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孫越除了沉默以對,怎么都接不下去。
他一張臉,早就成了鐵青之色,難看至極。之所以沒走,只是因為他要親眼看著秦飛選的這塊石頭,是怎么被切成一地碎石頭的。
就和他挑中的那塊原石一樣。
連十八萬八的原石都是丁點綠色都沒有,這只賣八千八,表面還坑坑洼洼,黑的跟炭一樣的邊角小料也能出綠?怎么想都不可能。
把一塊大石頭切成了一地的小石頭,這解石師傅也有點累著了,但他沒有休息的意思。掃了明顯和秦飛不對付的孫越一眼,解石師傅在八千八的那一堆石料里挑了半天,選了一塊品相總算還過得去原石出來,小聲的對秦飛說道:“老板,換成這塊吧,這塊出綠的可能性會多點。”
“謝謝好意,就解我挑的這塊就行了。”秦飛知道這解石師傅也是一片好心,笑著婉拒了。
別人不要,也不能強求,不少來場子里的年輕人,都是完全不懂玉石的外行人,就是來瞧瞧看看玩玩,他也沒想太多。
解就解吧,連十八萬八的料子都沒能出綠,這八千八的不出,也不算丟人吧?
解石師傅正操作著解石機器,這會兒李通回來了。雖然他是面帶笑容的迎上來,但秦飛卻看得出他明顯神色有些兒不對,不像之前那么輕松隨意了。
“發生什么事了?”秦飛問道。李通給他的觀感不錯,如果自己能幫的上忙,不介意幫一把。
“唉。”李通嘆了口氣,苦笑說道:“碰上砸場子的了。”
這都是買賣玉石,怎么砸場子?秦飛有點好奇,而興許這也不算什么秘密吧,李通便詳細解釋了一番。
這賭石砸場子,就是擺擂臺。
不過和通常意義上打打殺殺或點到為止的打擂不一樣。雙方挑一塊原石,誰的原石解出來品質更高,誰就贏了。而通常輸家不光要把兩塊原石一并買下來,這切出來的料子不管是好是壞,也都歸贏的一方,而有時也會附加上一些條件。
這樣的賭石擂臺,一般對主辦方沒什么影響,但這次來的人竟然點名挑了專門負責掌眼、評斷原石好壞的掌眼作為對手。
掌眼不只是一個人,但在這個位置上能直接影響到了整體玉石水平的好壞。因為不管是原石還是玉石,都是經過掌眼鑒定,分出一個三六九等來,擬好價格開賣。
如果這掌眼的水準不夠高,眼光不夠好,那這一家賣的玉石能好到哪里去?夸張點說,要是這掌眼看走了眼,把綠色的玻璃制品當成了帝王綠來賣,這烏龍可就太大了。
客人們要是對掌眼的判斷都失去了信心,又怎么敢到你這家來買玉石呢?
賭石擺擂,直接點名東家的掌眼,這十之八九就是人故意來砸場子了。贏了是理所當然,客人們也不會因此高看一眼,你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怎么當掌眼,怎么開展子賣玉石?而要是輸了,就會動搖東家的權威。
不應戰?除非是什么業界公認的大師專家能有這個資格,其余人只會被認為是軟弱怯懦,還不如直接賭輸了來的干脆。
“輸了?”
李通點了點頭,要是贏了他也不會愁眉苦臉了。
這時解石師傅已經準備好了工具,正要切第一刀,秦飛心念一動:“師傅等下!”在旁人疑惑的眼神中,他挑了一塊有綠光,但綠光微弱幾乎不可見的原石。
“切這一塊吧。”
這塊單從品相上來看,比秦飛之前挑的那一塊好,但比解石師傅替秦飛挑的那一塊差。
“要不挑這塊吧,這塊比較好。”解石師傅再次問道。
秦飛笑著搖了搖頭。
“秦大少,就這堆邊角廢料挑什么挑啊,你真以為能出綠呢?”
李通瞥了一眼這說話陰陽怪氣的孫越,目露惑色,但見秦飛沒任何表示,他也就沉默了下來,不過皺起的眉頭間明顯帶著一絲不喜。
這是他開的展子,這堆在明眼人眼里的確是邊角料,但誰規定過邊角料就一定不會出綠了?這么當著面明說,他作為少東家,能高興才怪了。
機器轟鳴,解石師傅很小心的一刀切了下去,水一潑,擦干凈,再放眼瞧去……
“真的出綠了!”解石師傅驚喜道,就連李通都愣了下,竟然還真的出綠了?
