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紀如存看到的人是她，恐怕現在容顏猙獰恐怖的人就是她了，一個沉溺在愛情里的小姑娘本想憑借她的臉獲得心上人的青睞，誰知世事翻轉，替她承受了滅頂的噩運，終究是造化弄人。

林泱攥著祁知明胸口的布料，低聲嗚咽著，

“太可怕了。”

人性太可怕了，愛情太可怕了。

祁知明不知道她上去的時間里發生了什么，但總歸不是什么好事。他一路將林泱抱進車里，將車內的溫度調高，可林泱仍然是一副瑟瑟的樣子。

他狐疑的握住了她輕微抖動的手，

“發生了什么？”

林泱側過頭來看著他的眉眼，喉嚨堵的厲害，

“毀了丁悅容貌的是紀如存。”

祁知明微蹙了一下眉，語氣上倒沒有多大的起伏。

“所以呢？”

林泱弓著身子，

“他以為丁悅死了，嚇的跑進了浴室，之后就再也沒出來。”

她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表述紀如存想潑的人其實是自己。

林泱忐忑的望著祁知明，咬了下唇，

“如果……”

她眼底有說不出的懼意，

“我執意打掉這個孩子，你會怎樣對付我？”

祁知明的眸色一點點的黯淡了下來，鋒芒微斂著，摩挲著她的手，“你覺得呢？”

林泱的眼圈瞬間紅了起來，將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瞥開了視線，窗外秋風蕭瑟，枝頭只殘余了可憐的枯枝敗葉。

她覺得。

死路一條。

他是怎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

……

離開丁悅的住處之后，祁知明順理成章的將車拐進了他的公寓。

“下車。”

他打開車門向她伸出手。

林泱不肯將自己的手交給他，

“送我回家。”

祁知明直勾勾的看著她，依舊攤著自己的手，“我可以照顧你和孩子，離我那么遠我不放心。”林泱當即冷哼了一聲，她會信他能屈尊照顧好她？

“二哥，你別太過分，我答應我不會拘著我！”

她覺得自己在醫院跟他說的話都像白說了。

祁知明垂眸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理了理自己的領帶，抵在車旁冷笑，“原來你口中的拘著是我出現在你周圍，是不是我理你遠遠的，你最開心？”

聽著他岑冷的語氣，林泱的肩膀抖了一下。

一直沒有看他的眼睛，

“二哥，我需要適應。”

她一口一個二哥，莫名的讓祁知明心煩，

“多久？”

這兩個字讓林泱眉角微動，轉過臉來看著他脫口而出，“一個月。”

祁知明沒說話，顯然不是很滿意。

林泱比著食指，有些訕訕的，

“那……半個月？”

祁知明重新坐進車里，啟動了車子。

“半個月后，搬過來。”

林泱為他的稍稍退步覺得松了口氣，含糊著也沒有明確的答應他要搬過來的事。他們兩人的公寓離的比較遠，各據南北兩端，幾乎穿過了大半個桐城。

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林泱心底悵然，這長長的距離如同他們兩個人一樣，南轅北轍，注定路途漫長遙遠，鬧的疲憊頹靡，才能有個結果。

“想什么？”

路遇紅燈，祁知明一偏頭就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林泱搖了搖頭，

“想要吃什么。”

她們小區周圍沒有太多吃飯的地方。

紅燈過去，祁知明啟動車子，

“看看周圍有沒有書店。”

林泱不解的看向街邊，“找書店干什么？”

祁知明握著方向盤，也轉頭去看，還真找到了一家書店。他把車停在了書店外，拔了鑰匙讓林泱等他一下，

“有想看的書嗎？”

林泱歪頭想了一下，

“青蛇，不知道有沒有。”

李碧華作品拍成的電影她基本都看了，但是書卻沒有看過。

祁知明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抬步進了書店，沒一會兒就抱了一大摞書出來了，林泱翻了翻，統共有兩類，一類是孕兒育兒類的，一類是李碧華的作品。

她看著最上邊那本書封面上胖娃娃的圖片，

“干嘛買這些？”

祁知明不以為然，抽出一本書，

“這本有孕婦可以吃和不能吃的食物分類，你要多注意些。”

林泱摩挲著書名，囁嚅，

“其實這些都可以在網上查到的。”

祁知明正色的握著方向盤，

“也要少上網，會有輻射。”

林泱：“……”

以前從來不知道他竟然可以這么啰嗦。祁知明久久沒聽見她回應自己，側頭瞅了她一眼，“記住了嗎？”

林泱將書抱到腿上，避免占空子，表情語氣都極其敷衍。

“知道了。”

他越是表現的期待這個孩子，她心底的恐懼就愈加強烈。他們去了一趟菜市場買完菜才回了公寓。

安安靜靜的坐在一起吃飯，氣氛莫名的溫馨。

“阿泱。”

