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藍天到醫院的時候,卓越還在急救室。
足足等了五個小時候,醫生才從急救室里出來,說病人送去了ICU,暫時不能見。
錢藍天一急,抓著醫生就問,“醫生,那他得的是什么病啊?”
怪不得見他最近臉色蒼白,骨瘦如柴。
原來,他生病了。
醫生看了一眼錢藍天,很是惋惜的道,“胃癌,晚期了。”
錢藍天,“……”
在聽到醫生的話后,整個人猶如當頭一棒。
胃癌?晚期?
怎么會?
她顫抖著雙手,急切的抓著醫生又問,“那還能治得好嗎?”
醫生像是看個無知的孩子般,看著錢藍天,搖頭道,“最后幾個月,家人多陪陪他吧!”
說完話,便闊步離開了。
錢藍天的身子,也隨著一下子跌靠在了墻壁上。
旁邊的老管家,更是嘶聲哭了起來。
錢藍天最后還是沒有見到卓越,便回了學校。
一整天,上課都心不在焉的。
腦子里全是卓越。
回想起他們第一次相遇,十年后又巧遇,一開始,她是那樣的喜歡他,恨不得永遠都跟他在一起。
可是,事與愿違,在時間的磨練下,他們都變了。
她喜歡上了別人,而他,卻又對自己糾纏不休。
現在的他,又得了病,卻只能活幾個月了。
醫生說,最后幾個月,家人多陪陪他。
可是,他唯一的家人,想來只有寧玥姐了吧?
可寧玥姐又在公館里,那她是不是要打個電話,讓寧玥姐去好好的照顧他?
于是,下了晚間課,錢藍天拿出手機,撥通了錢寧玥的電話。
“喂,天天啊?找我有什么事嗎?”
電話那頭,傳來錢寧玥的聲音。
錢藍天頓了頓,開口道,“寧玥姐,卓越他……”
話還沒說完,就被錢寧玥打斷道,“你以后,不要再跟我提那個人了,我們已經離婚了,天天,我跟他現在沒有任何的關系了,所以以后有關于他的事,你都不必特地打電話告訴我。”
錢藍天,“……”
只覺得腦袋在嗡嗡地作響著,完全聽不懂錢寧玥在說些什么。
離婚?
他們倆離婚了?
為什么突然就離了?
她還想再說什么,電話那頭,女子的聲音非常的清冷決絕,“沒什么事我掛了。”
還不等錢藍天反應,電話已然掛斷。
錢藍天握著手機,愣愣地坐在那兒,久久都一動不動。
他們離婚了,那么現在,他的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人了嗎?
突然覺得,他好可憐,連在生命最后的時間里,身邊都沒有一個人陪伴著。
錢藍天慌忙收起書本,把重要的幾本書籍都帶上。
晚上十點,打了一輛車,直達醫藥。
晚上的時候,卓越有了些好轉,被安排去了VIP高級病房。
錢藍天找了半天才找到,推門走進病房的時候,里面就一個人,那是卓家的老管家。
看見錢藍天來了,老管家慌忙起身道,“藍天小姐,謝謝你能開看望我家少爺。”
錢藍天的目光,直直的盯著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看著他蒼白的面容,消瘦的輪廓,說不心疼,那是假的。
因為心疼,也因為是同情,所以她想在他最后的幾個月,好好陪陪他。
卓越醒過來的時候,凌晨三點。
映入眼簾的,便是醫院里的潔白,白色墻壁,白色床被,白色的醫療器件,白色的燈具。
當目光,落在旁邊一個趴著睡著的人身上時,不由得有些微怔。
詫異的看著她安然熟睡的容顏,他還以為,是自己的眼花了,看錯了。
注意看,覺得真是她時,他喜得像個得到滿足的孩子,竟無力的笑了笑。
她竟然陪在自己身邊,她竟然愿意留下來陪伴自己。
這么說來,她還是心疼自己的,她心里,還是有自己的,對嗎?
