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通電話,在晚間又響了起來。
白惟明終于接了,又聽了對面說:“好你個白惟明,老子的電話也不接了?”
“噢,是秦老大不是?”白惟明笑說,“我還以為你沒出來呢。一下子就以為是詐騙電話。”
“我可去你的吧。最煩你這樣裝B裝C的!”對方說,“老子假釋出來了,你不嫌晦氣,就記得來給老子接風洗塵!”
“行。”白惟明回答,“就這樣吧。”
掛了電話之后,白惟明又開始處理容君羨的工作。
完成了時裝展的走秀,并不代表容君羨在蘭渚的工作結束了。容君羨還是得去接受雜志采訪并為之拍攝封面。雜志訪問的問題已經過了一遍公關團隊的手,容君羨預先已知道了對方會問什么,也準備好了要回答什么。
然而,雜志記者還是會嘗試問一問劃定范圍以外的問題。每當雜志記者嘗試這么做的時候,坐在容君羨身旁的白惟明都會不客氣地打斷,并要求記者將訪問“拉回正軌”。
因此,在白惟明的監控之下,容君羨回答了一系列非常無趣的問題、并給出了非常無趣的回答。
采訪進行過了大半,彼此都覺得分外無聊。記者又問道:“容先生,對于您的影迷和杜漫淮的影迷之間的罵戰,您有什么看法嗎?”
容君羨只得搬出了白惟明教好的話:“我覺得可能是誤會吧。”
記者卻不死心,拿起了手機,遞到了容君羨面前,卻見那是TORT官方賬號的評論區,下面全都是杜漫淮粉絲和容君羨粉絲的激情對罵。記者又說:“你會不會覺得你的粉絲言辭過激,會不會想呼吁他們更理性地發言呢?”
原本光是談論別罷了,可容君羨現在親看到了評論區的污言穢語,暴脾氣又上來了:“杜漫淮還沒呼吁他的粉絲呢?明明就是他的粉絲先罵我的,我的粉絲不替我說話,難道謝謝他們咒我‘親媽爆炸’?”
白惟明原還想勸著的,沒想到容君羨忽然點了炸藥包似的爆發了,那可擋也擋不住。記者如獲至寶,已經奮筆疾書刷刷刷地把容君羨的“金玉良言”記下來了。
白惟明只說:“不必費神記了,剛剛君羨講過的話不能發布。”
記者抬起頭,只說:“容先生,您……”
容君羨卻說:“你愛發就發,反正我說過的話,我是不會不承認的。”
白惟明頗有些頭痛,卻說:“好了,今天的訪問就到這兒吧。”
等采訪結束后,白惟明便讓助理去給記者塞紅包。第二天,記者發來了初稿,果然只字未提容君羨的“親媽爆炸”不當言論。
白惟明便將初稿拿給了容君羨過目一遍。容君羨看了看,又說:“我的話給你‘公關’掉了?”
“這是我的工作。”白惟明回答。
容君羨卻說:“其實我覺得我那句話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全是我的心里話。”
“既然是心里話,那就放在心里。”白惟明道,“不必公之于眾。”
容君羨被白惟明說倒了,但卻氣悶,只說:“我怎么覺得我這個代言拿得這么手短吃虧呢?每走一步,都得活在杜漫淮的‘陰影’之下。我可咽不下這口氣,非得當眾澄清不可!”
