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君羨發現自己發錯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
因為直到宣會長回復了,容君羨才知道自己把抱怨發錯了。
容君羨感到有些尷尬,點開了宣會長的信息盒子。
宣會長說:“?”
容君羨也很想回一個“?”。
不過,容君羨基于禮貌,還是簡單地說:“不好意思。發錯人了。”
宣會長回復:“你本來打算發給誰?”
容君羨便答:“當然是跟我的經紀團隊說啊。”
宣會長便道:“他們能解決嗎?”
容君羨心想:其實也不用他們解決,我靠自己的雙手已經解決了。
發那么一條信息,容君羨不過是想和白惟明說說話罷了。
容君羨只說:“其實出門在外,總是會有突發狀況的,我自己也能夠處理。”
“哦。”宣會長回復。
容君羨看到個“哦”字,料想宣會長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便識相地結束話題:“我也該休息去了。”
“好好休息。”宣會長說,“多喝熱水。”
容君羨和宣會長聊了一會兒,也到了和白惟明視頻通話的時候了。容君羨便補了個妝,在梳妝鏡旁邊打開補光燈,調好濾鏡的參數,容光煥發地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屏幕上的白惟明也如常的精神煥發。誰能看得出來白惟明通宵工作了?
白惟明在視頻通話之前,也先去了盥洗,在辦公室刮了胡子,還上了燙洗好了的平整西裝,才打開的視頻攝像。
明明是只看到大頭的視頻會面,卻要精心準備得如同赴約。
隔著屏幕,白惟明問:“嗨,容先生,今天過得怎么樣?”
容君羨本來不覺得怎樣,一聽白惟明問起,便滿腹委屈,埋怨說:“我太慘了。石嘉懿竟然敢欺負我!”
白惟明也說:“他竟然敢?”
“你也覺得氣吧!他算哪根蔥?還敢欺我?”容君羨點頭,氣憤地說,“不過我也不是好惹的,我揍了他一拳,他屁也不敢放一個。”
白惟明倒不太關心石嘉懿被揍的事情,反倒問道:“那你沒有受傷吧?”
容君羨頗為自傲:“他還能傷我?我一拳就把他打倒在地了!早知道他那么弱雞,我也不那么大力了。”
白惟明微微一笑。
容君羨見白惟明這笑容,卻說:“你笑什么?”
“我笑你,一張嘴說受了欺負,轉頭說的都是你在打人。”
容君羨卻道:“那啊……那也不沖突。”
“是不沖突。”白惟明卻道,“但做公關就不能這么說話,須把自己說成最弱、最傷的那個才好博取公眾支持和同情。”
容君羨卻說:“你也不是公眾。”
“還是未雨綢繆的好。”白惟明說道,“我想石嘉懿是不會吃這個虧的,怕是要告訴公眾了。要請萬千網友來評評理了。”
確實,石嘉懿被傷了臉,哪里忍得這個氣?他跟經紀人哭訴一番,經紀人便也說:“容君羨欺人太甚,打人就算了,怎么能打臉呢?”
石嘉懿聽到也被噎了一下,只說:“也不能說‘打人就算了’吧?”
“人家容君羨最近很紅,資歷比你老,地位比你高。你一個新人,腳跟都沒站穩,就先挑事兒,被教訓不是活該嗎?”經紀人的語氣也挺刻薄的,“但錯在他不能打臉。”
打人不打臉,也是業內行規了。
畢竟,演員是靠臉吃飯的。打了臉,影響演員的工作不說,還會影響一整個劇組的工作進度。不少工作人員心里都隱隱覺得容君羨這么做不太地道。畢竟,現在石嘉懿臉腫了半邊,戲是不能上了,整個拍攝排期都收到影響。
容君羨當時在氣頭上,倒也沒考慮這么多。
畢竟,容君羨這個人做事就是如此,顧頭不顧尾,沖動起來就沒有理智。
石嘉懿隸屬的四通影業卻已悄悄發起了“反擊”。四通影業的公關拉著《天燒赤壁》的運營團隊商量,說要不要搞個大新聞嘛,就說新人在劇組被影帝抽腫了臉,這肯定得變熱門話題啊,這么一討論,這電影不也跟著未播先火了嗎?
電影團隊一尋思,覺著,也不是不行啊?這也是一個炒作的好機會啊!
卻沒想到,于知務那邊也打了電話來,只說:“你們是不是想要拿今天的‘小插曲’來炒作啊?”
那邊的人都安靜了。
于知務又說:“不用不說話,也不用怕我。要炒作,要爆紅,我肯定很樂意啦!”
運營一驚:“真的嗎?”
“當然啊!誰不想自家藝人紅、誰不想自己藝人上熱門?”于知務按著白惟明教的話,說得頭頭是道,“不過我看啊,你要推石嘉懿被人打的話題,那是行不通的。”
“哦?”運營便聽著,問,“是什么道理?”
“你們頂多就拍個石嘉懿半邊臉腫了的照片嘛,臉腫這種事,怎么一定就是被打了?說不定他是牙痛呢?”于知務把白惟明寫的稿子背得滾瓜爛熟,說得滔滔不絕,“但要是寫容老板被燙了,那可是證據確鑿啊!被燙的時候,攝像機不是都拍著嗎?我看可以把片段放上網,引導大家去討論‘到底這個石嘉懿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這種沒有答案的話題,最容易引發大眾討論了!你看吧,這是不是更好?”
運營一下就被堵住了嘴。
他哪兒能發石嘉懿的黑話題呢?石嘉懿是資方的人啊!
