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客氣,好了,先去病房吧。”
“嗯。”
他還在麻醉中。沉沉的睡著。簡俏默默坐在一邊,沒多久,病房外就傳來敲門聲。門一開,是米谷來了。
米谷低聲問:“手術結束了嗎?”
簡俏點點頭,與她在外面的走廊上說話:“結束了,很順利。”
“那就好。”米谷一陣慶幸,“真是謝謝你了啊,剛才我在開會,走不開。”
“沒關系。”簡俏淡笑著說,“那我先回去了,我還要上班。”
“那行,我在這里看著就可以了,你自己小心點。”
“好,再見。”簡俏說完就走。
可是背后的米谷,便是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將手放在自己的皮包上,她抿了抿唇,見簡俏離去的背影,又看躺在里面的曾御冥。似乎在思考什么。
晚上,簡俏坐在床上,將自己的存折和銀行卡都翻了出來。
她在網上查了一下自己銀行卡的錢數,用筆記了下來,然后又坐在床上將存折上面的存款一一算起來。
得出一個總數,十九萬五千二百三十八。二十萬都不到,距離五十萬,差了一倍還多。
簡俏對著那些數字,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太沒用了。
這些年,竟只有這么點積蓄。
要怎么辦呢?
簡俏翻來覆去,算了又算,可是上面的錢沒有多起來。她到底應該怎么辦呢?
身邊的手機響起來,簡俏頓了一下,飛快的拿起來一看,不過不是程子恩打來的,而是趙靜瑤。
“喂,靜瑤。”
“俏俏,你爸爸是不是住院了?”趙靜瑤的著急知情也溢于言表。
“你怎么知道的?”
“哎呀,你就別管我怎么知道了,是不是真的啊。”
“是真的。”簡俏對她沒有隱瞞。
“什么病?”
“肺癌。”
趙靜瑤咝了一聲:“不會吧。”
她也希望不會啊,她也希望不可能啊,可是,這是真的,簡俏勉強笑笑:“靜瑤,沒事了,我自己可以的。”
“胡說,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告訴我一聲呢,程子恩呢?”
“他……”
“他是不是走了?”趙靜瑤的語氣有點生氣。
“靜瑤,不關他的事情,他不知道我爸爸住院的事情的。”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他啊。”
“說了又能怎么樣呢,你希望他做什么呢?來醫院看望我爸爸嗎?靜瑤,這樣太殘忍了,對程子恩太不公平了是不是?我不能強求他這么做啊。”
“那難道你就打算一直瞞著他?然后所有問題都一個人扛嗎?”
“靜瑤……”
“俏俏,你們是夫妻,必須學會相互信任與坦白,是不是?程子恩肯幫你找爸爸吧,就證明他是真的努力在放下了,那你有什么問題也應該告訴他啊,來不來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是至少要給他一個選擇的權利,知道嗎?”
簡俏沉默了,趙靜瑤說的不無道理。
“我知道了,靜瑤,謝謝你。”
“你錢夠嗎?不夠的話我給你打過去。”患難之中見真情。真的,簡俏覺得這輩子能有趙靜瑤這樣兩肋插刀的朋友,足夠了。
“夠的,你放心吧。”簡俏說,“不夠我不會跟你客氣的。”
“那就好。”趙靜瑤說,“有什么問題都不要自己一個人扛,了不起還有我呢。”
“嗯。”
結束與趙靜瑤的通話,簡俏想了又想,仍是給程子恩打了個電話,本來也不抱希望的,誰知道電話竟然通了?
簡俏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程子恩斷斷續續的聲音:“喂,簡俏……能聽到嗎?”
“能!”簡俏咬著唇,好久才說出那個字。
程子恩的聲音聽著相當模糊,簡俏幾乎將耳朵貼在了手機上,他說:“簡俏,我臨時到山里參加集訓,我現在在屋頂,這里的信號比較好點,但是不保證信號什么時候斷了。”
“你去集訓了?”簡俏驚問出聲。
“是,所以中午走得急,當時關機了,現在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有信號的地方。”
“哦。”原來是這樣,簡俏說,“我還以為你生我氣了。”
“你說什么?大點聲,我聽不到。”也不知道程子恩說了什么,反正簡俏只聽到一片噪音。
她想把簡明涵的事情告訴程子恩,但是一想到他在集訓,便不想讓他分心,所以問:“你什么時候回來?”
