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嬤嬤今早起得很早,站在這里等了我很久,”蕭明姝帶著笑,緩緩說道,“我們昨晚就算是見過了,不過見面倒不算很正式,嬤嬤屋里請吧。”
蕭明姝從門廊底下走出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親自攙扶了趙嬤嬤。
趙嬤嬤沒有拒絕,借機側臉打量她的神色。
蕭明姝眉目溫和,嘴角帶笑,并沒有偽裝不情愿的意思。
“來攙扶我一個老仆婦,如何使得?委屈寧小姐了。”趙嬤嬤試探說道。
蕭明姝笑靨如花,“您不必自謙,昨夜里樓哥哥就說了,當您是母親,我自然也會當長輩敬重你!
趙嬤嬤低眉順目,心里卻在琢磨:她這究竟是刻意討好呢?還是真性情就如此?
知人知面簡單,若要知心,還需要時間慢慢觀察。
趙嬤嬤被扶進屋里坐下。
蕭明姝叫人上了茶和茶點。
“嬤嬤吃早飯了嗎?我曉得有些人規矩大,晨起請安之前,是不吃東西的!笔捗麈瓎柕溃鄣准儍,毫無試探。
趙嬤嬤卻是挺直了脊背,“未有吃。”
“我阿娘說這樣對身體不好,晨起一兩刻鐘以后,半個時辰以內,就需要五谷滋養身體。”蕭明姝說著,“日后嬤嬤可以叫他們備些小食,在這個時間段內吃,您身體好好的,才能享受兒孫繞膝,晚輩孝敬之福不是?”
蕭明姝說的溫和,趙嬤嬤卻忽然想起昨夜里上馬車之前,她說這小姑娘身體還不如她這把老骨頭的話……
她淡淡看了蕭明姝一眼……抿了口茶,暗道:這是記著昨夜里的仇,在這兒報復呢。
蕭明姝不知她心中所想,她想說的說完,就招手叫永柳上前,“樓哥哥這會兒起了嗎?他要用早飯嗎?”
趙嬤嬤不動聲色。
永柳當然知道,小姑娘每早同少主一起用飯,已成習慣。
她們也都見過樓辰是如何陪她吃飯的。
但若是叫趙嬤嬤知道……她怕是會崩潰吧?
少主自己叫人伺候還差不多,誰見過他去伺候別人的?
永柳吞吞吐吐。
蕭明姝歪了歪腦袋。
永春這時候來到門外,瞧見屋里的情形,她趕緊的福身說:“少主有急事,今早出門了,說傍晚前必定回來!
蕭明姝哦了一聲。
永柳長長松了口氣。
“少主還說,寧姑娘可等他回來以后,陪寧姑娘一起去安家探望安公子,不急在一時片刻的!庇来豪^續說。
蕭明姝猶豫片刻,轉過頭來看著趙嬤嬤,“樓哥哥不在,嬤嬤也認得安瑞慈安公子吧?”
趙嬤嬤眉頭一挑,“回您的話,老奴認得!
蕭明姝高興的笑,“那正好,樓哥哥忙,趙嬤嬤陪我去,可以嗎?”
趙嬤嬤看向永春、永柳,以眼神詢問,“為何要去看安瑞慈啊?安瑞慈身體已經殘了,自暴自棄借著財富地位風流成性……樓辰與他玩得好,至少都是男子,也無妨,就當是可憐他了。為何這女孩子也要去見他?”
永春在門外福身道:“那婢子去備馬車?可需要帶什么藥材?”
她故意把藥材兩字咬得極重。
蕭明姝點點頭,“我從宣城帶回來的,那個綠瓷瓶字,繪有蘭花的那只,給帶上吧!
永春應聲,退走了。
她咬重了“藥材”本就是為了說給趙嬤嬤聽的。
趙嬤嬤也聽進去了,她不由一再打量蕭明姝,這么一個看起來稚氣未退的女孩子,她真能治安瑞慈的病?
蕭明姝從來不管旁人怎么看她,目露鄙夷也好,防備也罷,打量更不算什么。
她仍舊吃的自得其樂。
今日早飯沒有樓辰在身邊幫她,永柳趕緊上前頂替了樓辰的工作,幫她布菜。
蕭明姝適應的很快,她吃的開開心心的。
樓家早飯豐盛,她一個人吃不了多少,還剩下大半都沒動過。
蕭明姝直接賞了下人,卻叫人另備了飯菜給趙嬤嬤用。
趙嬤嬤有些狐疑,為何她吃過的飯菜不賞給她?卻賞給地位遠不如她這老嬤嬤的下人?是把她當外人?還是嫌棄她?
蕭明姝沒留意到趙嬤嬤的心思,她只曉得,從小阿娘就是這么對她身邊的蘇嬤嬤的,阿娘總是叫人另外備飯菜給蘇嬤嬤,她有樣學樣,還以為是主子身邊的老嬤嬤,年長一輩兒,當有這樣的待遇。
趙嬤嬤五味雜陳的用了早飯,頗有心事的跟她一起上了馬車,一同前往安家去。
蕭明姝所要的那只繪蘭花的綠瓷瓶,就在馬車中間的小幾上放著。
一開始蘇嬤嬤沒留意,后來她發現,那瓶子里有響動。
她盯著看了好一陣子,忍不住問,“這瓶子里是什么藥?內服還是外敷的?”
蕭明姝遲疑片刻,笑說,“內服的。”
“那就是丸藥了?”趙嬤嬤又問,聽動靜……可不像呢。
蕭明姝歪著頭想了想,“不算是吧。”
她沒有多說,趙嬤嬤雖好奇不已,但知道自己的身份,多問便是僭越。她耐下性子,告訴自己,遲早要親眼看見。
蕭明姝的馬車剛進了安家的大門,安瑞慈這邊就已經得了消息。
他果然熱切的不行,小一個月沒見了,他日日勤勉練習,體內的金蠶也沒叫他失望,與他一起勤勉。
他覺得自己進步神速,巴不得在蕭明姝面前顯擺。
蕭明姝人還沒到后院二門口,安瑞慈就已經被管家推到了影壁處等著。
來報信兒的人說,“寧姑娘來了,樓爺有事沒陪著!
卻沒說寧姑娘不是一個人來的,乃是樓家的趙嬤嬤陪著來。
安瑞慈若是知道,必定會有所收斂,至少他不會如此迫切的等在影壁處,更不會在看見地上的人影越走越近的時候,忽然從影壁后頭冒出來,“啊——”他大叫一聲,要嚇唬那人一跳。
走在前頭的人,沒有被他嚇住,倒是落后一步的老嬤嬤被他嚇得面容失色,正驚愕不已的看著他,盯完了他的臉又盯著他的腿,而后繼續盯著他的臉,仿佛有火眼精金,要把他面皮底下的“真容”給看出來。
安瑞慈哭笑不得,“趙嬤嬤來了,不曉得你來,樓爺也太不夠意思了,竟都不告訴我一聲。是我本人,別怕!
趙嬤嬤知道自己失態,趕緊整理了表情,福身行禮,“給安公子問安,老奴是昨夜剛到!
安瑞慈點點頭,轉臉看向蕭明姝,目光可見的,他的客氣有禮,瞬間就化作了親昵熱切,“寧姑娘,你快看,看我是不是進步神速!”
說完,他就圍著蕭明姝走了個圈,步伐不多,也就十幾步吧,且他走的很慢,就像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