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坐在樓梯拐角的冷雪,看著客廳里的一幕。
看著父親都跪下來求母親了,母親還是不為所動。
她有些忍不住了,跑下樓來,走過去扶起唐七楓。
“爸爸,你起來。”
唐七楓沒想到孩子會突然出現,慌忙抹掉臉上的淚,站起身來坐在旁邊。
他以為孩子真的去休息了,所以毫不顧忌形象的,跪在這個女人面前。
沒想到,孩子全都看見了。
冷雪滿目絕望,盯著晴兒問,“媽咪,爸爸都認錯了,你為什么還是不肯原諒他啊?”
“媽咪,就算不是為了爸爸,你就為了我,為了給我一個完整的家,你原諒爸爸好不好,我不想生活在單親家庭里,被受別人的歧視。”
撲通一聲,冷雪也跪在了晴兒的面前,哭著拉著她哀求。
“媽咪,我求求你,原諒爸爸好不好?我給你磕頭,你原諒爸爸好不好。”
說著,她后退一步,雙手趴在地上,連續給晴兒磕了好幾個頭。
看到這里,晴兒心如刀割。
想要伸手拉她起來,卻晚了唐七楓一步。
唐七楓抱起孩子,心疼的揉著冷雪的膝蓋,紅著眼眶,撫著孩子的小臉凝視。
“小雪,不要怪你媽媽,是爸爸不好,是爸爸以前太混賬了,對不起你媽媽。”
“就算以前你對不起媽咪,可是你都知道錯了啊,不是說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嗎?”
冷雪哭著,扭頭看向晴兒,“媽咪,為什么就是不能給爸爸一次機會,難道你想讓我永遠都生活在單親家庭里嗎?”
晴兒本來還冷漠如石頭的心,此時此刻被孩子抱著手哭泣著哀求,她覺得,她最后的堅持,在一點點的被她磨滅了。
她是心軟了嗎?
她不知道,只知道差一點,就差那么一點,她就會妥協了。
可終究心底,還是有著一道隔閡,讓她越不過那道坎兒。
“小雪,你不要再說了,我答應不帶你走,我答應你跟他在一起,我走。”
這是她最后的妥協。
她不分開他們母女,但是讓她留下來,原諒那個男人,她還是有些做不到。
她站起身來,拎著包包要離開。
冷雪不肯,抱著她不放。
“不,媽咪我也不要你走,你跟爸爸,都是我最愛的人,我希望你們兩個永遠陪伴在我身邊,永遠都不要分開。”
她是多么的渴望,母親會心軟,會為了她,就此妥協。
她多么的希望,以后自己的身邊,有著爸爸媽媽的陪伴。
可她卻不知道,在母親心里,是有多痛,才不愿意跟父親在一起。
兩只小手,終究還是被母親給無情的扯了開。
她紅著眼眶,撫著孩子的小臉說:“小雪,媽咪答應你,不帶你走,媽咪也不會選擇丟棄你,所以希望你能知足,不要再逼我了。”
旁邊的唐七楓也拉過冷雪,歇斯底里的講:“小雪,你媽媽能讓你留下,我已經知足了,雖然,爸爸心里,也渴望你媽媽留下,可是倘若她實在覺得我不可原諒,我們不逼她了。”
……
晴兒不知道是怎么離開那幢別墅的。
就她一個人,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上,心生矛盾。
她當然不知道,身后距離她十米之外,一直跟著一個人。
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但凡她一回頭,他就藏得好好的,不讓她看見。
直到……
他看見另外一個男人出現,他的腳步,才終止在原地,不再往前垮一步。
晴兒走著走著,恍惚間抬頭,就看見對面站著的男子了。
男子一身休閑服,身處昏暗的燈光下,挺身玉立,看上去邪魅又不失雅致。
他輕笑如風,走過來,脫下身上的外套,溫柔的披在她單薄的肩膀上。
一句話不說,站在她身旁,卻又給人一種莫名的溫暖。
晴兒看著他,眼無波瀾,“你怎么會在這里?”
