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壯說完這一切的時候長嘆了一口氣,顯得輕松了不少,臉上掛著淡淡笑意,眼神有些恍惚的說:“記得那個時候,我兩一起去偷東西,哪怕只是一個饅頭,又或者只是一塊燒餅都一起吃,真好啊!”
我默默的聽著他說完,一時之間思緒也是凌亂不堪,不知道自己倒底想著些什么,是同情?我不知道我該同情誰;是厭惡?無論是牛壯還是李德全,兩人似乎都很討人厭。
我認(rèn)為貪婪的兩人都應(yīng)該有這種下場,用句罵人的話說那就是:不得好死。
但無論是已死的李德全,還是活著的牛壯,他們的下場絕對不會比“不得好死”好上多少。
我想著不管這兩人了,我甚至想胡雙那邊根本不需要我擔(dān)心,他爹是大佬,她絕對不會有什么事,沒了牛壯,我們依然有重新見面的一天。
也正因為這樣,牛壯是死是活根本就無關(guān)緊要。
但是,我還是不能不管,我是走陰,這事既然被我撞見了,那我就得管。
而且,讓我非常郁悶的是,我還得幫著牛壯。
這是人性的拷問,還是走陰的職責(zé)?
我嘆了口氣,站在病床旁邊俯身看著牛壯,問他:“你后悔了?”
不知道是不是麻藥醒了還是怎么的,牛壯的臉上滲出絲絲汗?jié)n,臉色蒼白得可怕,腮幫子緊繃,咬牙切齒的樣子,最后冷哼了一聲道:“我看著自己把自己的手指咬掉,那流出的血,就像當(dāng)時被確斷了手腳的李德全一樣,都是罪有應(yīng)得。”
好半天后,他又長吐口氣:“我不后悔,因為我愛錢勝過我的命,也勝過李德全的命,這種性格決定了我會有這種下場,后悔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看著牛壯慘然的面容,我一時之間竟然有點欣賞起他來,或許,他就是傳說之中的真小人了吧。
說得再動聽又怎么樣?能直視自己心中的陰暗,或許就是另一種光明吧。
這個時候,我敬牛壯是條漢子,敬他是個真正的小人。
所以,這事我管了。
我在病房里面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李德全的陰魂一直沒有出現(xiàn),好像真?zhèn)兒消失了一樣,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蟄伏在某處,等著我這個威脅離開,到時候他就會再次前來折磨牛壯。
但總在這里這么耗著也不是辦法。
于是我問牛壯:“他什么時候再來?”
“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他快點來,只有我的死,他才能安心”,牛壯淡淡一笑,好似這一瞬間看開了許多,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你想找胡雙?”
他這問得太過直接,好像將我全裸著推到了眾人面前一樣,我承認(rèn)在此之前我?guī)退皇且驗槲蚁胪ㄟ^他找到胡雙,但是,當(dāng)被他揭穿的時候我還是感到一絲羞愧,不由得嘿嘿一笑說:“是的,不過還是先解決了你這事再說吧。”
“如果我現(xiàn)在告訴你呢?”牛壯笑了笑,臉上擒著一絲怪異笑容,“你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一聽這話我不由得心頭一動,此時的牛壯,似乎更像一名智者,什么事情都看得那么清晰,于是我點了點頭說:“我不敢保證我會不會再幫你,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知道了胡雙下落之后我?guī)湍愕男慕^對會動搖。”
之所以這么說,我是覺得跟真小人講話,沒必要遮遮掩掩,而且,我有一個古怪的念頭,那就是跟他這種真小人講話反而很輕松,不用猜,不用想,你所聽到的就是真的,多好?
“無所謂了”,牛壯嘿嘿一笑,“胡雙和他父親關(guān)系一直很差,賭氣來到了我的公司,她從來沒把我放在眼里。”
“開始的時候我非常的不滿,但是,后來我才知道她父親是這一帶的一霸,我想著這是我的一個機(jī)會,于是找到他的父親,和他達(dá)成了一個協(xié)議。”
“只要胡雙在我公司一天,他就可以保我的公司一天平安。”
“也正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有了倚仗,隨意的克扣員工的工資,隨意的打壓其他同行的價格。”
“只要有他在,我紅黑都不怕。”
說這話的時候,牛壯眼神之中透出一股異樣的神彩,就好像色鬼看到了一絲不掛的美女一般,亢奮、激動以及滿足。
我長嘆口氣,心想著難怪那次只要胡雙一出面我那事就輕而易舉的化解了,原來,除了他忌憚胡雙背后的父親之外,最為重要的是,胡雙才真正是他的保護(hù)傘。
“那胡雙知道嗎?”我輕聲問他,這個問題對我非常重要,如果胡雙知道這事,那么,我想胡雙再好我也不會去找她了,不因為別的,只因為她的這一舉動將直接破壞她在我心中最為美好的一面,單純、可愛,如果少了這,有再動人的姿色,再強(qiáng)大的背景又能如何?那終究不是我的菜,我真惹不起。
“你說呢?”牛壯兩眼一瞇,好像看清了我心中所想。
“我不知道”,我搖了搖頭,心里確實有些忐忑。
“我可以告訴你…麻煩你扶我起來”,牛壯咧了咧嘴說。
“要是這事被這丫頭知道了,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砸了我這公司”,牛壯看著我,臉上露出一股特別的神色,好像是羨慕,又好像是嫉妒,他又說:“這丫頭天不怕地不怕,隨他父親,是個好姑娘。”
我聽了嘿嘿一笑,這話我愛聽。
“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說吧”,我點了點頭,對于牛壯的請求竟然沒有半點抗拒。
“在我辦公桌的暗格里有一張銀行卡,密碼是761209”,他顯得非常輕松,臉上擒著淡淡笑意,“等我死了以后,你找家殯葬公司,把我處理了,然后買兩個骨灰盒,一個裝我,一個裝李德全,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所以,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想再和他在一起。”
“什么?”我聽后大驚,對于這個要求我感到非常的吃驚。
“生無扎根處,死無葬身地,說得就是我們這種人了,我想給他最后一個交待”,牛壯長嘆口氣,轉(zhuǎn)而看向窗外喊道:“全啊,既然來了,那就進(jìn)來吧。”
我頓時頭皮一麻,連忙看向窗外,但空落落的,什么都沒有。
開始時我還以為牛壯說瞎話呢,但是,片刻之后李德全陰魂所化的那團(tuán)陰影便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之中。
只聽得他一聲怪笑:“滋滋,壯子,這么多年了,我們還是頭一次這么默契,我才一露面就被你發(fā)現(xiàn)了。”
“我累了,你弄死我吧,欠你的,下輩子我再慢慢還”,牛壯顯得非常淡定,臉上帶著柔和笑意,真像是看著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
“不急,要弄死你還早呢”,李德全咯咯怪笑一聲,但似乎又有些忌憚我,才靠近一絲便又不由自主的退了開來,“快讓這家伙滾蛋。”
“無所謂了”,說到這里,牛壯看著我:“胡總的名片和我那張銀行卡放在一起,你先走吧。”
看著他的眼神,我竟然不知再說些什么,于是點了點頭,又看了李德全陰魂一眼,語氣之中有一絲警告:“我勸你見好就收,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滾,羅里吧嗦的”,李德全一聲咆哮傳來,顯得格外狂躁。
我也不知道我這樣做是對還是錯,但是,至少在現(xiàn)在,我感覺我應(yīng)該這樣做,或許,這才是我真正能幫牛壯的吧。
從醫(yī)院走出來的時候,我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心想: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