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諾?”楚青臨聞言,神色冷漠道:“公主有何所求?”
其實他對這六公主,基本是沒有印象的,且對她的事情,同樣是一無所知,甚至于他都不知道,燕靈曼昨日毀容的事情。
他素日里很是忙碌,哪里功夫管這么些個王孫貴胄的流言蜚語?
“曼兒愛慕楚將軍許久,從年少時便愛慕楚將軍……”燕靈曼垂下眸子,羞澀的說著心里話:“曼兒……”
她話還未說完,楚青臨已然蹙起眉梢,冷然打斷她的話:“六公主請自重,六公主已然婚配,切不可如此胡言亂語。”
說著,他緩緩起身,就要離去。
“楚將軍!”燕靈曼從懷中拿出一方銅鏡,道:“難道你不要方天鏡了嗎?”
楚青臨回頭,正瞧著她手中捏著那古鏡。
方方正正,就如書中所描述的一樣。
見楚青臨狐疑,燕靈曼便道:“這是真的方天鏡,楚將軍莫要懷疑。我若不是拿了真的,怎敢與你談條件?”
“六公主的條件是什么?”楚青臨淡淡道。
見他如此,燕靈曼頓時覺得有些希望:“楚將軍若是能娶我……我便將這古鏡贈與你。”
楚青臨眉梢蹙的愈發(fā)緊了:“六公主是忘了,自己還有婚事在身嗎?”
他是第一次見著,如此恬不知恥的女子。
“那是被迫定下的,”燕靈曼道:“我知道我如今配不上楚將軍,將軍若是介意,我愿為平妻,皆是將軍可再娶一個朝中大臣的……”
“六公主還是莫要再妄言了,”楚青臨轉(zhuǎn)頭,不再看她。只冷冷道:“方天鏡,我不要了。”
說著,他便要離開。
但就在這時,眼前忽而一暗,整個人頓時沒了氣力。
他甩了甩頭,似乎就要倒下。
“楚將軍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便怨不得我了。”燕靈曼忽而如鬼魅一樣,緩緩起身,朝著楚青臨走去:“這是最好的西域迷香,今日……楚將軍怕是走不得了。”
既是得不到,那么便拉著他一起下地獄好了。
只要能在他身邊,終有一日他是能夠看見她的好的。
一邊說,她一邊朝著楚青臨走去,直至走到他身邊,她才伸手拉住楚青臨的胳膊。
“楚青臨,我是真的愛慕你的。”她一把將他抱住,即便面紗下的臉容尤為可怖,她依舊情意綿綿,傾身朝著他抱了過去:“你就不能回頭,看看我嗎?”
分明是柔情蜜意的話,但楚青臨卻冷沉著臉容,似乎一句話也不愿意同她說。
他嫌惡似的,將她推開,可無奈的是,自己的的確確中了這迷香,整個人昏昏沉沉。
他提氣,便聽燕靈曼道:“我知道你會運氣,但這迷香,愈是運氣,便越是發(fā)作的劇烈。”
她知道楚青臨的性子,這些年的愛慕,楚青臨不知她,但她卻極為了解他。他自負(fù),極容易大意行事。尤其她寫了信函與他時,刻意用自己的筆跡。
如此一來,楚青臨瞧著筆鋒婉約是個女子,便更容易放松戒備。
轉(zhuǎn)瞬之際,她又再度傾身前去,滿心的歡喜,一朝就要實現(xiàn)。
楚青臨瞇起冷峻的眸子:“六公主就是想這么糟踐自己?”
“糟踐?”燕靈曼輕笑:“這怎么是糟踐?不日我若是嫁給李溯,才是糟踐了自己。”
話音落下,她哀怨道:“你為何就不肯待我溫柔一些?燕蒹葭有什么好?你們一個兩個都喜歡她。”
“燕蒹葭不會如你一樣。”楚青臨垂下眸子:“她和你不同。”
“不同?哪里不同?”燕靈曼眸底劃過怨毒:“她不過是千人枕,萬人嘗的婊子。她府中那些面首,你難道不知道嗎?依我看來,你是不了解她,才會被她迷惑。”
“是你不了解她。”楚青臨道:“你若是真的了解她,便不會這么說了。”
“我不了解她?”燕靈曼嗤笑:“她不過是個賤人!是你被那狐媚子迷了眼,迷了心智!我一心只有你,你看不見我,她絲毫不在意你,你卻對她死心塌地,果然,你也是有眼無珠啊!”