他無力的坐起身來,掀開被子下床,扯過旁邊的衣服外套,拿著過去,想要披蓋在她單薄的小身子上。
盡管只是走幾步,只是幾個輕盈的動作,可是,他都累得不行,額頭虛汗直冒。
就連呼吸,都變得非常的粗重起來。
但他還是,憋著將外套,輕輕地蓋在了她的身上。
饒是以前,錢藍天睡覺,也很死的。
不知道是不是身處陌生的環境,很敏感,身上輕輕有點動靜,她便猛地睜開了雙眼。
看到卓越站在自己身旁,在給自己蓋衣服,她下意識的拿過衣服站起身來,“你,你醒了?”
卓越要比她高一個頭,站在她面前,顯得很是清秀消瘦。
面對她的問話,他無力一笑,“我怕你冷著,所以想要給你蓋件衣服,沒想到把你弄醒了。”
“我不冷。”
錢藍天急忙扶著他坐在床上,“你身體不好,就不要亂動了,你昏迷了好久,現在醒來,是不是餓了?我去給你熱點東西來吧?”
卓越道,“現在都這個點了,外面沒有東西賣了吧?”
“不,剛才你老伯送了些吃的過來,那里就有微波爐,我去給你熱一熱。”
說著,她便站起身來,走過去把飯盒打開,開始給他熱吃的。
卓越靠在床頭,靜靜地看著那抹小身影,腦海里,像是電影倒帶一般,迅速的回放著,到了他們小時候初遇的那一次。
那個時候,她五歲,他八歲。
她摔到在自己面前,哭得像個可愛的洋娃娃。
他遞給她一只手帕,便離開了。
沒想到,她會因為那張手帕,不要命的往水里沖。
那個時候,他真的以為她會出事的,十年來,每個午夜夢回,那個小女孩,總是會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再遇,他對她產生了情愫,對她有了別樣的情感。
他也一直以為,只要自己不肯放手,他們終究會成為一對眷侶的。
可事與愿違,誰又曾會想到,他們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他一直覺得,他們會變成今天這樣,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他明明一個人可以悄無聲息的離開的,可是心里總是不甘,總是惦記著那么一個人。
所以,為了不給自己留下任何的遺憾,他希望,在他有生之年的最后幾個月,她能夠陪伴自己,讓自己瞑目的離去。
“阿越,粥熱好了,你趕緊趁熱吃吧!”
錢藍天端著熱騰騰的粥走了過來,吹了吹,用勺子舀起來,遞到卓越的嘴邊。
卓越深情款款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她舀過來的稀粥,他一口一口的吃下,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心里貪婪的在想,要是她能一輩子待在自己身邊,那該有多好。
“阿越,醫生說你身體不好,以后吃東西的時候,尤其要注意飲食方面,不能順便亂吃東西了,知道嗎?”
她邊說,邊舀了又喂他吃。
他就坐在那里,呆呆地看著她,一動不動的像個木偶。
“還有,等過幾天,你想做什么,或者是想去哪兒玩,你告訴我,我陪你去吧!”
她笑起來,天真燦爛,仿佛是不想讓他意識到自己的病情,所以她表現得特別的輕松隨和。
一點都沒有他重病,要離去的悲痛感。
“不論我想去哪兒,你都會陪著我嗎?”
卓越淡淡地問,聲音很低啞,低啞中,又透著一股蒼白的無力感。
錢藍天笑道,“當然,不論你去哪兒,我都陪你。”
其實她心里,是在哭泣的,只是不想讓他看見,所以她盡可能的去偽裝,裝成什么事都沒有。
他又何嘗不知道她在偽裝呢,只是不想拆開她罷了!
既然她不想讓自己知道,那么他就裝傻,裝什么都不知道,好好的享受有她在身邊的美好時光吧!
“我想去情人谷,那個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卓越要求道。
別的什么地方他都不想去,只想去那個有他們共同記憶的地方。
錢藍天緘默片刻,想了想,義不容辭的點頭道,“好,等你出院了,我就陪你去。”
卓越笑了,目光柔情的看著她,“為什么突然想到要陪我了?”
