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臨布了一張網,彼時正是收網的好時候。
他很快服了解藥,恢復了過來。
至于燕靈曼……他只是將她迷暈,命人夜半時分,送入李溯的屋內。
李溯自從被燕蒹葭傷了手,便整日低迷不已,消沉在煙花之地,醉臥美人膝上。
對于他的放縱,他父親管得住初一,管不住十五,臨到末了,也就由著他去了。
故而,要將燕靈曼丟進李溯的屋內,可謂易如反掌。
楚青臨要對付的,自是燕靈曼身后那只操縱著一切的手。燕靈曼一個不得勢的深宮女子,怎么會知曉他在尋方天鏡這等子隱晦的事情。且就算知曉,她怎么可能會有方天鏡。
那么毫無疑問,她如今的‘破釜沉舟’,儼然是受了旁人的教唆。
楚青臨料到,必然有人接應燕靈曼,于是便來了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不過,那背后之人的確極為隱蔽,他的手下費了半日的功夫,才抓到幾個探子。
那幾個探子,身手極好,聽著說話的口音,倒不像是燕國人。
小將林深好不容易從為首之人那兒奪來方天鏡,那人便趁其不備,撞上刀口,自盡了。
是夜,楚青臨親自審問,只覺幾個探子像極了趙國的人,卻再也沒有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那幾個探子一早服了毒,時候一到便都被毒死了。
這樣一來,線索便頓時斷了。
林深有些慶幸,嘆道:“沒想到這背后主使之人如此狡詐,好在咱們得了這方天鏡。否則這一場怕是要徒勞了。”
楚青臨聞言,依舊冷然,似乎沒有絲毫喜悅之色。
林深不解,問:“將軍,可是這方天鏡是假的?”
分明將軍是尋了這寶鏡許久的,怎么如今不見喜色?
“是真的。”楚青臨斂眉:“但你不覺得,得來的太容易了嗎?”
“是有些蹊蹺……”林深頷首:“就好像……這幾人是來送死的。”
“這些人,怕不是趙國人。”楚青臨瞇起眸子,道:“事情恐怕不那么簡單。”
燕靈曼的計倆,頂多是上不得臺面,但要說天衣無縫,絕對不是。
所以說,背后之人雖說‘施以援手’,但卻是早就料到會是如今的結果。那么為何平白無故送來方天鏡,難道只是為了誣陷趙國?
……
……
翌日,李溯自睡夢之中醒來。昨夜大醉一場,他腦中有些不甚清醒,只記得昨日好像樓里的老鴇送了個雛兒來。黑燈瞎火的,他沒有看清楚便就這么過了一夜。
睜開眼睛,李溯朝著身側的女子看去。就見那女子躺在身側,睡的比他還沉,仿佛昨夜喝了不少酒。不過他仍舊記得美人兒昨夜的熱情。
但下一刻,女子轉身的一瞬間,他頓時嚇的臉色刷白。
“來人!”他大喊:“快來人!這賤人是怎么回事!”
“公子!公子!”小廝趕忙推門進來,就見李溯站在榻前,臉色黑沉。
“公子,發生了什么事?”小廝小心翼翼問道。
“把老鴇給本公主帶來!她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本公子嗎!這賤人臉都毀成這個樣子,也膽敢送來!”
小廝聞言,愣了愣,上前一看。
不看則已,看了他也忍不住要倒吸一口氣。
那女子臉上盡數毀了,根本看不出原來生的什么模樣。委實叫人驚嚇不已。
而彼時,燕靈曼也因這喧鬧而悠悠醒來。
她下意識喚了一聲:“將軍。”
而后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李溯等人。這些人,一個個厭惡的看著自己,她一瞬間心驚肉跳。
她顫抖著嗓音,尖叫起來:“你是……李溯!怎么是你!你對本公主做了什么!你這下賤胚子,你……你怎么敢!”
李溯生的什么模樣,她自是知曉。在知曉自己的成親對象是他之后,她便派人畫了他的肖像,至此,她對這張臉容深惡痛絕。
“公主?你是哪門子公主?”李溯一聽到公主二字,便瞇起眸子,眼底有殺意浮現。
他最恨的便是燕蒹葭,燕蒹葭是公主,故而連帶著這一國尊貴的公主二字,他都恨得牙癢癢。
忽而,他腦中靈光一閃,想起宮中失火的事情,六公主,他的未婚妻,燕靈曼毀了容了。
“你這毀了容的丑八怪!是你下賤,爬上本公子的床!”歹意從心中橫生,李溯立刻大喊:“快來看啊,六公主燕靈曼不要臉,還未成親便跑來青樓,爬上本公子的床!”
