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被夏洛強行拉上了車，系上安全帶，發動引擎，車子很快開離了餐廳門口。

晴兒轉眼盯著開車的男人，問他，“你要做什么？”

男子扭頭過來，邪佞一笑，“先奸后殺，殺完再奸，奸后分尸。”

晴兒，“……”

她知道，他在跟自己開玩笑，他雖然每次口上都會說這些流氓的話，卻從未對她做過任何流氓的事。

除了那個晚上。

即便是那個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強行要她，可終究還是在她撕裂的求饒下，停止了一切不該有的行為。

自那一次后，她就越來越跟他保持距離了。

雖然距離保持了，但在她的眼里，艾迪恩-夏洛，依然是個好人。

是她冷陌晴不可玷污的好男人。

她跟他，亦也不是一個世界的。

這會兒，埋著頭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仍由他開車前行，她都不動聲色。

……

此時，冷雪已打爆唐七楓的手機號碼。

卻依舊沒人接聽。

她回了爸爸給她買的那幢別墅里，想要等爸爸回來。

晚上七點，聽到開門的聲音，她激動的趕緊跑過去。

門剛好被推開，男人站在門口，西服領帶已被扯開，面容憔悴黯然，雙目腥紅充血。

而且，還有一大股酒精味撲鼻而來。

冷雪下意識的過去扶著他，“爸爸，你喝酒了啊？”

唐七楓瞧著眼前的孩子，瞧著那張跟她媽媽一樣，精致美麗的小臉蛋兒……

想到白天在醫院，她拉著另外一個男人，叫他爹地的時候，此時此刻再聽到她喊自己爸爸，他卻是覺得無比的可笑。

笑著靠近身前的孩子，逼著她靠近墻壁，俯身摸著她的小臉，他竟是莫名地掉下眼淚來。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帶你去醫院嗎？”

冷雪看著父親悲痛神傷的樣子，呆萌的點了點頭，“嗯，爸爸以為我不是爸爸親生的女兒。”

唐七楓，“……”

這個孩子，不傻，卻是出奇的聰明。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前一刻不是還哭著跑掉嗎？

為什么現在又在這里，拉著他喊爸爸？

他眼眸一瞇，凝著她的雙眼，莫名多了幾絲冰冷的寒意。

“你有幾個爸爸？”他感覺，每問一句話，喉嚨間就仿佛被毒藥在侵蝕一般。

那種澀痛的滋味，真讓人覺得不好受。

“我只有一個爸爸。”冷雪睜大眼睛，呆滯的告訴他，“我爸爸叫唐七楓，可我還有一個爹地，爹地叫艾迪恩-夏洛。”

聽到她后面一句話，他胸口間，又沒由來的火冒三丈。

他踉蹌著步伐，繞開她，走進客廳。

“在你眼里，爹地跟爸爸有區別嗎？或許你跟我……壓根就沒有任何關系。”

他無力的倒在沙發上，盯著跟過來的孩子，他凄厲的笑著問她，“小雪，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你又知道，當我知道你還有一個爹地，我心里有多痛嗎？”

冷雪趕緊倒了一杯水，端著遞給他。

她點頭，挨著他坐下，“我知道爸爸是愛我的，所以我才要在這里等你回來，跟你解釋。”

“爸爸，夏洛爹地，只是那個我還沒出生，就一路保護我，給我寵愛，試圖給我父愛，卻永遠也讓我無法感受到父愛的爹地。”

“從我會說話開始，他就教我喊他爹地了，可媽咪一直告訴我，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她眨巴著雙眼，小臉顯露得楚楚可憐，伸手握著唐七楓冰涼的大手。

她抽泣一聲，繼續說：“爸爸帶我去醫院做DNA，我心里傷心極了，可是爸爸也是因為知道夏洛爹地的存在，因為在乎，才想要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

她哭著，扯下自己的幾根頭發，放在唐七楓的手心里。

“爸爸，你拿去做DNA吧，我一定是您的女兒，跟夏洛爹地沒有關系！”