夏洛笑笑,“我等你啊。”
“等我做什么?”
“等你回家,跟我暖被窩。”他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擁著她繼續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他在自己身邊時的動手動腳,她已經無力再將他推開了。
就那樣埋著頭,靜靜地走著,也不管身邊的人,更不管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兩個人的身影,漸漸地走入黑夜,漸漸地消失在唐七楓的視線里。
他僵硬在那兒,看著那兩個人的背影,心里,變得十分的復雜。
小雪說,那是她媽媽的追求者,從她還未出生,那個男人就喜歡她媽媽了。
因為他們來寧都了,所以他也跟著過來了。
剛才男人將外套披在她身上,她并沒有拒絕,也沒有疏離他的靠近,是不是在她的心里,已經有了那個男人的位置?
唐七楓不知道,可看著那兩個人站在一起,他已經產生了一種可怕的危機感。
那種害怕,讓他真實的感覺到,他唐七楓,這輩子,再也挽不回那個女人了。
他這一輩子,再也拉不回她冷陌晴的手了。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返回別墅的,躺在客廳里的沙發上,屋里沒開燈,漆黑的夜里,那張俊朗的臉,悲楚萬分。
……
晴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又跟著夏洛回了他的公寓。
她卷縮在沙發上,盯著對面的男子,她問他,“夏洛,我是不是一個冷血的女人?”
男子雙腿疊交,雙手合十,漫不經心的放在膝蓋處,盯著她,面容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之味。
他勾起唇角,邪佞輕笑,“反正你是我見過的,最冷血無情的女人。”
聽到這話,晴兒只感覺心口一窒,有口氣差點沒喘過來。
她眨眨眼睛,又盯著他問,“那為什么這樣冷血無情的我,你還是不愿意放手?”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沒有你,我連活著都是在浪費空間。”
晴兒,“……”
低下頭,她呆滯地盯著地板,回想起前一刻唐七楓跪下去求自己的那一幕。
不知道為什么,她竟然沒感覺了。
看著他那樣哭著求自己,她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是徹底對他無愛了嗎?
還是徹底的放棄心里唯有的那點在乎了?
難道,這樣就是她想要的結局?
一個晚上,晴兒都卷縮在沙發的角落,神情呆滯,目光蒼然。
看不出來她在想什么,可那份靜謐,卻又讓人不忍心去打擾。
夏洛起身,拿了一條毯子過來,輕輕地蓋在她的肩膀上。
再然后,他就坐在她的對面,靜靜地盯著她,直到她閉眼,沉沉睡著。
他站起身過來,小心翼翼的抱起她,準備送她去房間的床上休息,這樣卷縮在這里,明天起來,身子肯定會不舒服。
抱著她在懷里的時候,他依稀有聽到,女人口中夢囈出來的話語。
很輕微,卻讓他聽得清清楚楚。
“七楓,我已經……不愛你了嗎?”
話語落下,夏洛發現,晶亮的淚珠,順著她閉著的眼角,滾落下了臉頰。
他肢體有些僵硬,站在燈光下,看著女子白皙如雪的膚色,看著那張精致美貌的五官,他的心口尖兒,泛起陣陣漣漪。
他終究沒停留多久,抱著她放在了床鋪上,再小心翼翼的拉過被子,輕蓋在她身上。
他坐在床邊,守著她,一步都舍不得離開。
修長的手中,試圖觸碰在她蒼白的臉頰上,卻又害怕弄醒她,所以僵硬片刻,他又縮回了手。
“陌晴,你若不再愛他,可不可以把你心里多余的位置,留給我?”
“夏洛……”
他一怔,盯著床上的人,恍惚間,好像聽到她喊自己的名字。
雖然不清晰,可是他真的有聽到,她剛才在呢喃自己的名字。
正當他凝神注意聽的時候,卻聽到她口中吐出來的三個字。
“謝謝你。”
夏洛,“……”
盯著女子巴掌大的小臉,看著沉睡不醒的她,他忽而笑了。
笑著問她,“我在你的生命中,只配得上這三個字?”
