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歲積云一進(jìn)門,秦老大便上前去了,朗聲說:“契爺!福如東海!長命百歲!”這話喊得震天響,跟開大炮似的轟隆。
歲積云笑道:“別,今天又不是我擺大壽。”
秦老大卻道:“雖然不是,但我也只會這兩句吉祥話。”
秦老大又朝宣會長說:“老宣,你也來啦?”
宣會長答:“契爺叫我來的。”
秦老大又問:“那是不是契爺不叫你,你就不來啦?”
宣會長答:“是。”
秦老大哈哈大笑,搭著宣會長的肩膀說:“幾年沒見,老宣講話還是這么得意。”
“歲爺來了啊?”一把沙啞的女聲響起。
這女聲聽著相當(dāng)沙啞,卻一聽就知不是天生如此,只是年紀(jì)老邁,聲音老化所致。
卻見秦小爺攙扶著一個(gè)身形瘦小的老太太來了。老太太身穿香云紗的盤扣長衫,頭發(fā)用老銀簪挽起發(fā)髻,一雙竹竿似的手戴著一雙各一百克重的龍鳳黃金鐲,似要將她那細(xì)手腕折斷似的厚重。
歲積云忙上前一手扶著秦老太,笑道:“老人家怎么還出來迎接我,真?zhèn)不好意思。”
秦老太笑道:“貴客來了,我已經(jīng)是有失遠(yuǎn)迎了!只是年紀(jì)大,腿腳不靈便,只迎到這兒。”
宣會長便也上前,招呼道:“秦老太,晚上好。”
秦老太笑道:“哎呀,這不是不凡嗎?越長越高了。”
宣會長道:“親老太,我是成年人,不會越長越高的。”
秦老太答:“呵呵。”
歲積云又說:“我家這傻孩子,不會說話,您多擔(dān)待。”
秦老太卻牽著秦老大,對歲積云說:“這老大也是您的契仔呢。您也要多擔(dān)待他,別嫌棄他性格莽撞、老愛闖禍。”
歲積云笑道:“這是什么話?不凡和秦大在我心里都是一樣看待的。”
秦老太答:“呵呵。”
近年來,秦老太已很少露臉,如今出現(xiàn)在宴會上,也不過是為了幫秦老大撐場面。
這秦府設(shè)宴慶祝秦老大離開晦氣地方,自然熱鬧。秦家為表示對秦老大的支持和厚愛,宴請了不少名人前來。席間自是燈火熠熠,衣香鬢影。
水晶燈下,秦小爺摟著個(gè)妞跳舞,耳鬢斯磨。
秦四爺在一旁只看著,暗罵:“死深柜,假直男。嘔。”
正自惱怒,秦四爺便拎著個(gè)干冰噴射器滿場噴射,只不慎噴到了容君羨那邊。白惟明眼明手快,摟著容君羨躲開了。秦四爺見有誤傷,忙道歉說:“對不起,這噴口壞了,在那兒他娘的亂噴。”
白惟明仍抱著容君羨,笑道:“無妨,噴口既然壞了,你就先拿去修吧。”
秦四爺便拎著根本沒壞的噴射器走了。
容君羨挨著白惟明的胸膛,聞得他身上傳來一陣溫暖的香氣,竟然有些神迷,良久才回過神來,方覺自己和白惟明的姿態(tài)過于親密。容君羨退開一步,又沒話找話地低頭道:“你身上什么味道?怪好聞的。”
白惟明方認(rèn)為不負(fù)自己天天噴香水噴個(gè)沒完兒,跟農(nóng)民噴農(nóng)作物似的,天道酬勤,一分耕耘便有一分收獲。
白惟明便說:“你喜歡這個(gè)味道,我送你一瓶。”
容君羨卻笑了:“原來你也噴香水?”