唐七楓，“……”

低頭看著女兒放在他手心里的頭發，聽到她說的話，看著她哭泣的小臉……

他忽然有種，瞬間跌入萬丈深淵，永無超生的感覺。

是這樣嗎？

如果真是這樣，他該如何是好？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的行為……

不僅傷了女兒，還傷到了那個女人。

本來她現在就不待見自己，出了今天這樣的事，她是不是更加恨透了自己？

唐七楓縮回手，雙手抱頭，深深地埋在膝蓋里。

疼痛對他來說，早已不知是何感覺。

渾身麻木得，就跟一具木偶一般。

旁邊的孩子，抱著他的手臂搖晃，“爸爸，爸爸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知道爸爸是因為在乎我，才帶我去醫院的，所以我不怪爸爸。”

“爸爸也不要自責好不好？”

越是聽到孩子如此寬容的聲音，他越是覺得自己該死。

他怎么就那么該死，就算孩子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他打心底里，也是愛著她的。

他怎么會殘忍到帶她去醫院呢？

撐起身子，唐七楓側身，將冷雪摟入懷里。

眼淚，大顆大顆的，卻又無聲無息般，順著臉頰滑下，滴答在孩子的肩膀上。

他唐七楓，這輩子，何德何能，擁有這樣一個懂事的好孩子。

他這輩子，有這樣的孩子，已經是上天給他的恩賜了，他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埋頭在孩子的頸窩里，喉嚨間，依稀發出哽咽難受的聲音來。

冷雪知道他哭了。

所以就那樣保持著，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抹掉臉上的淚，凝著懷里的孩子，他啞聲問她，“那你媽媽跟那個……”

“媽咪跟夏洛爹地的關系嗎？”

小丫頭皺著眉頭，耐心的告訴唐七楓，“夏洛爹地，是媽咪的追求者，從我沒有出生開始，他就喜歡媽咪了，直到我出生，他還是喜歡媽咪，所以十幾年來，他一直照顧我跟媽咪。”

“但是據我所知，媽咪并不太喜歡他，可是就算媽咪不喜歡他，爸爸，恐怕你也沒有機會了。”

媽咪的脾氣，她最了解。

今天的這事兒一出，媽咪心里肯定又氣又恨，所以爸爸就算想要媽咪回心轉意，恐怕太難了。

唐七楓也知道，今兒這事一出，那個女人，更不可能會原諒他了。

他又將孩子緊緊地抱在懷里，嘶聲呢喃著，“對不起，小雪，爸爸對不起你。”

小丫頭從父親溫暖的胸懷里抬起頭來，微微一笑，“爸爸，我原諒你，只要爸爸以后不再去做那些無故讓人傷心的事，小雪愿意原諒爸爸！”

說完，她撐起身子來，在唐七楓的臉上親了一下。

又苦笑道：“爸爸，我有些餓了！”

看著孩子臉頰上的笑意，唐七楓伸手撫了撫，也跟著笑起來，“等著，爸爸去給你做飯，很快就好。”

她歡快的點著腦袋，“嗯。”

唐七楓放開她，站起身來，走向廚房。

心底里，驀然間，還是會傳來那樣撕裂的疼痛感。

他走進廚房，一邊動手做飯，一邊回想今天自己的所作所為。

現在冷靜的想想，他真的該死極了。

連他都難以接受自己的行為，何況是他們母女。

女兒寬容他，并不代表他心里就好過。

反而更覺得自己禽獸不如，甚至是犧牲下半輩子，都難以償還自己對孩子的虧欠。

……

晚飯做了半個多小時。

唐七楓收拾好，準備端著菜去餐廳的時候，卻聽到客廳里，傳來孩子打電話的聲音。

“媽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都跟爸爸解釋清楚了，他以后，不會再這樣了。”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只見冷雪哭起來，對著電話里叫道：“對不起媽咪，我不離開，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不，我要爸爸，我不要跟他分開，媽咪，我求求你，不要帶我走好不好？”