“品牌方已經澄清過了。”白惟明說,“大家都不肯聽,你要澄清,那更無人信。反而又來一次雙方‘親媽爆炸’的激烈討論。”
容君羨瞪大眼睛:“那就這樣算了?天天讓人指著我罵?要知道是這樣,我當初就不接這個代言了。”
“原本也不知杜漫淮這樣難纏。”白惟明也覺得這方面低估了杜漫淮的“韌勁兒”。
一開始,白惟明只說代言被截胡乃是“兵家常事”,杜漫淮入行這么多年,什么苦什么虧沒吃過,應該能接受的。卻不想杜漫淮根本不能接受,還施展計策讓自己成了第一個被“官宣”的代言人,搞得容君羨“名不正言不順”。這也罷了,白惟明只覺得低調處理這件新聞,自然就變作“舊聞”,慢慢大家就忘了。豈料杜漫淮不屈不撓,持續用公關營銷的手段來維持這件事的熱度,絲毫沒有放手的打算。
白惟明還真想不明白杜漫淮怎么會這么執著。明眼人都知道,就算杜漫淮再執著不放,TORT也不會棄用容君羨而改用杜漫淮的。相反的,杜漫淮如此操作下來,TORT以后見了他都得繞著走!
白惟明也覺得有些煩厭了,便打算結束這一場鬧劇。
翌日,網上便開始流傳一段視頻。
視頻里是杜漫淮在幾個不同場合說自己很喜歡TORT這個品牌。然而,視頻中杜漫淮將TORT的發音念錯了,他說的是tort的英文發音[t??t],而TORT這個品牌實際上是法國品牌,正確讀音按法語發音[t?:r]。
傳言沸沸揚揚,只說TORT原本敲定了杜漫淮為代言人,但CEO發現杜漫淮連牌子名都念錯了,所以才選擇了另一位。
這段視頻其實在三年前,杜漫淮剛接觸TORT這個品牌,確實是尷尬地讀錯了品牌名。當場的人都沒有提醒他。他讀錯了四次,TORT的公關經理才跑來糾正他。但杜漫淮始終發不準法語里那個糾結萬分的r音,以后便都只說TORT的中文譯名。
因此,視頻里說“杜漫淮每次說TORT的時候都讀錯”竟然是“實情”,因為杜漫淮就只說過四次TORT,這四次都是錯的。卻偏偏是這四次,被視頻制作者揪出來了大造文章,而杜漫淮一瞬間也失去了“被搶代言的受害者”這個道德高位。視頻發布不久就上了熱門,杜漫淮也瞬間就被來自全網鋪天蓋地的嘲笑所淹沒。
真是風水輪流轉,杜漫淮在網上一直不俗的“為人低調、演技扎實”口碑也受到了傷害。
杜漫淮氣得要死,卻又無計可施,只能在家里砸花瓶泄憤。
屋里弄得叮叮當當的好久才消停。保姆來打掃好了房子,杜漫淮又跑到了臥室里找陳禮秉撒氣。
陳禮秉笑問:“怎么這樣生氣?我以為你早知道會這樣了。”
“我怎么就早知道了?”杜漫淮問。
陳禮秉卻說:“白惟明一直在容君羨背后,你的失敗不就是可以預見的?”
杜漫淮冷笑:“白惟明一直在容君羨背后,那你呢?你在我的背后嗎?”
陳禮秉握住杜漫淮的手,說:“別氣了。和這些達官貴人置氣不值當,受苦的只是我們。”
杜漫淮冷笑答:“如今你也是個達官貴人了,只是你的顯貴,從不分我一杯羹。”
“這是胡說。”陳禮秉溫柔哄道,“你要資源,我給資源;你要錢,我給錢。我對你就算不上百求百應,也是百求九十九應了。若有一件不應的,那也是我力有不逮。并非無心幫忙。”
杜漫淮眼眉挑起:“哦!真是你力有不逮嗎?還是你怕惹事?如今你上頭罩著秦家。難道還不能替我爭一口氣?”
陳禮秉嘆道:“我在秦家面前也是小心謹慎,哪敢求什么?”
杜漫淮見陳禮秉這樣,也不好撕破臉的,便又柔聲說:“好了,好了……你說得對,是我一時氣昏了頭。怎么竟這樣說你。你對我怎么會不好呢?”