白惟明說:“是的,淡淡的香味,倒不至于惹人煩厭。”
容君羨又說:“但要是氣味太淡,也沒什么意義了。”
“自然有意義的。”白惟明道,“香水是很私人的東西,只需要需要的人聞見便是了。”
這連續(xù)兩個(gè)“需要”疊在一起,容君羨一時(shí)也未聽明白,只懵懵的看著白惟明。白惟明卻拉著容君羨到舞池中央,說:“我們一起跳舞吧。”
容君羨說道:“我們兩個(gè)男人也能一起跳嗎?”
白惟明指著另一邊,說:“歲積云不也和宣不凡在跳嗎?”
容君羨順著白惟明手指的方向望去,卻見歲積云舞步翩翩,倒是宣不凡動作僵硬,跟著歲積云邯鄲學(xué)步,頗有些好笑。但旁邊的人都說:“好!跳得太好了!”
宣不凡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這不是慢了半拍嗎?”
旁人便說:“每一步都慢半拍,這就叫做layback!這可是十分高超的跟拍方式啊!”
宣會長都信了,盯著那人問說:“當(dāng)真嗎?”
宣會長正盯著那個(gè)人,要看他表情是否認(rèn)真,卻不想下巴被歲積云擰了回來。宣會長的視線再次被迫落到了歲積云身上,只聽見歲積云說:“專心點(diǎn)。”
容君羨看著那邊熱鬧,便笑著對白惟明說:“看來歲爺和宣會長的關(guān)系很好啊。”
白惟明看了一陣子,似有所悟,笑笑說:“是啊。他倆可真好啊。”
說著,白惟明又?jǐn)y著容君羨在舞池翩翩起舞。容君羨到底是個(gè)明星,跳舞也不會差到哪兒去,只是一時(shí)走女步不習(xí)慣,踩了白惟明兩腳。白惟明倒笑了,把另一只腳遞到容君羨鞋底,說:“別只踩一邊。這邊也踩一踩。鞋面只臟一邊,可不好看了。”
容君羨松開了白惟明,退后一步,卻說:“我看你是在笑話我吧?”
白惟明道:“并無。”
容君羨卻沒了興致,說:“我不跳了,有些累了。”
白惟明便道:“那我們?nèi)バ菹㈤g吧,這兒吵雜。”
于是,白惟明便帶著容君羨到二樓的休息間。容君羨見白惟明走得很熟路,便問:“你常來秦家嗎?怎么這么熟路?”
白惟明道:“才來過幾次而已。只是記得。”
容君羨隨白惟明到了休息間門外,卻聽見里頭有人說話。白惟明便拉著容君羨的手,先頓了足,示意容君羨不要貿(mào)然闖入去。
二人卻聽得里頭一把年輕女人的聲音:“其實(shí)啊,秦老大先進(jìn)了監(jiān)獄,等于說是繼承無望了,只得你和秦四爺相爭……”
這話題真敏感,白惟明更不愿意進(jìn)去了,拉著容君羨往另一邊走。他心里卻知道里面肯定還坐著秦小爺。說話的那個(gè)必然就是秦小爺今晚帶來的女舞伴了。
那女舞伴只繼續(xù)說:“但現(xiàn)在看來,老太太很偏袒老大啊!要不做點(diǎn)什么,可會晚了……”
秦小爺只說:“那你知道為什么老太太那么喜歡老大嗎?老大又為什么坐牢嗎?”