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生氣了，突然就把電話給掛了。

冷雪坐在沙發上，淚眼婆娑。

唐七楓放下手中的餐盤，走了過來，挨著冷雪坐下，他問，“你媽媽說什么了？”

小丫頭雙目含著淚，看著唐七楓，猛然撲進他懷里。

“媽咪說要帶我回美國，爸爸，我不想離開你，怎么辦？媽咪真的生氣了。”

事實上，晴兒也并非硬要帶她離開。

只是讓她回到她身邊，可女兒不愿意，她就覺得，養這么多年的女兒，還不敵唐七楓對她幾天的照顧。

她就是心寒，心寒自己在女兒眼里，還敵不過那個曾經拋棄他們的男人。

可是孩子心里，卻不會這么想。

孩子就覺得，她好不容易見到自己的爸爸，她就想多點時間陪陪爸爸。

唐七楓看著懷里的孩子，心里，五味陳雜。

倘若那個女人真要帶走女兒，他連阻止的權利都沒有。

畢竟他們離婚的時候，她是帶著孩子跟他離的，就算上法庭，孩子也不會判給他。

何況，他并不想跟她為了爭孩子，徹底撕破倆人的關系。

他最多，為了孩子，再去她面前，放低身份求求她。

或許她心軟，就答應不帶孩子走了呢？

他推開懷里的孩子，柔聲說：“放心吧，我會去求你媽媽的，現在先吃飯？”

冷雪點了點頭，起身走向餐廳。

唐七楓遲疑片刻，終究還是拿出手機，編輯一條簡訊，發送到晴兒的手機上。

晴兒接到簡訊的時候，正坐在夏洛的公寓樓里，生著悶氣。

聽到聲音，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劃開屏幕，是唐七楓發過來的信息。

讓她過去，他們倆談談，說是為了孩子。

晴兒關掉手機，坐在那兒不動聲色。

夏洛倒了一杯水過來，遞給她，“別氣了，孩子若真不愿意走，就讓她留在這里吧！”

“我也知道，孩子是你的命，她若不走，你肯定也不會離開，當然，你若不離開，我也會留下來，陪著你的。”

晴兒臉頰酡紅，抬頭看著身旁坐著的男子。

男子朝她微微一笑，“你就是我身體里不可缺少的那根肋骨。”

晴兒，“……”

好難為情的避開目光，喝了一杯水，放下杯子。

她語重心長的告訴他，“夏洛，你也不小了，別在我身上花費功夫了，我們倆……是不可能的。”

她站起身來，拎起包包要走。

走出去兩步，又停下，轉身看著坐在那里，沒有動的男子。

“夏洛，你會遇到到那個真正屬于你的女人的，抱歉。”

她話音落下，轉身，不帶一片云彩，毅然離去。

直到聽到她關門離開的聲音，夏洛才扭頭，看向門口。

眼底，憂傷一片。

真正屬于他的那個女人？

陌晴，如果那個女人不是你，我寧愿不要去遇見。

只要你不跟著唐七楓，我就不會放手讓你離開，我會一直等，等到你動心的那一天。

晴兒還是打車去了唐七楓的別墅，這或許是他們最后一次面談。

為了孩子，她可以忘記之前的憤怒，忘記他的所作所為，最后一次給他機會，看他怎么跟自己談。

晚上九點。

晴兒站在別墅門口按門鈴。

唐七楓知道，或許是晴兒過來了，叫冷雪上樓睡覺。

冷雪很聽話，乖乖地站起來，上了樓。

可又好奇進門來的人，所以就蹲在樓梯拐角的隱蔽處，偷偷看著客廳里。

唐七楓去開了門，門口站著的，果然是晴兒。

盯著她，他卻是忽然找不到話來說。

到是晴兒，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了進去，坐在沙發上，她才抬頭看他，“你找我過來談什么？”