運營連忙搖頭,說:“務哥、務哥,這里面肯定有誤會。我們梅旻導演是大導演,搞藝術的,怎么會搞炒作呢?絕對不會炒!什么話題,什么熱議,不會搞的!石嘉懿被打的消息也絕對不會走漏出去,您就放心吧。”
“那就好。”于知務冷哼一聲,把電話掛了。
運營那邊和四通影業商量,只說:“那個容君羨的經紀人打電話來問了,我看還是別炒了。”四通影業的人卻道:“他們松源娛樂半死不活的,難道我還怕他嗎?我看就要發!必須發!”
誰承想,運營和四通影業的公關扯皮的時候,就有一個工作人員跑來急報:“你們快看!上熱門了!上熱門了!”
他們疑惑之中拿起了手機一看,才見到社交平臺上,熱議話題第一是“你們覺得石嘉懿對容君羨潑熱水是故意的嗎”,點進去一看,居然是石嘉懿在片場里潑熱水的視頻片段,四個機位不同角度的拍攝,盡收眼底。容君羨的話倒是不錯,石嘉懿的演技確實很差,回放一播,不是瞎的都看得出來石嘉懿是故意的。
原來,白惟明早就料到四通影業那邊會炒這件事,因此,讓于知務打電話去周旋,拖一拖時間。他便利用這個時間差,從劇組相熟的副導演那兒拿到視頻片段,先發制人,將視頻發在網上。
“做公關,一定要先搶占道德高地。”這是白惟明的經驗之談。
大家都會先相信第一次接收到的信息,再之后的解釋,無論真假,對大眾而言都是蒼白無力的狡辯。
石嘉懿一下子陷入了罵聲之中,被經紀公司按著頭道歉。
這個過程,容君羨什么都不知道。
對容君羨而言,事情的經過就是——
容君羨和白惟明道晚安便睡,睡醒一覺起來,剛到片場,石嘉懿就哭著跑到自己面前道歉。
容君羨覺得挺奇怪的,但看著石嘉懿雙眼腫得跟核桃似的,哭得都快背過氣去了,也殊為不忍,只說:“沒事,沒事。”
石嘉懿忙一邊擦臉上的眼淚鼻涕,一邊舉起手機,說:“那我們趕緊合影,然后發社交平臺以示友好吧!”
劇組里的人也跑來,紛紛說和,拿著相機咔嚓一頓拍。劇組運營也立即PO了他倆的合照,力證二人和睦。
容君羨真是滿腹疑惑,完全摸不著頭腦,但那邊容君羨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拿起手機一看,見到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他便立即離了人群,到角落處接起電話:“外賣小哥嗎?”
“嗯……”
這懶洋洋的一聲,卻讓容君羨一顆心忽地狂跳:“白先生?”
白惟明的嗓音透著電波穿來,頗具磁性:“這剛開口就讓你認出來了?”
容君羨笑了笑,還有幾分不好意思:“嗯……”
“在片場怎么樣?”白惟明說得淡淡的,“還順利么?”
“這個啊……”容君羨皺起眉,臉帶疑惑之色,“石嘉懿忽然對我特別恭敬,還哭著給我道歉了……”
“不用在意。”白惟明說。
容君羨用懷疑的口吻說:“是不是你干了什么?”
“是的。”白惟明頓了頓,又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容君羨眼珠子轉了轉:“你該不會找人套麻袋揍了他吧?”
“那我成什么人了?”白惟明斷然否認,“我是斯文人。”
容君羨只說:“好,你最斯文。我就未見過你這么斯文的人。”
白惟明輕輕笑了,就短促的一聲笑透著電波傳來,惹得容君羨耳廓一陣纏綿。
容君羨不自覺地握緊了電話,耳朵更貼近聽筒的位置,試圖捕捉更多來自白惟明的聲音,就算是呼吸聲也好的。
容君羨愣愣的:“白先生,我發現我喜歡聽你講電話。”
白惟明那邊一片的沉默,只有細碎的、春日微風一樣的呼吸聲傳來。
容君羨心思繚亂。
過了一陣子,白惟明說:“我卻不太喜歡講電話。”
“嗯?”
“我要與你見面。”
“啊!”容君羨輕輕驚呼一聲。
“你想吃什么嗎?你那兒缺不缺什么?”白惟明說,“我過兩天給你帶過來。”
容君羨的心像枝干跳躍的小鳥一樣在枝頭報春了。
昨天容君羨一出了事,白惟明就立即著手布局處理,同時還讓莫麗安訂了車票,等工作一結束,就往柴扉縣去。
白惟明原本想默默來的,卻不知怎么的,剛剛卻把自己要來的消息先說出來了。
容君羨的心就似懸著的風鈴一樣亂轉,叮叮叮,什么聲音都聽不見了,叮叮叮——猶如音樂,響徹他的耳際心頭。
這一整天,容君羨都笑瞇瞇的,如同得了魚的貓。
南綠和石嘉懿看著,心里不爽,便說,容君羨把石嘉懿打了,還占了理,還逼著石嘉懿道歉。這能不高興?能不樂嗎?
化妝師一邊替容君羨涂上唇色,一邊笑道:“君羨哥,遇到什么好事情,嘴角總是翹著的?”
容君羨便與化妝師:“我有個好朋友要來探班。”
“那是好事呀。”化妝師笑道,“在這兒荒郊野嶺的,怪無聊的。來個朋友陪著聊天解悶也好。”
到了傍晚的時候,就有工作人員來找容君羨:“君羨哥,有朋友找你!”
容君羨一聽就匆匆的往外走,一手扶著頭上玉冠,一手握著腰間佩劍,邁著小碎步跑了出去,正要笑著迎接,見了對方卻愣住了,半晌道:“宣會長?”
宣會長看著他,眸子黑沉沉的:“容先生,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