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些家長們,未必就完全是被秦登海的一席話給說動了,因為裝睡的人是永遠無法被叫醒的。
他們真的之前沒有絲毫意識到是自己小孩做錯了嗎?只是長久以來一直龜縮在“大人讓著小孩”“小孩能懂什么”“等他再長大些慢慢就懂事了”“千錯萬錯孩子沒錯”這類觀點的背后,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省事又不用負責任的做法。
要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只不過他們是大人,不是以為能躲在身后就天下無敵的無畏小孩。他們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深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何況這屋檐還是秦家這么輝煌壯麗的莊園別墅?
秦家的三爺都表態了,不道歉,還能怎么辦?
秦飛面對這一個個紛紛道歉的家長,臉色卻沒有緩和半點,待他們道歉完了,冷不丁的說道:“現在道歉?我已經說過了,誰剪了我妹頭發,就乖乖自己過來讓我剪個頭發,剪了我妹衣服的,做家長的可以先回房間里拿件干凈的衣服過來了,免得等下穿著一身布條出去,不好看。”
他說著,手中的剪刀咔擦咔擦的響著,這些家長拼命擠出的歉意笑容頓時凝固了起來,而小孩也被他給這動作給嚇到了,哇的一聲齊齊哭了出來。
邊哭,邊喊。
“大、大哥哥,我……我知道錯了,你別剪我頭發好不好啊,我最怕剪頭發了,嗚嗚嗚——”
“不、不要……小寶這是才買的新衣服啊,小寶知道錯了,小寶不該剪大姐姐的衣服,能不能不要剪小寶的衣服啊。”
“……”
一聲稚嫩的對不起伴隨著抽泣,此起彼伏連成一片,就連秦登海表情都有些微微異樣,畢竟這也都是些小孩子。
縱容孩子是家長的不對,但小孩子大多沒有一個完善是非善惡觀,能知道自己做錯已經不容易了。
只是秦飛面色依舊一動不動,那眼睛就像在挑選著該從那一個小倒霉蛋的頭發開始剪起比較好。
“哥哥,既然他們已經道歉了,就這樣算了吧。”
直到柳思思扯了扯秦飛的衣袖,他才放下了剪刀,回頭朝著柳思思的笑了笑:“行,雖然我是有些不甘心,但你都這么說了,就按你說的做。”
于是這些家長們,又是對柳思思千感萬謝,感激她勸秦飛“不剪之恩”,剛剛還把她當一個精神失常的瘋子看待,這一轉眼,就像是見了活菩薩一般。
唯有陳子馨,美眸帶著沉思。
這眼前的一幕,是不是意味著無論是這些家長也好,小孩也好,他們的道歉,他們的嗚咽,他們的求饒,就算加在一起,在秦飛心中的天秤上,都不如他這個叫柳思思的妹妹,輕飄飄的一句“算了吧”來的更有重量呢?
“但是……”
只是這就完了嗎?秦飛慢悠悠的將話音一轉,這些剛剛松了口氣的家長又提心吊膽了起來。
“有件事情還想麻煩你們告訴我一下,這間臥室你們是怎么進來的?”
他明明離開的時候將臥室門鎖上了,而柳思思甚至不知道這些小孩什么時候進來,顯然不可能是她開的門。要從外面將門打開,就需要鑰匙了。
這是他的臥室,就算三年沒回,秦老爺子也一直給他留著,鑰匙他當然有。可問題在于,開門的人不可能是他,那誰還會有這間臥室的鑰匙?
“大、大哥哥,是一個叔叔給我們開的門。”一個小孩脆生生的開口了。
見秦飛皺起眉頭,那個婦女干笑了兩聲:“大兄弟是這樣的,這些孩子比較鬧騰,我們擔心吵到其他人,就要了一間屋子給孩子們在里面玩,但之前我們真的不知道這屋里頭有人在休息啊,不然我們肯定不會放這些孩子在屋里頭玩了,也不能吵著別人休息是不是?”
這下是知道不能吵著休息了,之前不是還叫囂過要柳思思去睡沙發,把屋子讓出來給孩子們玩嗎?
秦飛環視一圈后問道:“你們知不知道開門的是誰?”