越是惱怒,她便越是大膽的扯開楚青臨的外衣。
奈何,楚青臨此時,沒有絲毫力氣,只臉色慘白,冷冷望著她,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沒有一絲溫度。
“你為何這樣看我?”燕靈曼心中一跳,為什么事到如今,楚青臨還是這樣鎮(zhèn)定?
楚青臨聞言,卻不再回答。
誰也摸不準(zhǔn)他的心思,燕靈曼心中一瞬間便慌亂了起來,手下便更是笨拙的解開楚青臨的衣物,直至連里衣都被她扒開。
然而,就在這時,屋外忽而傳來腳步聲,她本就做賊心虛,凝神細(xì)聽之際,屋門忽而‘彭’的一聲,發(fā)出巨大的響動。
她嚇了一跳,下一刻,便見一人,赫然出現(xiàn)。
來者是燕蒹葭,出乎意料。
燕靈曼死死盯著燕蒹葭,一時間忘了動作。
“還不去把你家兄長拉過來?”燕蒹葭看了眼身側(cè)楚元綻,語氣嘲諷:“你是想等著他被玷污了,再作反應(yīng)?”
楚元綻滿臉震驚的站在燕蒹葭身后,直到被燕蒹葭這一出聲,方才回過神來。
而后,他迅速便要上前,將楚青臨拉走。
然而,他這遲鈍的回神,也同樣是讓燕靈曼打定了主意。
“楚青臨是我的!”也不知燕靈曼哪里來的氣力,死死拽住楚青臨的胳膊,不讓楚元綻拉走他。
“六公主非要如此不要臉嗎!”楚元綻漲紅著臉,罵道:“我兄長不喜你,你便要用強(qiáng)的手段,你可真是……”
“你知道什么!”燕靈曼道:“如今楚將軍已然是玷污了我的清白,不管如何,他都要對我負(fù)責(zé)!”
“這是你玷污了他的清白!”楚元綻怒道:“你這般女子,兄長根本不屑!”
燕靈曼不怒反笑:“不管是誰玷污了誰,如今木已成舟,他與我衣衫不整……”
一邊說著,她突然大喊起來:“非禮啊!來人啊!楚將軍意圖侵犯六公主!快來人啊!”
“你這個瘋女人!”楚元綻哪里見過這等子如此惡毒的女子?他心中一慌,頓時沒了主意。
“快來人啊!楚青臨非禮六公主!”
楚青臨額頭冷汗涔涔,如今卻是一絲力氣沒有,可耳邊聽著燕靈曼的高聲呼喊,他咬著牙,艱難擠出三個字:“打暈她。”
這話,是吩咐楚元綻的。
楚元綻一聽,趕緊上前,一掌過去,將燕靈曼打暈。
可這會兒燕靈曼早已喊來了一眾人。
腳步聲咚咚咚。似乎愈發(fā)靠的近了。
燕蒹葭看向楚元綻:“毛頭小子,真是一點用沒有。”
她白眼一翻,隨即指了指一側(cè)的屏風(fēng),道:“拉他進(jìn)去,不要作出聲響。”
楚元綻這會兒也顧不得計較燕蒹葭的話,急急忙忙便拉著楚青臨,朝著屏風(fēng)內(nèi)走去。
彼時,楚青臨雖說沒了氣力,卻還是深深的看了眼燕蒹葭,矜貴而冷峻,全然沒有被人算計的模樣。
兩人躲在屏風(fēng)后,不多時,便聽到一眾巡邏的侍衛(wèi),來到雅間之內(nèi)。
映入眼簾的是燕蒹葭神色悠閑的模樣,而后再往一側(cè)看去,則是燕靈曼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人,是燕蒹葭拉著趴在桌子上的。這一點,楚元綻很是清楚。方才他拉著楚青臨進(jìn)去,便瞧見燕蒹葭拉起被打暈的燕靈曼,擺出這般姿態(tài)。
“屬下參見臨安公主。”侍衛(wèi)上前,拱手道。
一邊行禮,一眾人一邊偷偷的望向燕靈曼。
燕靈曼此時依舊蒙著面紗,倒是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六公主。
只方才聽著喊叫,似乎是在說……六公主。
“何事這樣慌慌張張?”燕蒹葭先發(fā)制人,淡然的捏著杯盞,挑眉問道。
領(lǐng)頭的侍衛(wèi)拱手,道:“屬下方才聽到有喊叫的聲音,這才趕來。”
“喊叫的聲音?”燕蒹葭神色一頓,隨即一臉恍然的模樣,笑了起來:“不會是什么非禮的話罷?”