這抹綠色,算不得極品,但比較這塊原石八千八的價格,已經是大漲了。
“直接解完吧。”
“好嘞。”解石師傅熱情的忙活起來,當翠綠欲滴的翡翠躍然在眾人眼前,最難以置信的恐怕就是孫越了。
“這……這不可能!”他失聲驚叫。
“你們連原石品質都看不出來就亂標價?我十八萬八買的原石連綠毛都沒一根,這八千八的廢料都能出綠?你們這不是亂標的價格吧?”
他這話是對著解石師傅說的,但卻沒注意到李通的臉色變的不善起來。
“老板,賭石本來就有運氣成分,我們這會場里的原石價格,都是根據原石賣相來標的。價格越高,代表原石的品相越好,出好料的可能性越大,但就算是幾百萬的石王,也不敢拍著胸脯說一定出綠。”解石師傅對之前孫越囂張跋扈插隊的舉動有些兒不滿,只是不好明說出來。
此刻這態度也就算不上十分客氣了,雖然因為他只是個解石師傅,沒底氣明說出來,但暗指的意思其實已經是呼之欲出。
連幾百萬的石王都不一定出綠,你這才十八萬八的原石,有什么資格嚷嚷?
孫越聽了出來,所以他的臉色愈發難看。如果不是出門前他父親叮囑過這玉石大會的舉辦方來頭很大,不要惹是生非,他一定要把這解石師傅教訓一頓。
就一個給人切石頭的下人,也敢諷刺起我來了?
“李少,這塊原石里面的料子更好,你拿去比一比?”秦飛拿起了自己之前挑中的那塊原石,也就是整體都被綠光籠罩的那一塊。
看來這綠光的確是代表著原石內的玉石好壞。只是他先前把標準拉的太低,石王帶著綠光,就能漲,這塊邊角料有一點淡淡的綠光就是大漲,那么這被綠光包裹的原石能漲到什么地步?
想想都有些驚人啊。
只是這賣相實在太差了些,通體跟黑炭一樣的顏色不說,還坑坑洼洼,沒有任何紋路可言。
李通看到秦飛遞過來的這塊原石第一眼就愣住了,按照常理來說,這石頭怎么也不像是能出綠的樣子。
但想到秦飛剛剛不就在這堆邊角小料中挑中了一塊出綠的嗎?
試一試,也不是不行,就算輸了,損失也在接受的范圍內。
“切,不過是走了狗屎運,真把自己當專家了?”孫越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把這些都歸咎到了運氣的成份上。
李通皺眉問道:“這是你朋友?”
秦飛搖了搖頭。
既然是這樣那就好辦了,他冷冷的瞥向孫越,冷聲說道:“滾。”
這個孫越也是倒霉,正好觸了李通的霉頭。他正愁著賭石打擂怎么才能贏呢,你這三番兩次的冷嘲熱諷這里的原石出不了綠,這不是在傷口上撒鹽嗎?
不過孫越明顯不認識李通,他反倒是笑了出來,笑容中既自信又有著嘲弄。
“讓我滾?小子,我看你是沒搞清楚狀況吧?”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見李通和秦飛混在一起,就從來沒考慮過李通能有什么大的來頭,最多家里有幾個錢罷了。如今南城真正一流圈子里的年輕人,有幾個會自降身份的和秦飛混在一起?
“要滾也是你們滾出去才對,看到這請帖了嗎?我是這場子東家邀請過來參加展會的明白嗎?和你們這些自己找過來的待遇可不一樣,懂這里面的區別嗎?”孫越覺得好笑,就算他賭石賭不出綠又怎么樣?身份的差異擺在這里,天差地別。
這玉石大會來的人雖然大多非富即貴,但實際上并沒有對入場作出硬條件的限制,就算沒受到邀請,也能自己找過來。但區別就是,受到邀請的人,意味著受到重視,有任何問題,可以直接電話和工作人員聯系。
他此刻就撥通了一名會場經理的電話,之前在門口的時候,就是這名經理迎接的他,給他講解過這大會都具體買賣些什么。
李通冷眼相看,任由他找人。這可是在他的地盤上,他倒要看看這孫越能找來什么人。
不一會兒,一名經理急匆匆的走了過來,孫越擺起一張不善的臉色,質問道:“候經理,我倒要問問你們這會場是怎么回事,什么閑雜人等都放進來的嗎?”
潘思淼也夫唱婦隨,陰惻惻的說道:“就是,這都什么人啊?還讓我們滾出去?真沒素質,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樣兒。”
這候經理是連連賠了幾句不是。
他是景程珠寶在南城的一名小經理,知道這孫越的身份,其父親開了一家建材工廠,在南城當地的建材市場,可是大有名氣,聽說現在更是傍上了秦家這艘大船,不能得罪了啊。
雖然景程珠寶的整體規模別說是一個孫越了,就算整個秦家都比不上了,但這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景程珠寶在南城的業務一直都不溫不火,沒什么起色,他又只是一名小小的經理,可沒資格代表整個景程珠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