他喊得愈發肆意,這消息便愈發引得一眾人前來觀看。
一時間,屋外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燕靈曼怒急攻心,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場面頓時混亂。
……
……
六公主燕靈曼不知廉恥的事情,很快傳的風風雨雨。連在公主府里頭悠閑逗貓兒的燕蒹葭,也知悉了此事。
但到底皇室要面子,燕王著人將李溯和燕靈曼都帶回了宮中,回去以后,李溯只道自己醉了酒,腦子不清醒,才將榻上的舞姬認作是六公主。
帝王的施壓,很快壓下了這件事。
但到底眾人千口,誰又能真正堵得住如此唾沫星子?
燕靈曼接二連三出這等子事情,嫻妃自是難逃罪責。
燕靈曼是養在她膝下的,燕王少不得要責罰她這個作‘母妃’的。
但比起燕王的責備,嫻妃更擔心的是自己的女兒,燕靈蘭。
燕靈曼出了這樣的丑聞,作為姐妹,燕靈蘭的自是也跟著名聲變差。
前有燕蒹葭養面首,后有燕靈曼不知廉恥。這樣一來,燕國公主的名聲,便奇差無比。原本還愛慕燕靈蘭的一些公子哥,更是避之而不及。
如今,坊間生出閑言碎語,只道:嫁人當嫁楚家郎,娶媳莫娶天家女。
對此,燕蒹葭卻笑得花枝亂顫,她抱著貓兒,宛如方聽了誰人逗趣一樣,眉眼皆是春華。
“公主竟是還笑得出來。”景逸坐在一側,溫潤如玉道:“這可于圣上來說,是極為惱怒的事情。”
“那又如何?”燕蒹葭哼笑:“天家的威嚴,素來與本公主無關。”
景逸明顯覺察出來,吹了吹手中的茶,問道:“公主這是和圣上惱了,還未和好?”
“如今他這六公主又鬧了這樣大的事情,不來責怪本公主就不錯咯。”燕蒹葭說著風涼話,道:“不過啊,這燕靈曼委實傻得厲害,本還能多蹦跶幾日,如今……怕是想茍活也活不得了。”
“公主的意思是……嫻妃娘娘會動手?”景逸道。
“你且看著吧。”燕蒹葭道:“嫻妃可不是省油的燈。”
說著,她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交給一側候命的西城,吩咐道:“也該是時候,送這封信給嫻妃了。這女人,素來也是乖覺,沒必要讓她瘋了亂咬人。”
“是,公主。”西城接過燕蒹葭的信函,很快便踏步離去。
景逸看了眼西城離去的背影,不由道:“公主這是打算大發慈悲了?”
“大發慈悲?你覺得本公主是這樣好心的人?只不過是先前本來打算讓這燕靈曼拉著燕靈蘭下水的。”燕蒹葭嘆息一聲,道:“可惜燕靈曼這么沉不住氣,她在燕靈蘭身邊安插的那個宮女都沒有派上用場,自己就已然搭進去了……”
“可公主自己出手,不也一樣嗎?”景逸笑道:“我記得公主可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性子,怎么突然……”
“懶得動手,不行?”燕蒹葭白了眼他,惡狠狠道:“莫要用這般戲弄的神色瞧本公主,小心玩火自焚!”
這時,一道聲音從不假山后頭傳來:“公主是極為孝順的,嘴上不說,但就燕然和燕靈蘭的事情來說,絕對是仁慈的。”
不見其人,但知其聲。
燕蒹葭冷笑一聲:“辛子闌,你倒是愈發是和景逸一丘之貉了。”
“公主冤枉。”辛子闌繞過假山,走上前來:“子闌的話,不過是就事論事。”
“好你個就事論事。”燕蒹葭白了眼他。
辛子闌斂了幾分笑意,接著道:“探子來了消息,幾日前,小卉子和燕然于臨州遭遇埋伏,如今……下落不明。”
“小卉子那姑娘,自來是機靈的。”景逸在一旁,說道:“且就她的武藝……能拿捏的住她的,沒有幾個人。”
燕蒹葭聞言,嗤笑一聲:“放心,本公主沒有擔憂,你二人不必這樣著急忙慌的寬慰。小卉子是我手底下的人,她有幾分能耐,本公主心中有數。”
“那公主,可要派人搜尋?”辛子闌眸底劃過一抹深色,道:“若是尋到,可需……斬草除根?”