他心里清楚,可能自己在急救的時候,管家去把她找來的,肯定也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才可憐他,陪他的。
他明明知道是這樣,可還是明知故問。
其實,他是想聽到她說,因為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才陪你的。
可惜,估計他一輩子,都聽不到那樣的話了吧!
“阿越,我們是好朋友,所以,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能幫的,就一定能幫你,再說,我也挺想出去玩的。”
她笑起來,假裝很輕松的樣子。
卓越靠在床頭,沒有再為難她繼續追問了。
她能夠愿意留下來陪自己,他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錢藍天拿著碗站起身來,又給他蓋了蓋被子,“你快休息吧!”
卓越問她,“你呢,你不休息嗎?”
“我剛剛睡了一會兒,現在想看會兒書,你睡吧,我守著你。”
她拿過書本,坐在他床邊,看著他欣然一笑,示意他趕緊睡。
卓越不想打擾她看書,假裝閉上眼睛。
錢藍天以為他睡著了,便低下頭,認真的看書。
她沒有看他的時候,他便悄悄的睜開眼睛,看著她低頭認真看書的樣子,不知道怎么會那么吸引人的眼球,他看得入迷。
天一亮,卓越的老管家來了,錢藍天又回了學校。
只是,她沒想到,會在醫學院門口,被賀龍澤叫住。
“小鬼。”
聽到聲音的時候,她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當轉身看到車上下來的人時,著實有些愣住了。
賀龍澤的車子,也是剛到醫學院門口。
正準備拿出手機,給那丫頭打個電話,讓她到門口來,他把早餐給她呢!
沒想到,會看見她背著書包從街道那邊過來。
干脆就收起手機,直接下車叫住他。
他拎著給她做好的早餐,下了車朝她走過去。
錢藍天見到他,顯然是意外的,他剛走到自己面前,她便笑問道,“你在這里做什么啊?”
他看著她,卻沒有笑,表情很嚴肅,也很認真,“做了些早餐,給你送過來,這么早你怎么背著書包往那邊過來?你不是住校的嗎?”
他有種奇怪的預感,但又說不上來,這預感在預示著什么。
“我……”錢藍天低下頭,明顯有些心虛。
但想想,卓越都病成那樣了,是個人,應該都會對他表示同情跟憐憫的吧?
她要是把昨晚的事告訴了大王,大王會諒解她嗎?
要是不說,那她今后,還會天天去醫院,還會陪阿越去情人谷,總會被他發現什么的,到時候辯解都來不及了。
她也相信,大王是個明理之人,要是知道了阿越的事,一定也會跟自己一樣,表示同情的。
“要不,我們上車,我在車上跟你說吧!”
她說著,直接朝他的車走了過去。
賀龍澤覺得,這丫頭很是奇怪。
但還是又倒回來,上了車。
他也不急著聽她解釋,把早餐遞給她,“先吃早餐吧,有什么話,吃了再說。”
錢藍天癟癟小嘴,思量片刻,從他手中拿過早餐,趕緊吃。
吃了兩口,才抬頭問他,“你吃了嗎?”
賀龍澤點頭,“嗯,吃了,好吃嗎?”
“嗯,好吃,你做的比我媽媽做的還好吃。”為了不讓他一會兒生氣,她提前夸贊他一下,希望他心情能好點兒。
時間也不早了,她要上課,所以趕緊吃了,吃飽了,用餐巾紙擦擦唇,這才開口道,“昨晚,我去醫院見我一個朋友了,今兒在回來的,所以你會看到我背著書包從那邊過來。”
她調整好情緒,琢磨著,怎么說才能算委婉,而不讓他生氣。
“什么朋友?你一個晚上都在醫院?這么說,你一個晚上沒有休息?”