你何時愿意把‘謝謝你’,變化成為‘我愛你’?
不管何時,我等你。
等到你動心的那一天為止,哪怕斗轉星移,世界末日。
……
翌日,天氣,晴。
晴兒坐在夏洛的房間里,盯著窗外發呆。
馬上九點了,她還是不愿意去上班。
她不是不注重自己的工作,只是不愿意去面對那個人。
她不去公司,沒想到夏洛也不去。
見他端著牛奶進來,她抬頭問他,“你為何不去公司?”
男子笑笑,挨著她坐了下來,“工作對于我來說,太枯燥無味了,你也知道,我向來不喜歡商場上的明爭暗斗,到時候,叫父親再派一個人過來負責好了。”
“……”
晴兒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夏洛是SHT的太子爺,外人眼里,他不諳世事,花心多情,風趣幽默。
更是一個不務正業的紈绔子弟。
可是在晴兒眼里,他卻是一個極好,一個不容任何女人玷污的優秀男子。
他的優秀,外人是看不出來的。
“你還是去上班吧,不要辜負了你父親對你的期望。”她勸慰他。
夏洛笑笑,“除非你跟我一起去,否則,我是不會去的。”
晴兒不忍扭頭看他,男子輕笑如風,俊美如斯,若是換做別人,一定會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吧?
可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沒有感覺。
對任何男人,都沒有感覺。
“我不想去。”晴兒站起身來,拿過外套,“今天天氣不錯,我想去爬山。”
夏洛倏地站起身來,“我保護你。”
晴兒笑而不語,沒有拒絕,轉身走了。
EK集團。
總裁辦公室。
“總裁,冷陌晴跟夏總今天都沒有來公司上班,昨天他們也是同時早退的。”
秘書匯報道。
此次消息,是從設計部總監那里傳來的。
唐七楓靠在椅背上,右手的手指間,夾著一支價格昂貴的鋼筆,有一會兒沒一會兒的旋轉著,若有所思。
久久,他才抬眼對著秘書說:“由著他們吧,沒什么事了,你出去。”
秘書畢恭畢敬的退了下去。
唐七楓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心情復雜難言。
或許,這就是他們之間,最終的結果吧!
孩子跟了他,她跟了那個男人。
他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覺得,難受的快喘不過氣來。
仰著頭,他拼盡全力,將眼眶里的淚水,硬生生的逼回了體內。
心里喃喃反問:這就是他們的結局嗎?
十三年前的一次錯誤,徹底讓他們兩個人之間,化為了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或許,這就是他當初犯下錯誤的代價吧!
也罷,只要她好,只要孩子好,他愿意就這樣,祝福他們倆。
寧都城某高聳的山頂之上。
站在涼亭前,便能俯瞰整座偌大的城市。
晴兒張開雙臂,盡情的吸收著這里的萬物精華。
夏洛走過來,站在她的身側,扭頭盯著她問,“心情好些了嗎?”
晴兒閉著眼睛點頭,“這里空氣很好,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夏洛。”
“嗯?”
“謝謝你陪我過來。”她依然閉著眼睛,貪婪的享受著這里的安逸。
男子靜靜地盯著她,眼底間,卻劃過一抹憂傷。
“我何時才能夠聽到,你把那句謝謝,換成是……我、愛、你?”
