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寶的舉動震驚了顧南辰,他驀地睜大雙眼,不可思議看向她,立時拿起桌上的文件快速瀏覽。
里面內容清楚,先前的股份全數轉回,此外還有一條,即使作為顧太太,秦寶不沾染顧氏一分一毫。
文件寫得一清二楚,也就是說她要當一株常春藤蔓了,從此后都是依附他而生,連同自己設計公司的百分之二十股份都轉贈予顧南辰。
真真叫人咋舌!歷來總裁寵妻理所應當,卻從未見過反著來的,還有以合同明確立出不沾顧氏分毫!
如若之前,顧氏的老頑固們對秦寶諸多不滿,事事挑剔,可這一刻,沒有人不佩服的。
秦寶的舉動,簡直讓人大跌眼鏡,也心生敬佩。
顧南云慚愧道,“本該是我們照拂弟妹,卻不想是這樣,南辰,你有個好老婆。”
董事們紛紛鼓掌,會議室內掌聲如擂鼓,方才的尖酸刻薄的挑釁之言盡數消失。
“秦寶小姐,果然不同凡響,總裁好眼光。”
“是啊,這種舉動一般人是不能做到的。”
稱贊聲不絕于耳,秦寶聽得甚為愜意。
她從口袋里摸出一只黑色鋼筆,遞給顧南辰,“簽字吧?總裁。”
她笑得燦若夏花,等著一天太久了。
“阿寶?”顧南辰蹙眉看向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說,他并未曾想過要回股份,放在秦寶手里,他是最放心不過的。
“簽字吧,這是我的心愿。”
的確,曾在顧南辰失蹤的日子里,縱身為她跳下懸崖的瞬間,西山上他置身數量驚人的炸彈那一刻,無數的瞬間,堆積起來,讓她有了這樣的心愿。
今天就算是逼,她也要顧南辰非簽字不可。
見她神色篤定,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倒是有初遇她時的那種古靈精怪。
顧南辰嗤笑著在文件下瀟灑簽下他的名字,欣然接受。
當兩人挽手走出顧氏時,燦爛的日光下,她明眸皓齒,說不出的好看。
顧南辰伸手輕扯下她挽住她發絲的絲帶,烏黑長發于風中散落開來,拂過他的指尖。
“為何這么做?”他問。
秦寶嘟嘴,側眸朝他眨眨眼,“你昨夜不是問我,你是不是很可怕。”
“對。”
“那我現在回答你。”她立身端正道。
“顧南辰,你給我聽好了,你這個人城府頗深,心思極重,我這種單純的姑娘怎么會適合當你們顧氏的女總裁呢?我就適合當個女設計師,自由閑散。”
眸子一閃,她接著道,“你啊,有點可怕哦,但不妨礙我喜歡你,和你一起生活。”
說著朝他湊近,在那兩片微亮的薄唇上小啄一下,輕的宛若羽毛劃過。
纖長的睫毛撲閃著,故作調皮開口,“顧總裁,求包養哦!”
一語逗笑了嚴肅的顧南辰,面對她,他總是心覺束手無策。
指尖在她額間輕點,“好。”一字篤定,承諾了。
養,一輩子養你一人,傾盡全力,用愛養。
車水馬龍的城市,本是冰冷的,鋼筋水泥筑造的高樓大廈,本是灰暗的,偏生這兩人身臨其中,用微笑渲染了顏色。
在秦寶心底里,此時此刻,滿世界遍布盛放的鮮花。
“你總是被接送或是自己開車,今天我帶你去擠一趟。”說著,她伸手拉扯顧南辰衣袖。
拽著他擠上高峰期最擁擠的公交,所有人都前胸貼后背的,腳尖踩別人的腳跟,顧南辰顯然不適的無法融入,他身材高挑,微微曲臂就能抓住最上面的橫杠,公交在車流中走走停停,總是前后顛簸。
時不時將秦寶顛進顧南辰懷中,她垂眸偷笑,一旁的女乘客看到這般高挑端正,還長相絕佳的男人,個個眼神花癡將目光膠著在他身上,一寸不能挪開。
于是,連帶被注意到的秦寶,就一樣了。
總有女人刻意要將秦寶擠到一旁,插身好站在顧南辰面前,低頭嬌羞著。
秦寶在一旁偷笑,顧南辰神色怪異,一是車上人多,氣味難聞,二是他從未這樣坐車過,顛簸的有點胸悶氣短,只覺得胃里有些隱隱難受。
異樣被秦寶察覺,下一站車門剛開,她就一把扯著顧南辰朝下跑,口中喊道,“老公,到站了!”
她的嗓門很大,引得剛才拼命擠破頭的女人們紛紛側目,目光由震驚轉為失落。
公車遠去,兩人站在車站大口喘氣,深吸新鮮空氣。
“怎么樣?總裁體驗的如何?”