“正是。”領(lǐng)頭的侍衛(wèi)應(yīng)道:“屬下方才聽到似乎是六公主的呼救聲……”
“六皇姐?”燕蒹葭嘲笑一聲,道:“六皇姐過兩日便要出嫁,怎么會出宮?”
侍衛(wèi)們面面相覷:“可……屬下們方才的確聽到……”
“那是本公主的婢女,喝醉了胡言亂語,”燕蒹葭抬了抬下巴,看了眼燕靈曼,示意道:“喏,就是她。本公主在這里,若是真有什么事情,本公主還會安然無恙的坐著?”
這話一出,侍衛(wèi)們便沒有異議了,雖心中狐疑,但奈何燕蒹葭都這么說了,自是無法辯駁。
于是,領(lǐng)頭的侍衛(wèi)拱了拱手,道了聲公主恕罪,便很快領(lǐng)著一眾人離去。
臨離去之前,他還畢恭畢敬的為燕蒹葭闔上屋門。
“出來吧。”燕蒹葭淡淡道:“都走了。”
楚元綻駕著楚青臨走出屏風(fēng)。這會兒楚青臨服了楚元綻帶來的藥,倒是精神頭好了許多。
然而,楚元綻卻還是一臉納悶,似乎有些想不通。
“怎么,什么事情難為了你這驢腦袋?說來聽聽。”燕蒹葭毫不客氣道。
楚元綻扶著楚青臨坐在椅子上,而后一把推開燕靈曼。燕靈曼本就昏迷不醒,被他這一推,立即便從椅子上摔了下去,‘咚’的一聲,似乎哪里磕著碰著,發(fā)出格外清脆的響聲。
“燕蒹葭,你別以為你幫了我兄長,便可以這樣肆意謾罵我!”楚元綻不服氣道。
少年仰著下巴,一副氣勢磅礴的模樣,似乎在說:你再說我,我就趁著你六皇姐昏睡,再給她兩腳。
燕蒹葭幾乎一眼,便看穿了楚元綻的心思。她似笑非笑的挑挑眉,道:“你盡管動手,宰了她本公主也不攔著。”
楚元綻聞言,有些氣不過道:“你你真是……”
“蛇蝎心腸?”燕蒹葭打斷他的話:“還是你要說本公主不顧念親緣關(guān)系?”
她淡淡凝眸,勾唇道:“早知道本公主該是要顧念親緣關(guān)系,讓你兄長娶了她才是。你說對罷,驢腦袋的楚家小子?”
驢腦袋,可不是嗎?遇到這么點小事,就嚇得目瞪口呆,動作遲緩。果然啊,世家子弟,大都不堪一擊。
說著,她便緩緩起身,似乎懶得搭理楚元綻。
正起身,便聽楚元綻忽而甕聲甕氣道:“公主,我錯了!對不住。”
“錯了?”燕蒹葭一笑,復(fù)又坐了下來:“看來,不算無可救藥。”
楚元綻聞言,倒是不再表露出不服氣的模樣,那頭,楚青臨卻道:“今日,多謝公主。”
他臉色很是蒼白,素來英勇的模樣,這會兒卻像個病弱的貴公子,意外的讓人深覺賞心悅目。
“有力氣了?”燕蒹葭嗤笑一聲,調(diào)侃道:“看來,楚將軍為了方天鏡,可真是舍得下血本。不惜以身犯險,差點就羊入虎口了。”
“誰知道這六公主如此不要臉……”楚元綻在一旁嘀咕。
“你家兄長就知道。”燕蒹葭笑瞇瞇道:“不然,本公主怎么會說他這是舍得下學(xué)本呢?”