一想到她又開始任性了,他就開始頭疼,垮了臉盯著她,目光有些冷。
錢藍天渾身不自在的打了個寒顫,轉而笑道,“沒有,我睡的,在醫院睡的。”
“什么朋友?”賀龍澤又問。
據他所知,她是沒什么朋友的。
唯一最好的朋友,就是一個金尚羽。
金尚羽要是生病的話,他會不知道?
“那個,是卓越,他生病了,所以我在醫院陪了他一個晚上。”她眼睜睜的盯著他,說話的時候,特別觀察了他的反應。
等她把話說完后,看到他的臉色也在隨之變暗,她心里暗叫一聲不好。
是的,一提到卓越,賀龍澤的臉色確實不好。
畢竟,那個人是這丫頭的初戀啊。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過一段美好的初戀。
而這丫頭美好的初戀,給了那個叫卓越的人,所以,在聽到她說卓越的時候,他心里不免就有些不舒服起來。
“你聽我把話說完。”錢藍天見他臉色不好,忙著又道。
賀龍澤轉移開了視線,很是冷不丁的回了一句,“嗯,你說吧!”
錢藍天卻眼都不眨的盯著他的反應,解釋道,“卓越生病了,他得的是胃癌,晚期,醫生說活不了幾個月了。”
“而這個時候,我寧玥姐又跟他離婚了,他的身邊,沒有什么人能夠陪他了,我覺得他好可憐,所以我……”
她沒有再把話說下去,看到大王臉色不好,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其實,是希望他能夠理解自己,了解自己。
對于那個人,她已經沒有任何的情感在里邊了,唯一有的,就是現在有的同情。
因為同情,所以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離開這個世界,所以在他的要求下,她想盡自己的微博之力,陪陪他。
陪他度過人生的最后時光。
賀龍澤心里不舒服,聽了錢藍天的話后,心里更是郁悶得緊。
他沒有跟卓越交涉過,完全不了解那個人。
但想到他們之前的關系,再想想他平白無故的,突然讓這小鬼知道他生病了,想來定是要利用自己生病的事,博取她的同情了。
如果這個時候,他吃醋生氣,那么他可能就成功了。
當然,也有可能卓越不是他想的那樣。
或許他什么都沒有做,沒有說,這個丫頭要陪他,也是自愿的。
但不管是什么,他賀龍澤,都沒有資格去剝奪人家的人生自由權。
他們是情侶不假,但他們都有自己的人生自由權,那是誰都干澀不了的。
所以,這么一想清楚后,他便覺得心里舒服多了。
淡然一笑,扭頭看向錢藍天,“既然如此,那么以后你若是再去看他,帶我一起去吧,我也挺想認識這個人的。”
帶他去?
有點不好吧?
錢藍天皺著小臉,明顯有些為難。
“怎么?不想要我去啊?”見她憂郁,他心底,沒由來的一股酸楚掠過。
錢藍天癟著小嘴道,“不是,那既然你想認識他,我一會兒下午下課的時候,要過去,我們一起吧!”
“你今天又要去?”
今兒一早才從醫院回來,下午下課又去,為什么要去得那么頻繁?
“我可能,以后天天都會去。”
她實話實說,真的怕他不高興,她又忙解釋,“大王,他真的很可憐,但是你要相信我,我只是去陪他說說話,不會做什么的。”
見她緊張又急切的跟自己解釋,那小模樣,就好似害怕自己會誤會她什么似的,可愛極了。
他伸手過來,揉了揉她的額頭,笑道,“我當然相信你。”只是不相信那個人。
“可是,今兒下午我沒有時間,你先自己去吧,我改天有時間,再來接你,我們兩個一起去。”
錢藍天見他笑了,而且,也沒有阻止自己的行為,心里,不免有些寬慰,笑起來,起身過去,趁著他不注意的時候,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等他反應過來,她已經推開車門下車了。
站在車外,笑著朝他揮手,“大王,我去上課了。”
他還對她主動獻上的那個吻意猶未盡呢,但還是笑著朝她揮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