祁知明忽然叫了她一聲，林泱呆愣愣的看著他將一塊雞肉夾進自己的碗里。

“只有我一個人提要求，這不公平，你也有要求我的權利，除了離的我遠遠的撇清關系，都行。”

林泱拿著筷子，可怎么辦，他否定的偏偏是她唯一的訴求。

她想說除了這個就沒有了，可這個時候不宜與他撕破臉，但自己又不想浪費機會，于是她沉思了一會兒，

“我出去了很久，家里的玻璃都落灰了，麻煩二哥幫我擦了吧。”

祁知明輕咳了一聲，

“就這個？”

擦玻璃。

天哦。

他最討厭拿濕濕的臟臟的抹布，擦玻璃這種活更是從來都沒有做過。

林泱戳了一下米飯，看他吃癟，心情莫名的好，

“就這個，二哥你不會要出爾反爾吧？”

祁知明摸了摸鼻尖，

“吃完飯就擦。”

林泱眉眼彎彎，“擦不干凈不給錢哦~”

祁知明嗤笑一聲，她最后的“哦”字還帶著轉音，軟軟的，像是小貓的爪子撓在人的心尖上，癢癢的，忍不住跟她打趣，

“擦的干凈有多少錢？”

林泱手肘撐在餐桌上，太陽穴抵在蜷握的拳頭上，像個地主婆，

“少不了你的。”

收拾完殘局，林泱貼心的給祁二少洗了抹布，推他到玻璃窗前，

“小心點哦。”

祁知明失笑，

“你站遠一點。”

省的等會兒污水會濺到她身上。林泱往后退了退，看著他一身西裝，招了招手，“等一下。”祁知明回頭看她，

“怎么？怕我擦的太干凈給不起錢？”

林泱撇了撇唇，把他扯下來，“我是怕你不僅擦不干凈玻璃，還把衣服弄臟了，到時候萬一你賴上我，讓我洗，那多虧啊。”

這么說著，她伸手去解他的西裝扣。

祁知明眉頭微動，但始終沒說什么，舉著拿了抹布的手任她胡作非為，等她把西裝脫下來，他準備繼續擦的時候林泱卻又扯住了他，

“別急呀。”

她扭身去了浴室，拿了一條白色的長長的毛巾就往他頭上圍，祁知明皺著眉敏銳的躲開，“你干什么？”

林泱一本正經，

“高處會有灰落下來，這樣就不會弄臟你的頭發了。”

祁知明一臉嫌惡，他寧愿灰落在自己頭上，也不想圍這種滑稽的東西，像是立馬要唱一首陜北民歌似的。

他的抗拒讓林泱的眉眼垮了垮，伸手去奪他手里的抹布，

“那算了，我就知道你說的話不算數。”

祁知明：……

他還真拿她沒辦法。

嘆了口氣，表情麻木的站的筆挺，“你圍吧。”

林泱輕笑著滿意了，踮著腳給他圍上，還在太陽穴上方系了個扣，看了兩眼，發現還挺可愛，

“好啦。”

祁知明別扭的面向玻璃，力氣極大的擦著玻璃，像是要把玻璃擦出一個洞來。坐在沙發上看熱鬧的林泱身心舒暢，心想自己終于有一次能夠掌握主動權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在心底默念，

“謝謝你，小東西。”

看著他忙忙碌碌的背影，林泱攥著手機，忽然來了一條消息，是宋雅一的，問她是否在醫院。她瞬時起了一個念頭，眼冒精光的打開微信，錄制了一段小視頻發給宋雅一，

“回家了。”

宋雅一看到小視頻，沒過一會兒就給她發了一串大吃一驚的表情包。

她沒看錯吧，那個頂著毛巾忙碌的跟個小蜜蜂一樣的男人不會是祁知明吧？她心底的八卦因子在瘋狂的跳動，實在忍不住，把視頻轉發給了晴安，然后晴安又轉發給七七，以此類推，沒過半個小時他們的朋友圈子里就得知了祁知明打扮滑稽的在給林泱擦玻璃。

而我們的當事人卻渾然不知，擦完玻璃把頭上的東西扯下來朝林泱攤手，

“錢。”

林泱沒想到他還記著呢，微微轉了一下眼珠，從臥室里抱出來一個兔子的存錢罐，

“這是我攢了好久的家當，貴重著呢，你手下它，我們就錢事兩清了。”

祁知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過來她手里的兔子，托著看了看，唇瓣微動，

“好。”

林泱大喜，親自送他出去，

“你不許反悔哦。”

祁知明看著她的表情，總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實際上他的直覺是準確的。剛抱著存錢罐坐進車里，路叢就打電話過來匯報工作，

“老板，您辛苦了。”

他一上來的話就讓祁知明摸不著頭腦，

“我今天好像并沒有工作。”

路叢撓了撓頭，

“可您擦玻璃了呀。”

祁知明臉色一黑，火速伸手按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