“怎么會?”楚元綻驚訝道:“兄長吩咐我,若是他一盞茶還未出現(xiàn),便讓我去搬救兵,他今日并未帶其他人。”
“他若是不知此事有蹊蹺,你以為今日來的只是官兵?”燕蒹葭睨了眼楚青臨,見楚青臨神色淡淡,心下更是明白了這廝的算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楚青臨這招倒是有些膽色。
他雖不知道燕靈曼會做出這等子事情,但他明白,既是挑了這么個人來人往的地兒,自是有些貓膩。
這客棧之中,四下雅間,恐怕皆是楚青臨的人喬裝打扮的,若非如此,這般動靜,早就引來了好事之人圍觀,哪里還等的到楚元綻的援兵?
今日若是燕蒹葭不出現(xiàn),楚青臨的人已然是早就入內(nèi)應(yīng)援了。
至于楚元綻……不過是個幌子,迷惑對方的棋子罷了。
“公主的意思是……隔壁雅間的……都是兄長的人?可兄長分明是讓我……”楚元綻腦子到底不傻,被燕蒹葭這么一點撥,頓時明白過來。
想到這里,楚元綻不由問道:“不過是六公主,兄長何必要這樣辛辛苦苦的籌謀防備?”
在他看來,燕靈曼不過是個無權(quán)無勢的公主,不足為患。
“不然怎么說你驢腦袋?”燕蒹葭嗤笑:“你家兄長,是既想得到方天鏡,又想揪出背后之人,這才將計就計罷了。如此貪心,自是要辛苦籌謀,犧牲少許的。”
說到‘犧牲’二字,她嘲弄的看了眼楚青臨。楚青臨知道她說的是‘犧牲色相’,卻只是垂下眸子,神色異常鎮(zhèn)定。
經(jīng)燕蒹葭這么一說,楚元綻徹底明白過來。可與此同時,他忽然被燕蒹葭的聰慧與謀略,折服了。
他尋到燕蒹葭幫襯,也是機(jī)緣巧合,正巧便見著燕蒹葭在這一帶閑逛,才有如今這一幕。
可燕蒹葭,毫無頭緒的被他拉來救場,短短時間便洞悉其中利害……
難怪乎,世人皆說,燕蒹葭若是女子,這燕國的天下。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不要這么崇拜的看著本公主。”燕蒹葭瞧著他這般眼神,不由嘴角抽搐:“本公主不缺弟弟。”
楚元綻看燕蒹葭,此時此刻就像是在看楚青臨一樣,委實讓燕蒹葭覺得別扭至極。
然而,她的話,并沒有讓楚元綻向往常一樣,氣的跳腳。
這少年忽而直起腰板,拱手俯身:“公主,先前是我鼠目寸光,不懂是非,聽信謠言,誤會了公主。”
少年郎的不服氣,此時早已煙消云散。
從前她覺得燕蒹葭配不上他的大英雄兄長楚青臨,但眼下他突然覺得,天底下,除了燕蒹葭,再沒有人能配得上楚青臨了!
這個嫂嫂,他認(rèn)定了!
“不必行如此大禮。”燕蒹葭哪里忍得了他這般反常的模樣?只轉(zhuǎn)移了話題道:“眼下最重要的正經(jīng)事。”
這般說著,楚元綻心中更覺燕蒹葭深明大義了。
見他點了點頭,燕蒹葭不再看他,只望向楚青臨,道:“別以為你這般故作啞巴,欠本公主的人情便不算了。”
“算。”楚青臨淡淡道:“我欠公主一個人情。”
“哼,知道就好。”燕蒹葭傲嬌的揚了揚下巴,隨即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燕靈曼,道:“接下來的事情,楚將軍自己處理罷,本公主就不攙和了。希望你能順利取得方天鏡,不過屆時,你若是要尋扶蘇為你開啟寶鏡,可以喚本公主一起,也好讓本公主開開眼界。當(dāng)然,你若是介意,便權(quán)當(dāng)本公主沒有說。”
說著,她緩緩起身。
楚青臨凝眸,看向她道:“公主放心,不過往事,給公主看看又有何妨?”
那雙漆黑的眸底,一如既往沉靜如水。沒了往日的那般熾熱,似乎他對她的的確確沒了情愫。
點了點頭,燕蒹葭心滿意足,朝著這兩兄弟揮了揮手,她便打開屋門,揚長而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楚青臨凝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很長時間,都沒有回過神來。
她想要的,他似乎都拒絕不了。
從何時開始,他也變得這樣沒有原則,這樣好說話了?
……
……
------題外話------
其實楚直男不傻~只有遇到燕蒹葭的事情,才會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