，讓人不理解。現(xiàn)在，爸爸的做法，家人不理解。他和村民包括小伙伴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幾乎沒有彌補的可能，即使把自己擺進去也無濟于事。不遠處，有人，眼熟，迎面而來。到跟前，發(fā)現(xiàn)那人是兒時的小伙伴。擦肩而過，點點頭。各走各的。嗖，嗖，一輛輛小汽車從身邊閃過，在七里莊，國產(chǎn)小汽車受到青睞。一是價格便宜，幾萬元就可以買一輛。一是可以拉客，它充當掙錢工具和就業(yè)崗位。在這里沒有什么黑車不黑車概念。汽車過去，留下一長串煙霧，塵土飛楊。
為了解決黑車問題，縣里的領(lǐng)導煞費苦心。為了讓大家樹立法制理念，司法局派出工作組，大名鼎鼎的律師，在現(xiàn)場上課，普法教育，現(xiàn)身說法。工作組在的時候，黑車有所收斂。工作組不在的時候，一切依然如故。照開不誤。在是暫時的，不在是常態(tài)。
黑車都停靠在路牌旁邊的廣場上，不露聲色。這里的黑車不是這樣的，在車頂棚上放一標志，類似出租車那種，山寨味道很濃。。不遠處，來了一輛。吱，在面前剎車。駕駛員，三十多歲，虎頭虎腦，光著膀子，一頭秀發(fā)，披肩散開。以為是姑娘，開口才知道是后生小伙子。吱呀，車門開了，機會在父子倆面前，小伙子探出半個頭顱。
一頭霧水，一時半會沒有接上話，回過神來，說：小伙子，送我們?nèi)メt(yī)院。
從儀表盤上揀起一條牛皮筋，把披肩秀發(fā)攏起來，問那家醫(yī)院。
目光在他的臉上足足停留二分鐘，死死地盯著他眉宇間那顆黑痣，說：鎮(zhèn)上醫(yī)院。
發(fā)現(xiàn)小孩臉上風干的血跡，問了一句孩子怎么啦。就閉嘴。
拉開車門，坐進去。
小伙子關(guān)好車門，掉頭。
在路上疾飛。許許多多的坑坑洼洼，都不在話下。避震器不那么好，兒子在叫痛。從麻木到知道疼痛了，是一大進步。巴塞羅那的運動員變成傷病員，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顛一下痛一下，像有魔獸在撕咬。魔獸都來自魔獸世界，只有魔獸世界才有這樣的兇神惡煞。咬著嘴唇，哼哼哈哈。
看在眼里，痛在心頭。他一個勁的告誡司機慢點。再慢點。恨不得把降臨于孩子身上的痛苦挪到自己身上來，他伸出雙手，似乎要奪小伙子把握的方向盤，又仿佛是要把孩子身上的疼痛搬走。
哇。他的心收緊，像被針刺了。坐在孩子旁邊，如坐針氈。他后悔不該帶孩子來七里莊。不該帶孩子玩什么雙杠托馬斯回旋。他自問，自責。一般人享受不了這樣的動作，只有像極少幾個王子才可以。兒子不是王子，而是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他越想越后悔。
在他懷里睡了，兒子不喊痛了。
松開臂膀，孩子得以舒展一些。窗外，路平穩(wěn)了許多，并且越來越干凈，交會，不見塵土飛揚。路邊，停滿從徽州開來的小面包，大頭朝東，屁股冒煙。“上來就走，上來就走”，喊聲不絕。拐彎，進鎮(zhèn)醫(yī)院了大門，他弄醒兒子，鉆出車廂。抱不動了，心有余力不足。傷病員更不好弄，不知道這么弄的，擔心觸碰孩子的傷，他難受。走進門診大門，拐彎，來到窗口，掛號，他讓孩子坐下。走廊不寬敞，連兩個人交會都困難，更要命的是走廊里還有病床橫著。他四處張望。伸手，拽帶轱轆的病床，找不到推車，也沒看見醫(yī)生護士。在門口收費窗口底下的長板凳上，坐著一個白大褂，耷拉著腦袋，睡著了。嘴巴歪在一邊，眼睛閉著，在白大褂旁邊的老頭，側(cè)躺，卷縮著身子，樣子非常痛苦。突然，診室門口出現(xiàn)一陣騷動，護士叫號，轉(zhuǎn)身。說時遲那時快，噌，躺在凳子上的老頭豎起來，進門。其實，侯號是文明，大家都要守次序和底線。但是難免有人加塞。排隊排到門口。人不少。抬頭，發(fā)現(xiàn)，大大小小的牌匾掛滿一面墻，恨不得鋪到地面。老頭出來了，張和尚扶孩子進去。轉(zhuǎn)身，哎，不約而同，異口同聲。醫(yī)生認出了張和尚，小學同學，多年未曾謀面，也談不上牽掛，此時此刻，在診室見面，覺得突然和非常親切。俗話說有熟人好辦事。不說加塞，就是墊付醫(yī)療費什么的也不在話下。俗話說滿飯能吃滿話不好說。真的掏錢的話，那還得考慮考慮。好在張和尚不缺錢。帶信用卡了。在同學面前，他不能丟面子。安排孩子住院，并且找來醫(yī)院里最好的外科醫(yī)生，在走廊盡頭開碰頭會算不上會診，只是簡單說了幾句。事實上，外科醫(yī)生原來做獸醫(yī)，無論之前做獸醫(yī)，還是選擇做醫(yī)生，都是好醫(yī)生，即使最好也就是去年才拿的照。之前，外科醫(yī)生一直在做獸醫(yī)。他是全鎮(zhèn)最好的獸醫(yī)，看好過不少患有疑難雜癥的驢子和馬。對貓狗也有一手，是一把好手，行家里手。在七里鎮(zhèn)，看病的醫(yī)生奇缺，鎮(zhèn)領(lǐng)導沒轍。讓鎮(zhèn)醫(yī)院花高薪把人家按高端人才引進，那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獸醫(yī)轉(zhuǎn)醫(yī)生，人盡其才。說干就干，雷厲風行。醫(yī)生非常爭氣，他不負眾望，去年，一把頭就通過了考試，拿到了行醫(yī)執(zhí)照。成了醫(yī)院的外科醫(yī)生之后，死馬當活馬醫(yī)卻常掛在嘴邊，在動物和人之間穿梭，跨界。一三五在醫(yī)院，二四六在獸醫(yī)站。當獸醫(yī)，名氣不小，受全鎮(zhèn)患者的關(guān)注。當醫(yī)生，也不賴。同樣為全鎮(zhèn)人民所愛戴。掛他的號是專家號，不僅僅收費貴，而且還要提前預約。不是同學緣故，張和尚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想都別想。醫(yī)生讓爸爸在外面等，關(guān)門，拽繩子。爸爸在門口焦急地等待，看門診的病人越來越多，人滿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