“斬草除根?”燕蒹葭笑了笑:“你道本公主不想?”
景逸道:“公主是怕陛下……”
“你何時見本公主怕過誰?”燕蒹葭輕蔑一笑:“只不過,有些責任,怕是要有個人來擔當的。”
景逸接著問:“可若是燕然還對公主有歹心呢?”
他知道,燕蒹葭所說的,是國之重任。燕蒹葭原本睚眥必報的性子,如今卻是因著為燕國的考量,突然轉了性子。
“你二人當真是多慮了。”燕蒹葭笑了笑,目光悠遠起來:“你們以為,本公主當真是仁慈的嗎?”
“公主還有后招?”辛子闌眸底一亮:“是小卉子?”
燕蒹葭聞言,卻沒有回答,只幽幽然道:“天機不可泄露。”
……
……
建康雨后晴光,可同一片天空下的臨州,此時卻是大雨磅礴,電閃雷鳴。
天雷滾滾,宛若懲戒一般,惡狠狠的劈向參天大樹之上。
樹枝落下,狂風不止。
如此造勢,林中走獸飛鳥皆是不見蹤跡,想來早已感知,躲在某處等待著上天平息了怒意。
林中山洞,有一男一女點燃篝火,正相對坐著。
顯而易見,男子是燕然,女子則是小卉子。
彼時,兩人皆是極為狼狽。可比起燕然的奄奄一息,面色發青,小卉子卻像是只在泥沼中耍鬧了一番,她依舊面色紅潤,白白嫩嫩的小手扯著一只烤乳鴿,正吃得歡樂。
見燕然正死死的盯著自己,她忍不住瞪了過去,道:“你……你看什么看!”
“這只鴿子是我拾到的,而且……而且你傷的那么嚴重,只能吃清淡的,不能吃如此肥膩的……”一邊說,她一邊咽了口唾沫,繼續道:“烤乳鴿。”
“卉姑娘誤會了。”燕然扯了扯嘴角,露出蒼白的笑來:“我并不餓……”
“咕咕咕……”
他話還沒有說完,肚子卻不識趣的叫了起來。氣氛一瞬間尷尬,連素來鎮定的他,也忍不住面色一僵。
“我就知道你餓了,你想誆騙我!”小卉子護住烤乳鴿,一臉戒備:“你和二狗一樣,狡猾的很!”
“二狗?”直覺告訴他,他這一問不該出口。
“春光閣后院的黑狗。”小卉子憤憤道:“它狡猾的很,剛來閣里的時候裝乖,趁我不備從我手上偷走了我的燒雞!”
燕然嘴角抽搐,也不知是胳膊和背上的傷口太痛,還是被小卉子這一臉‘純真’的模樣,說著侮辱人的話給無言了。
他識相的不再說話,閉上眼睛,覺得有些無力。對小卉子無力,對如今的情形更是無力。
見燕然閉上眼睛,又一副虛弱的模樣,她想起公主的吩咐,不能讓燕然死了……
萬一他今夜餓死了呢?
罷了。
“喏,給你好了。”
稚嫩而清脆的少女聲,宛若銀鈴,閉上眼睛的時候,聽著格外惹人歡喜。
燕然緩緩睜開眸子,便見眼前啃了幾口的烤乳鴿,巴掌大小,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卉姑娘這是……”
“我怕你餓死。”小卉子蹙著眉頭,紅彤彤的小臉,在篝火之下,顯得格外誘人:“快吃了吧。否則等會兒我要是忍不住,你可是搶不過我的。”
小姑娘別扭的模樣,落入燕然的眸底。
他知道她對吃食的執著,尤其當下,除了西北風什么也沒有。
可為何,她愿意將吃的讓給他?
就在燕然愣神之際,小卉子忽而道:“哦,我忘記了,你手快斷了,動不了。”
說著,她突然站起身,坐到他的身側,白嫩嫩肉乎乎的小手,撕下一塊肉,遞到燕然面前:“喏,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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