“半……月。”程子恩的聲音已然模糊。
簡俏抱著手機大叫:“喂,程子恩,你說的清楚一點,我聽不到啊。”
程子恩無奈的望著頭頂的星星,只差沒有跑到樹上去,不停的甩著手機,可是手機的信號總是處于無與一格之間,簡俏的聲音倒是能傳來,但是他的聲音無論如何也傳不出去。他急的大聲嘶吼,可是信號還是無情的中斷了!
程子恩拿著手機沮喪極了。趁著最后還有點信號,程子恩給她發了個短信,開始兩次都發送失敗,保存到草稿箱,最后,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發送成功了!
然后,徹底沒了信號,簡俏要回也回不過來了!程子恩望著頭頂的星空,嘆了一口氣。
這樣聚少離多的日子,真怕簡俏受不了。
他在短信里說,對不起,一切等我回去再說吧。等我。
簡俏看著,猶豫不決,想了好久,才回了一個好字。
搬家的事情,就因為簡明涵生病的事情而耽擱了下來。
兩天之后,簡明涵進行第一次放療。曾御冥的腳已經度過了四十八小時危險期,恢復的比預想的要好,他坐在輪椅上,由米谷推著,來看望簡明涵。
簡俏推著簡明涵去放療。表情凝重無比。
放療的過程相當痛苦,放療之后還會掉頭發,可是他們只希望這樣痛苦的放療可以扼住簡明涵體內的癌細胞,不說消滅,但一定要控制住。
可是,第一次放療失敗了。
聽到醫生說的話,簡俏猶如晴天霹靂,雖然簡明涵一直說不疼,可是簡俏看到他現在躺在床上咬牙忍痛的模樣,真的受不了。
昨天晚上是她陪夜的,簡明涵以為她睡著了,才敢發出輕微的痛苦的呻吟聲,其實,她根本沒有睡著,可是她不敢醒來,她怕自己一醒,簡明涵連喊的權利都沒有了。
張醫生拿出新的CT給她看。肺部內的癌細胞正四處游散,簡明涵的身體只會越來越虛弱,越來越痛苦。
簡俏的心都涼了。
在病房外,透過那扇小小的窗戶望進去,簡明涵在床上疼的死去活來,黃桂香著急的在一邊束手無策。
他那翻滾的瘦癟的身體刺痛了簡俏的心。眼淚猛的滾落下來,她再回頭跑進張醫生的辦公室,對他說:“張醫生,你給他用那些藥吧,我們用,我們用!你快點給他用吧。”
“簡小姐,這……”
“你給他用吧,錢的事情我會解決好的。”簡俏無比堅定的說。
“那好吧。”張醫生同意了。
簡俏將所有的存款一并取了出來,因為醫院的住院費又該到期了,一萬塊錢,卻只用了一個星期,可見這費用有多厲害。
可是簡俏也管不了了。誰知道交錢的時候,護士卻告訴她說:“簡小姐,你父親的住院費已經有人交過了。”
“有人交過了?多少錢?是誰?”
“是的,一共五萬,是誰就不知道了。”護士對著電腦的記錄說。
簡俏哦了一聲,想來想去,想到了曾御冥。
她去曾御冥的病房,米谷正在跟他報告工作上的事情。
簡俏點點頭說:“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不過我有點事情想問你。”她對曾御冥說,“醫院的錢是不是你幫我交的?”
米谷闔上了手中的文件,曾御冥對米谷道:“你先出去一下。”
米谷點點頭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簡俏與曾御冥。
他看著簡俏,一如之前的溫和,問:“怎么了?”
“那些錢是不是你給我交的?”
見她如此,他沒有隱瞞,坦白道:“是的。”
簡俏說不出責備的話,只是默默地從自己的隨身攜帶的包里取出了五萬塊錢放在他的跟前。
“俏俏,”曾御冥阻止她說,“你這是干什么?”
簡俏搖頭堅決的看著他:“謝謝你,御冥,可是我不能要你這些錢,真的,我爸爸的事情我自己會想辦法的,這些年你已經幫我們夠多了。”
“俏俏,這些錢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我知道,可是,這是我的自尊,御冥,如果有需要我會開口的,現在,請讓我保留這最后一點尊嚴,好嗎?”簡俏也很固執。
曾御冥有一瞬間的沉默:“如果那個人是程子恩,你會接受嗎?”
簡俏頓了頓,才將他的話聯系起來,然后搖了搖頭。她不知道。
畢竟沒有到最后的關頭,她不知道人在最卑微最難過的時候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可是至少現在,她不會。
曾御冥看她的眼神,讓簡俏覺得心慌:“御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