唐七楓背對她，去倒了一杯水，輕輕地送到她的面前。

之后，坐在她旁側的位置，埋著頭，想要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

晴兒盯著他，口氣不悅，“別浪費我時間，你到底要跟我談什么？”

她知道是說孩子的事，可他不開口，她也不愿意在他面前提起孩子。

孩子已經長大了，她沒有權利阻止孩子的選擇，所以不管唐七楓要跟她談什么，她最后都會依著孩子。

“小雪說，你要帶她回美國？”緘默許時，他還是抬起頭來，盯著她問。

晴兒不去看她，面容顯得特別疏離冰冷，“是。”

“……”

他喉結滾動幾下，澀澀的疼痛感，包裹在喉嚨間，讓他說話變得十分的吃力。

“我可不可以懇求你，不要走，我知道，我之前的行為該死，可我這輩子，除了女兒，我什么都沒有了。”

他抬起眼眸，深深地盯著身旁的女子，面容黯然，口氣凄楚。

“晴兒，我知道，自從我跟你離婚的那日起，我就再也沒有當孩子父親的資格，我以為，我真的禽獸到連自己的骨肉都不要了。”

他搖搖頭，繼續哽咽道：“可是，當我再見到她時，我才知道，我心里有多愛她，我有多離不開她。”

“我求你，不要帶她走，讓她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晴兒，“……”

盯著身旁一臉哭喪表情的男人，她想笑，卻是又笑不出來。

他這副表情，是在求自己可憐他這么多年來一個人嗎？

他有資格哭訴他是一個人嗎？

他離不開孩子，她就離得開。

他愛孩子，她就不愛了嗎？

晴兒凄涼一笑，譏諷的看著他，搖搖頭，“唐七楓，要是我帶著孩子離開的那日，你來到機場哭著求我，叫我別走，或許我會考慮的。”

“這么多年了，你若真愛她，就不是我帶著孩子回來，見到她后，才表現出來你愛她了。”

“你怎么這么虛偽啊？怎么這么可惡啊，你不是帶著她去醫院做DNA嗎？這么快就查出來她是你的女兒了？”

“我告訴你，她不是你的女兒，她是我一個人的，你說的對，你沒資格做她的父親。”

她字字璣珠，不留情分。

再盯著他，目光里，幾乎已經看不出來，她昔日對他存有的那一點點感情了。

這個男人，在她眼里，就是不成熟。

一個永遠都長不大，不成熟的男人，就算歷經無數坎坷磨難，都改不了他原有的本性。

晴兒對他，是徹底失去信心了。

“你要我怎么做，才肯讓女兒留下來。”

他低著頭，被她說得不堪一擊，甚至此刻連抬頭看她的勇氣都沒有了。

對于她，他深知，挽回不了了。

可是對于女兒，他還是想拼盡自己的最后一絲力氣，懇求她。

“無論你做什么，我都不會讓女兒留下的。”

她語氣冰冷，眼神如刀，惡狠狠地凌遲著他。

在她眼里，她對這個男人的恨，已經遠遠超過青春懵懂時，那些無知的愛意了。

她不會讓女兒留下來的。

但若女兒執意要留下，她也不會阻攔。

“晴兒。”

忽然間，唐七楓撕裂了喊了一聲，雙膝撲通的跪在晴兒面前，抓著她的手懇求。

“我求求你，留下好不好？帶著小雪留下來，以后，我再也不會犯渾了，再也不會讓你們受到半點傷害了。”

“晴兒，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為我當年做的事懺悔，我知道自己錯了，我對不起你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求你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她不吭聲，坐在那兒，如頭沒有生命感情的木偶。

即便他跪下，求她，她都表現得無動于衷。

唐七楓看到如此冷漠無情的她，心碎了滿地。

他從未遇到過如此不近人情的女人。

不過，就算她不愿意原諒自己，他也不會怪她。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