顧南辰不作回應,微微俯身擺手,眉頭擰著,意思再也不要。
“喂,我以前可是天天這樣擠的。”
牽著他的手,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兩人選擇漫步回家。
“你一直擠這個?”
“那當然,和朋友們一起擠這個也是樂趣。”
“我并不覺得有什么樂趣。”
“所以說,你無趣嘛。”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躲著正午毒辣的日頭,終于回了家。
自秦寶和顧南辰動身去杭城,家中一應事物都是由顧南云和安然打理,他們前腳買進門,就聽到安然上下吆呵著。
嗯嗯滿地躥,兩個小兒子在沙發上換樂的蹬腿,看到秦寶時笑得咯咯咯,甚是開心模樣。
“你是不知道,這兩個小家伙以前都是裝的,長大些越發鬧騰,一天變一個樣!”安然絮叨著,挺著愈發圓滾的肚子,總是那么愛說話。
買菜回來的阿雅見到秦寶,開心就撲過來,按著她的肩膀連續轉了好幾圈,就查看她有沒有哪里瘦了。
“聽到的消息雖然不多,但是光是聽著就驚心動魄的,幸好你們平安回來。”阿雅感慨的很。
秦寶被兩位小媽似的人物絮叨的眼冒金星,立刻告饒,“看在我毫發無傷,平安歸來的份上,別再碎碎念了。”她雙手合十乞求道。
江南笑著走進來,“瞧見了吧,我就天天如此,被她們念。”
“我同情你。”秦寶玩笑道。
當下,幾人親密的窩在沙發里閑聊,時而議論著安然這一胎什么時候降生,阿雅和安然也為此爭辯寶寶的性別。
沒人注意到江南與顧南辰對望了一眼,默契的走進書房。
“那邊情況怎么樣了?”顧南辰開口道,臉色有點蒼白。
“司徒晨處理的不錯,只是警察調取了肖茴以往所有的案底,過往做的事也都盡數被警方記錄,這次在劫難逃了,但西山一事,還有你上次工廠爆炸的事古深一力承擔了,將所有的罪責都望自個身上攬。”江南將情況一五一十的匯報著。
“罷了,就這樣吧。”
“當晚你們離開后,司徒晨安排肖茴見了古深一面,兩人似乎沒談攏……”江南不再言語。
這種事,男人最懂。
深愛不需多言,即便是被自己所愛算計的差點沒命,也會盡己所能去保護對方,今后卻絕不會再見她一面了。
顧南辰同情他們,心道幸好自己和秦寶沒有這樣的遭遇。
“確實可憐。”江南也忍不住為古深嘆一句,“聽說,肖茴瘋了。”他垂眸輕輕搖頭。
顧南辰眸子一沉,沒再多說,肖茴的那些驚人之舉,把自己逼瘋,著實也不足為奇。
“這些事,就不要告訴秦寶了,免得她情緒低。”只有顧南辰最懂,就算是敵人,這樣的結果,她也會惋惜,她并非肖茴那般將所有恨都留在內心深處的人。
這是秦寶與肖茴,最大的不同。
初秋的杭城,有微黃的落葉,紛擾的街道。
唯獨一處,清凈又孤冷的很,那就是瘋人院。
四處都是白色,墻壁,床單,窗簾,身邊的人也是一身白色,空氣里滿是消毒水的味道。
靠窗邊上的床位,坐著一個光頭的女人,她癡傻的笑著,懷里抱著個枕頭,像是哄孩子一般輕拍著,時而起身輕顛著,從鼻音里哼出小曲兒。
“寶寶乖,媽媽在……”她口中不住的嘟囔著。
護士端著飯菜放在床頭,“3病床,吃飯了!”話音落了就離開,只這一聲也都仿佛驚著了她,小心翼翼的朝飯菜瞥一眼。
靜等著護士小姐一走,就丟掉手中的枕頭撲過去,用手抓著飯菜狼吞虎咽的吃,常常噎住自己。
“3病床是個未婚吧?年紀輕輕哪里孩子?”
“哎呀,你不知道,送來檢查的時候有過流產的痕跡,應該是以前未婚先孕的,挺可憐,警察送來的時候已經瘋癲的沒了神志,似乎還是個犯人來者,小心哦!”
門外的護士竊竊私語道,直到有警察走來,朝里瞥一眼,“確認是真的精神失常了嗎?”
法律不能給精神病定罪,所以要確認,她是真的瘋了。
“真瘋了,警官,我們院長再三看過了。”
警察走后,她又抱起枕頭呆呆坐在床邊傻笑,這次口中念叨的不是寶寶了,而是一個名字,一個男人的名字。
“古深……”
一個小護士詢問護士長,“那個病人,叫什么名字啊?”
“哦,她叫肖茴!”
“那她念叨的古深,是她老公嗎?”
“不知道,興許是吧,不然瘋了還能念叨?”護士長嘆息一聲,“走吧,干活去,別那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