陳禮秉又說:“秦家的老大前些天從監獄里假釋出來了,過兩天,我得去一趟秦家慶祝。”
杜漫淮便道:“我也去吧。”
陳禮秉卻說:“秦家那些人都不斯文,你去了倒怕……”
“怕什么?”杜漫淮道,“我也不是斯文人。”
陳禮秉還有些遲疑,杜漫淮卻攀上陳禮秉的肩膀,豎著手指說:“剛剛還是百求九十九應的。”說著,杜漫淮又伸出一根手指:“現在就成了百求九十八應了。”
陳禮秉笑著握住杜漫淮的手指,說:“還是九十九。”
陳禮秉便依約帶了杜漫淮到了秦家。這次家宴的主角是秦老大。這也是杜漫淮頭一回見秦老大,卻見這個秦老大生得是濃眉大眼、虎背熊腰,身上穿個貂,手腕一個黃金勞力士,派頭很足。秦老大見了陳禮秉與杜漫淮,笑道:“老陳,這就是你的小情兒啦?”
陳禮秉笑道:“朋友、朋友。”
秦老大說:“朋友之間也干屁眼嗎?”
陳禮秉笑道:“您哪只眼睛看到我們干屁眼了?”
秦老大哈哈大笑:“最好是沒有干過,別又玩奸夫淫婦又裝冰清玉潔,老子看不上那樣的!”
陳禮秉只是笑著,杜漫淮站在他身旁,心里卻悶悶的。
陳禮秉私下對杜漫淮是好,當明面上從未承認過什么。
秦老大卻似乎覺得好玩,不依不饒地說:“到底是不是兔兒爺?”
杜漫淮心氣是有些高的,著實心內是難受了,但仍笑著。陳禮秉也笑著,不說一句話。
卻笑著尷尬著,可巧又見白惟明與容君羨來了。
秦老大見了二人,只說:“老白喲,你也帶小情兒來啦?”
白惟明卻和陳禮秉說了一樣的話:“朋友、朋友。”
“喲,有趣!又來一朋友!”秦老大笑言,“是干屁眼的朋友嗎?”
聽了這話,容君羨的臉色都變了。
看著容君羨變了臉色,杜漫淮心內只覺快意無限:看著容君羨被白惟明捧得那么高,到底還不是個玩意兒。
白惟明卻說:“秦老大,別說這些粗話,我家君羨是斯文人。”
秦老大卻又來勁兒了,少不得要再說一遍同樣的話:“到底是不是兔兒爺啊?”
“兔你媽!”容君羨習武多年的手又控制不住自己了。
話音未落,容君羨已使出一招雙龍出海,幾乎是同時,秦老大立即雙腳開馬,手腕翻轉,破了容君羨這一招進擊。秦四爺已看到這一幕了,拎著個干冰噴射器,罵道:“你們誰敢打架我就他娘的就噴誰!”
秦老大笑道:“誰打架呢?”說著,秦老大只對容君羨說:“是我錯了,我看你絕不是白惟明的小情兒,你是他的保鏢吧!”
秦老大又對白惟明說:“你果然氣派啊,找個保鏢都找個那么好看的。這里頭誰能跟你比生活情趣啊?”
容君羨聽這話奇怪,便說:“誰又說我是保鏢了,我是個男藝人,演戲的。”
秦老大語氣又輕佻起來:“哦,是個戲子?”
容君羨一聽這話,又不樂意了,正要再來一招劈山掌劈他奶奶個腿,卻不想白惟明先已奪過了秦四爺手里的干冰噴射器,朝著秦老大就是一頓噴。秦老大冷得直躲,一邊又笑:“知道了!知道了!不敢惹你的人了!可行了么!”
秦老大穿著貂皮被噴了幾下干冰,其實也不覺得有什么。倒是旁邊看著的杜漫淮渾身都在發抖。杜漫淮心里自我折磨似地問自己:為何白惟明要替容君羨出頭?那為何陳禮秉又不替自己出頭?
這正想不明白的,卻又聽見外頭說契爺與大公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