原本陳設和三年前一模一樣的臥室,經過了這些熊孩子的洗禮,已經是變成亂糟糟的一團了。
他難免不因此多想一些東西,除了巧合的可能之外,這會不會是誰在給他警告呢?警告他離秦家遠點,這里已經沒了他的位置。
“開門的是這在這大宅子里打工的傭人吧,他腰間掛著好大一串鑰匙呢,不過他給我們開了門后連話都沒多說一句就走了,我們也不知道他是誰啊。”
其余家長也是附和著猛地點頭,其中一個人還略微有點兒不滿的嘟囔道:“是啊是啊,這秦家腰纏萬貫,連找的傭人都是鼻孔朝天不正眼瞧我們呢,我們搭話和他們搭句話也是愛理不理的……”
旁人有好心人拿胳膊捅了捅他,這嘟囔的人才意識到這是當著秦家三爺的面數落秦家的不好,連忙閉上了嘴,心有惶惶,怕這位三爺怪罪。
不過秦登海不僅沒有怪他什么,反而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直言不諱的說道:“看來這件事情和我們秦家對傭人管教不嚴是脫不了干系了,不過大家放心,這個人,我秦登海會替大家找出來,給大家一個交代。”
這個交代與其說的是給大家,不如說是給的秦飛。除了他之外,這些家長也不在乎究竟是誰開的門,只要這事別再和他們扯上關系了,就感天謝地了。
本來想著是難得有機會來這“富親戚”家里長長見識,聯絡聯絡親情,誰知道這壽宴還沒開始呢,就遇到個“煞星”,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啊。
事情告一段落,對于這些家長來說也算是有驚無險了。當他們紛紛離開后,秦登海望著秦飛,誠懇的說道:“秦飛,我之前的提議,還要請你再慎重考慮一下。”
他說話時,目光若有若無的飄向了陳子馨,這位陳家的大小姐。
其實單單一個秦飛,在秦登海的眼中價值不高,起碼距離扳倒秦臨峰還差了很遠,但如果在這個砝碼上再加入一個陳家,重量就大不一樣了。
更別提現在看來,秦飛的身后,恐怕還會有一個柳思思,以及其背后的柳家。
說實話,他都有些匪夷所思,明明發生了三年前那樣的事情,又是三年不見,柳思思和秦飛的關系不僅沒有破裂,比起當年來看,竟然也沒減多少,還是如親兄妹一般。
也不知道秦飛是不是真的放心上了,他點點頭說道:“開門的人是誰,還麻煩三叔多上點心,盡快查出來。”
當秦登海里也開了后,柳思思滿臉心疼:“哥,你……你的臉上……”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撫摸,但手卻隱隱有些發顫,不敢去觸碰。
她之前雖然回憶起了一些痛苦的往事,近乎是失去了理智,但并非是陷入了昏迷中,意識還在。
這個過程中都做了些什么,她心中有數。
秦飛臉上這血淋漓的傷口,她記得這是她親手造成的。
不過巧的是,秦飛也在同一時間關切的問道:“思思,你腿上的傷怎么樣?”
兩人一同愣住,隨后秦飛笑了笑,抓住柳思思伸出來的手:“一點小傷不礙事,你哥我現在可不是以前體弱氣虛的羸弱少爺了,現在一次提著兩桶水上三樓都不帶喘氣。”
這倒不是因為離開了秦家三年,什么事都只能身體力行的結果,而是得益于覺醒者的身體素質。
“倒是你腿上的傷,還疼嗎?”
“不疼了……”柳思思嚅囁的說著,只覺得小臉有些兒發燙。
陳子馨在旁邊默默看著,如果不是知道面前這兩人是兄妹,等下壽宴她覺得自己都不用動筷子了,這動不動就是被狗糧灑個一臉,吃狗糧都快吃撐了。
看來這年頭的單身狗簡直沒人權,她這時候才覺得老媽經常旁側敲擊的要她找一個男朋友,也不是沒有道理。
起碼已經就不僅不用吃狗糧,還能生產狗糧了。
……
“什么?你說那幫熊孩子把柳思思的衣服和頭發剪了,還傷著了她的腿!”
聽到這個消息,秦正然手一抖,茶灑了一半不說,人也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那幫熊孩子怎么會傷到柳思思的?他們不是在那小雜種的臥室里嗎?你不是搞錯了吧?”
“千真萬確啊,出事的時候圍了一大幫人在看著,秦飛當時就大鬧了一場,連大伯和三叔都驚動了!”程浩苦笑著說道:“誰能想到柳思思在秦飛的臥室里睡覺啊!三叔當眾說會把這開門的人找出來,事情現在已經鬧大了。”
“這柳思思腦子有病啊!三年前被那小雜種給強了,這三年后千里迢迢飛回來一轉眼就跑小雜種的臥室里睡覺去了?真他媽犯賤!”秦正然焦急不安,在程浩的面前來回走動。
“連我爸和三叔都驚動了,這下壞事了!要是讓他們知道這事情是我做的……對了!那個開門的人,你趕快找到他,給他一筆錢要他走,立刻走,一分一秒也不許耽擱!”
自家人雖然好說話,但柳家這幾年間發展的風生水起,可不像三年前一樣可以隨便糊弄,秦正然可不想被這把火給燒到身上。
待程浩火急火燎的去處理這件事情后,秦正然還是有些心神不寧。不是擔心程浩處理不好,一個下人而已,給他一筆錢,還怕他不走嗎?
但秦正然總感覺自己好像忘了某一件重要的事情,但卻偏偏怎么也想不起來了。就在他為此惱火急躁的時候,他爹還來找他了。
“正然,壽宴快要開始了,這是你爺爺第一次辦大壽,可不能遲到了,你現在就跟我先過去,也給你爺爺和叔叔伯伯們留下一個好印象,這對你以后有好處。”秦臨峰說著就走了進來,他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眉頭一皺便又呵斥道:“你這什么表情,今兒個是老爺子大壽,你愁眉苦臉的是要做給誰看?”
于是秦正然只好把這件本就忘掉的事情拋諸腦后先不去想了,換上一張笑臉,隨著秦臨峰去見那些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