“為什么?”女舞伴不解問道。
秦小爺便說:“當(dāng)年有人堵我,要我的命,老大開車撞了他。本來到此為止是可以免刑的。可他這人就是那么莽撞,把人來回碾壓了兩遍,碾死了他。不得不坐牢。但他說了不后悔,‘誰恁我弟,我就恁死誰’。在我這兒,也是一樣的,‘誰恁我哥,我也恁死誰’。”
女舞伴張嘴愣住了。
秦小爺說:“我不打女人的,你走吧。”
女舞伴忙涕淚橫流,抱著秦小爺?shù)拇笸龋蟮溃骸拔义e(cuò)了,小爺,我不該亂說話的……但我真的不知道實(shí)情……”
“我真的堅(jiān)持男人不能打女人。”秦小爺皺眉,說,“所以你再癡纏,我會叫我家阿姨來打你。她一個(gè)人能搬十斤水泥,你干不過她的,滾吧。”
說完,秦小爺冷著臉轉(zhuǎn)身離去。
秦小爺轉(zhuǎn)身到了另一個(gè)休息間,便見白惟明與容君羨在那兒坐著,吃著零食閑聊。秦小爺便笑道:“你倆可真會躲,跑到這兒來了。”
白惟明笑道:“會場上,四爺拿著干冰到處噴,我們可不得躲著么?”
秦小爺便說:“他那就是撒瘋。”
白惟明只笑道:“確實(shí),你們幾兄弟都多少有點(diǎn)兒瘋勁兒。”
秦小爺呵呵一笑,說:“我們的瘋是看得出來的,你的瘋倒是很隱秘。”
容君羨好奇地說:“惟明哪兒瘋了?我看再沒有比他更理智的人了。”
秦小爺笑了,說:“就你說這話最合適。”
在秦小爺看來,白惟明也素來是最理智的人,確實(shí)如容君羨說的,在沒有比他更理智的人了。卻是自從和容君羨扯上關(guān)系之后,白惟明天天都發(fā)瘋——在秦小爺看來是這樣。沒事跑去當(dāng)明星公關(guān),天天為這個(gè)小明星鞍前馬后、殫精竭慮的,還滿天下得罪人,真不知道圖什么。
要說這小明星,容貌雖然是一等一的,但美人看久都是會膩的,還是內(nèi)在最重要。秦小爺覺得這個(gè)漂亮蠢貨沒什么內(nèi)在可言,怎么還能勾得白惟明這個(gè)老狐貍失了魂了?只能說是發(fā)了瘋了。
沒別的解釋。
白惟明笑問:“對了,我看這天也晚了,回去路途遙遠(yuǎn),我和君羨在你府上叨擾一晚還行嗎?”
“行,沒問題。”秦小爺比了個(gè)OK,“哪能不給你們住呢?只是今天大家都忙著搞宴會的事情,現(xiàn)在臨時(shí)說要收拾一間屋子給你們也難。正巧我還要出外,你們到我睡房住吧。”
白惟明卻道:“那怎么好?這恐怕多有不便吧?”
秦小爺笑了,說:“沒什么不便的。這府里的臥室我也很少回來住。基本上沒我的東西。倒是他們留心著,就算我不回來,也給我收拾著。”
“哦,原來如此。”白惟明點(diǎn)頭,“沒有不便就好。”
“真的,那兒基本上我不住。你們就當(dāng)作住酒店一樣,愛使喚人就使喚,愛干啥干啥,射到到處都是也沒關(guān)系的。”
容君羨眼睛瞪得銅鈴大:“射……射什么?”
“啊?”秦小爺說,“干……干冰啊……”
容君羨倒覺得好笑:“怎么?你們秦家是干冰批發(fā)戶嗎?臥室里也有干冰噴射器啊?”
秦小爺哈哈一笑,說:“不說了,我先走了。我去交待一聲,待會兒讓傭人帶你們上去就行了。”
這會兒,一個(gè)傭人正在外頭走廊上走著,卻被一個(gè)女人攔著。傭人睜大眼一看,只笑道:“哦,是盧小姐嗎?”
這盧小姐正正就是今天秦小爺?shù)呐椋驗(yàn)槭乔匦斪罱男職g,所以傭人也認(rèn)得。盧小姐已沒干眼淚、補(bǔ)完妝了,看起來仍是那樣明艷,只握著一瓶酒,遞到了傭人手里,說:“這個(gè)……是剛剛小爺給我的,勞駕您把這瓶酒放到他的臥室里。”
傭人不疑有他,將酒放到了秦小爺?shù)呐P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