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溪玥不喜歡展顏,從紀宸將她介紹給自己的第一天起就不喜歡她。這種反感出自于女人的直覺,她見到展顏的那一刻就產生的危機感。而此刻,坐在攝影棚的場邊看著展顏和紀宸演對手戲,顏溪玥確認了,自己是真的痛惡展顏這個人。
雖然一開始顏溪玥惡毒地認為展顏長相寡淡,無法擔起西施的重責,最后只會淪為花瓶,成為推動劇情的道具。可是觀看了幾天她的表演之后,再也沒有人可以斷言她只是個甚至連貌都沒有的花瓶,她的表演至少是在及格線的。
而憑著展顏這樣的年紀,十幾歲的小少女,總是能得到大眾更多的欣賞。因此,片場其他的前輩們對展顏都是贊譽有加的,這也觸發了顏溪玥隱秘的嫉妒。
名利場總是現實而殘酷。像顏溪玥這樣的年紀,三十多歲、尚未到四十,年華與容顏根本還沒凋謝,便被人以各式各樣的理由拒絕再讓她出演年輕的少女角色。而像顏溪玥這樣貌美如花的女演員,如果要出演春秋時期吳越爭霸的電影,她只會愿意選擇出演西施?墒悄辆骶芙^了她,原因只是她不夠年輕了。
因此,叫她如何不討厭展顏呢?一個不專業的、初出茅廬的小菜鳥,所有的全部優勢僅僅只是年輕,可只有年輕也可以搶走她最想要的角色。不論《吳越長歌》是一部怎樣出色的歷史劇,西施的戲份比越王后少多少,這些都不足以抵消西施在觀眾心目中毋庸置疑的女主角地位。
更何況還有紀宸。不管紀宸承認與否,顏溪玥都很明確,她能感受到紀宸對展顏有好感。雖然無法確定這份好感的來源,畢竟長得好看的新人不少,展顏根本沒有什么特別令人驚艷的地方。
但看著拍攝現場展顏和紀宸的進展,顏溪玥卻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機感。
目前的拍攝進度到了西施入宮學習禮儀及其他才藝的地方,也是范蠡和西施曖昧升級的戲份。
在顏溪玥看來,不論是演技或是其他其他,他們的眼波流轉中透露中一種雙方都不自知的曖昧情愫,但是這種不自知卻是曖昧之中最甜的部分。
客串禮儀官的禮儀老師,站在西施的身前為她示范標準動作,范蠡則雙手環胸審視著西施的一舉一動。
紀宸是個方法派演員,方法派的核心在于,假設、設計好每個角色的行為和心理活動,包括細微的微表情,他們總是在扮演那個角色,但是在演戲的過程中,他自己還是他本人。這也讓紀宸沒有出戲的難題,他幾乎不會讓某個角色的幽靈附身在自己身上。
但是此時此刻,他自己內心的想法他也無法完全控制了。最初他分析過范蠡的心理,也認為一切是源于他將西施這樣一個村姑改造成了傾世王妃。人總是容易迷戀上自己的造物,但是當紀宸發現自己的情況開始和范蠡的情況相似時,紀宸也開始有了出戲的問題了。
展顏絲毫不知道和她從容演著對手戲的男演員心里是如何想的,她此時此刻深信著自己就是西施,站在王廷上學習作為一個合格的糖衣炮彈應有的各項技能。范蠡突然伸出了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抬了抬西施的手肘:“太低了!
正將手抬至額頭行禮的西施渾身一顫,偷偷抬眼看了范蠡一眼,然后立刻將視線移到了地面上。
“行了,”范蠡揮了揮手,“今日的禮儀課程結束。”
禮儀官行禮退下,西施亦行禮向老師道別。
“夷光!狈扼煌蝗粏镜。
“少伯大人!蔽魇┬卸Y回應。
“夷光,”范蠡嘆氣,“吳王的宮廷是個危險的地方,你或許會喪命!狈扼徽f這話時,臉上的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議,仿佛有那么一瞬間,他不想將西施送往遙遠的吳國宮廷了。
西施楞了一下,回道:“少伯大人,夷光已經沒有選擇了。”
“好吧夷光,接下來你該繼續練習禮儀!
“是的,少伯大人!蔽魇┥钌畹匦卸Y,目送范蠡離開。在這一段上,展顏處理得很是微妙,一方面,她行禮之后長久地注視著范蠡離開的方向,但另一方面,她卻不愿意在兩人獨處時直視范蠡。
這也是展顏的小小設計,在她看來,西施的心里是有怨懟的。因此她不愿意在相處時直視范蠡,另一邊,西施不可否認她對范蠡的心動,因此會在他看不見的時候看著他的背影或是側臉。
“cut!”牧君恩叫道。
紀宸的助理歡姐立刻沖上來給紀宸披上了保暖的毯子,并且不由分說地給他塞了一杯燙燙的茶。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了,乾海影視城氣溫驟降,幾乎每個片場的大牌都有助理、工作人員為他們的巨星送上周到的服務,除了展顏這個沒人管的小新人。
展顏幾乎是在牧君恩喊停的瞬間就直直沖向場邊自己的物品,牙齒凍得喀喀直響地披上了掛在椅背上的羽絨服。穿著漢服拍戲確實是很美,可是大冬天在這偌大的、穿堂風直接吹過的影棚里,這么穿簡直是要被凍成僵尸。展顏那張白玉似的小臉都有些發青了,女演員幾乎是靠著意志力才讓自己脊背挺直地穩穩地站在那里演戲的。
看著遠處縮成一小團還在不停發抖,妄圖靠著一小杯一次性紙杯里的白開水取暖的展顏,紀宸不由好笑又心軟地想起了賣火柴的小女孩。
為了防止這位“賣火柴的小女孩”凍死在乾海冰冷的片場,紀宸從他的背包里找出了一大包暖寶寶。
“給,”紀宸走到展顏身邊,將所有的暖寶寶都遞給了她,“你的臉都凍青了,你不知道嗎?為什么不貼幾個在衣服里?”
“學長,”展顏凍得聲音都有些發顫,“還是不要了,這個戲服不是很厚,貼在胸腹或者腰背都會有鼓出來的一塊,特別顯眼!
紀宸嘆了口氣,一把握住展顏的前臂,將她寬大的袖口捋了上去,然后不由分說地撕開一個暖寶寶,貼在了她的前臂上。
“噓,”紀宸有些調皮地拿起食指碰了碰嘴唇,“片場老油條的秘密,保暖貼偷偷貼在寬大的袖子里最不會被發現,而且還可以在一些動作時悄悄捂在身上取暖!
展顏見他這調皮的一面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好的,謝謝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