聽到這話,晴兒猛然睜開雙眼,扭頭,盯著身邊的男子。
男子亦也盯著她,目光深邃,含情脈脈。
忽而,她苦澀一笑,著看向正前方,收進眼底的城市。
“抱歉。”她說。
男子唇角抽搐一下,笑起來,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沒關系,其實每天這樣呆在你身邊,我心里也挺滿足的。”
“只要你以后不趕我走,只要我們永遠保持著這種關系,我心里就滿足了。”
有時候,愛一個人,真的不需要擁有才能夠體現得出來。
他既然都追了十幾年,從美國那么遠的地方,追到這里,就算她依然不愿意,他還是覺得,自己等下去是必然的。
就算等到死的那一天,她還是不接受他,只要這樣陪著她,他真的就滿足了。
兩個人,久久都沒有人再吭聲。
就那么站著,感受彼此的存在。
下午,兩個人回到公寓,晴兒又給冷雪打了一個電話。
問她要不要回美國,冷雪矢口拒絕了。
掛了電話后的晴兒,苦澀一笑,起身去收拾行李。
她明天就走。
至于女兒,相信她跟唐七楓在一起,會過得更好的。
那個孩子,是她跟唐七楓愛情的結晶,如此把女兒交到他手上,他們之間,就這樣徹底的……結束了。
冷雪坐在沙發上,剛掛電話,見父親端著飯菜從廚房里出來。
她抬頭喊住他,“爸爸。”
“嗯?”唐七楓看過來。
冷雪一臉黯然,頓了頓,啞聲告訴唐七楓,“媽咪說,她明天就回美國,早上九點的飛機。”
唐七楓,“……”
端在手里的餐盤,差點無力到掉落在地上。
她要走,她真的要走?
是跟著那個男人一起離開嗎?
離開以后,是不是不會再回來了?
他們倆之間,就真的這樣,徹底的完了嗎?
這個晚上,唐七楓沒吃晚飯,青青的就招呼冷雪睡下,他卻站在自己房間的床前,一站就是一個晚上。
……
翌日
上午八點半。
夏洛跟晴兒,同時出現在機場。
昨晚打電話給了女兒,說她今兒一早就走。
她以為,寶貝會來送她的。
可是環顧一眼四周,都不見她的身影。
她想,自己在女兒心里,終究比不過那個男人吧!
晴兒有些寒心,不過想到寶貝從小到大,身邊都沒有爸爸,現在依賴那個男人,情有可原吧!
孩子還小,她不會埋怨孩子的。
深吸一口氣,她失落的收回目光,拖著行李箱,繼續往前走。
夏洛走在她身側,不知道為什么,他心里有些忐忑。
總覺得會發生什么事,總覺得這個女人,不會跟著自己去美國。
即便二人手中都拿著機票,即便安檢就在前面,還有半個小時就要登機了,他還是莫名的擔心。
晴兒拖著行李箱,排隊在人群中,在過安檢。
目光,還是不時在偌大的機場大廳里,搜尋女兒的身影。
看不見她來送自己,她心涼又心碎,難道養了十幾年,真的就比不過那個男人的半個月嗎?
就算不跟她回去,來送送她,跟她說兩句寬慰的話,她心里也不至于會這般難受啊。
前面的人都過了安檢,到晴兒的時候,她卻是僵在那里,久久都沒有反應。
直到身后的夏洛推了她一下。
“你想什么呢?到你了。”
反應過來,晴兒方才走上前,將登機牌,護照,都遞給了安檢的工作人員。
然,就在安檢的工作人員,正在對晴兒的行禮進行檢查的時候,機場大廳里,四周墻面上的寬大屏幕,忽然閃出了一幕畫面。
畫面里,是一個躺在病床上,剛經過心臟移植手術,蘇醒過來的病人。
床邊,坐著的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
小姑娘握著床上男人的手,紅著眼眶說:“不管你怎么趕我,我都不會走的。”
“唐七楓,我說了,我喜歡,就算你永遠都這么躺著,永遠都是一個植物人,我也不會離棄你的。”
畫面播放得很清楚,幾天后,床上躺著的男子,在少女的照顧下,能下床走路了。
畫面轉換得非常之快,一轉眼,那個生病的男子,已經好了。
切換到另一幅畫面,少女漸漸長大,男子漸漸恢復健康,換上潔白襯衫,看上去,英俊又瀟灑。
在美國很多城市的角落,男子背著少女,記錄下了他們游玩時的美好瞬間。
少女趴在男子身上,咬著他的耳朵問,“唐七楓,你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