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俏搖搖頭,看來這小家伙很會籠絡(luò)人心,至少未來的半個月不會太難過。她的心微微放下,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程子恩打來的那個電話。
仔細(xì)一回想,總有些不對勁。而且裴清的話就像一滴墨滴入滿池清水,不斷的暈染開去。
軍訓(xùn)是在本市北面的一個基地里進(jìn)行的。校長美其名曰要求嚴(yán)格的軍事化管理,但是具體怎么操作的,也無人知曉。
顛簸了兩個小時后才到地方。放眼望去,周圍全部是郁郁隆隆的大山。如果不是這次來,簡俏還不知道這座城市還有這樣的地方。自己是斷然找不到的。
所有學(xué)生都被有條不紊的帶了下去。每個班級除了專門負(fù)責(zé)的兩個老師之外,其余剩下的老師集中為一個單位。
簡俏就是那剩下的人中的一個。原本八個人一個房間的,但是因為所有人員并不是八的倍數(shù),加上她還帶著孩子,最后她與趙靜瑤還有小洛獨(dú)占了一間。
趙靜瑤樂呵呵的摸著小洛的小臉蛋說:“小寶貝啊,都是沾了你的光啊。”
簡俏已經(jīng)對她無語了,將小洛搶回來:“行了,還嫌不夠累啊,我?guī)ハ丛瑁阋部禳c吧,洗完了早點睡覺。”
“要不我?guī)窗伞!?
“你想得美!”
趙靜瑤扁扁嘴,委屈的退下。
兩人都是出入過特種大隊的,自然不會有多大的興奮勁,但是趙靜瑤就是睡不著,于是開始審問簡俏:“你說,這一個月里面你們進(jìn)展到什么地步了。”
“原地踏步。”簡俏躺在床上隨口咕噥。
對面的大姐卻一屁股坐起來:“什么?原地踏步?”
簡俏立刻反駁:“你小聲點行不行,小洛要睡覺呢。”
趙靜瑤想過來促膝長談,卻被簡俏攔住:“打住,明天要早起,我要睡覺了。”
殘酷又悶熱的軍心來臨了,第一天第二天,就是踢正步,然后練口令,立正稍息向前走向后走
來來回回這么幾個動作,這可苦了這群嬌生慣養(yǎng)的天之驕子以及老師們。兩天下來,本事沒學(xué)會多少,倒把人生生曬黑不好。
這幾天晚上趙靜瑤再也沒有力氣盤問她了。
到了第三天,仍舊是這些索然無味的東西。趙靜瑤頭頂著白花花的太陽,只是麻木的跟著大部隊在轉(zhuǎn)動,她其實已經(jīng)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汗流浹背的簡俏聽她說:“俏俏,我好像不行了……”
簡俏啊了一聲,還沒反應(yīng)過來,趙靜瑤已經(jīng)一頭倒下去,其實她不是第一個暈倒的老師,當(dāng)然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正當(dāng)一行人手忙腳亂將她送往醫(yī)務(wù)室的時候,軍營的大門外卻開進(jìn)來一輛軍車,上面跳下一個軍官。
沒多久,在醫(yī)務(wù)室陪趙靜瑤的簡俏就被人十萬火急的叫了出去。
她奇怪的看著那個走上前神色肅穆的軍官對她說:“你就是簡俏?”
她茫然的點點頭,所有軍訓(xùn)的隊伍也都停了下來,好奇的看著這邊。
“那你現(xiàn)在馬上跟我走一趟。”
“去哪兒啊。”
“部隊。”
“我現(xiàn)在就在部隊啊。”
他的臉真的很黑,語氣強(qiáng)硬:“你愛人受傷了,我們來接你過去。”
她愛人?程子恩?受傷了?心頭浮現(xiàn)的燥熱感,就像懼黑的人忽然跌入暗無天日的地底,對未知的戰(zhàn)栗,對生命的驚懼,以及內(nèi)心深處長年累月的負(fù)面影響,一瞬間紛紛爆發(fā)出來,炸的她暈眩。
“動作快一點吧,我們沒多少時間。”
簡俏短促的哦了兩聲,想起一個人在營房的小洛,趙靜瑤已經(jīng)拿著吊瓶走出來:“你趕緊走吧,小洛我?guī)湍阏疹櫋!逼渌蠋熞舱f讓她放心,會幫著照顧的。
簡俏踹著一顆狂跳的心,上了車。駛向另一個部隊。
雖然只隔了十幾天,可是再回到特種大隊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車上的軍官已經(jīng)大概跟她說明了一下情況。原來是程子恩在執(zhí)行任務(wù)時出了意外。子彈擦著左心房而過,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依然很嚴(yán)重。部隊出于現(xiàn)實情況考慮,現(xiàn)在還是暑假,所以想讓她再過去照顧一下。
簡俏不停的哦,可是就連她都不知道此刻紛繁的腦海里究竟有多亂。
那種心慌意亂,那種不知所措,就像當(dāng)初跟曾御冥分手時的空落,想說又說不出來,只能狠狠的揪著自己的心。
步履匆匆的跑進(jìn)醫(yī)院,卻在門口遇到了李政委和董惠民。
“李政委,董團(tuán)長。”簡俏跟他們打招呼,著急的問,“程子恩怎么樣了。”
“你先別著急,夏雨在里面呢,你進(jìn)去看看吧。”
看他們的樣子,應(yīng)該沒什么大礙了,簡俏心中的大石稍稍落地,抹了一把臉,感覺腳步終于踏實了。
她在程子恩的病房前猶豫了一下。整理了一下儀容,上前敲門,沒想到門一推就開了。床上的被褥凌亂,顯然沒離開多久,側(cè)耳傾聽一下,洗手間內(nèi)傳來連續(xù)不斷的咒罵聲。
“給老子放手,這么點小事老子自己可以搞定,去去一邊去,誰要你幫忙了啊。”程子恩的聲音明顯中氣十足。
“都到了這份上你還逞強(qiáng),逞強(qiáng)能當(dāng)飯吃啊。。你以為我愿意在這里幫你啊,我還怕長針眼呢。別動,你傷口不能移動,讓你……”
夏雨喋喋不休的話語被程子恩打斷,洗手間的門啪嗒一聲打開。簡俏無處躲藏,依舊愣在原地。
程子恩和夏雨看到她,也都怔住了。程子恩似乎無神過來,倒是夏雨,立刻激動的上前一口一個嫂子叫的:“嫂子,你來了啊。”
“嫂子,你終于來了,你不知道他這個人有多伺候……”夏雨找到個發(fā)泄才出口,只差激動的感激涕零。
簡俏面有尷尬,雙手放在背后,腳尖內(nèi)八字站著一抖一抖的,這典型的不安表現(xiàn)。
程子恩的眉頭死死的擰了起來:“你讓她來的。”這話明顯是對著夏雨說的。
夏雨哼了兩聲:“要是我,絕對不會讓她來!”雖然剛才他滿面笑容,可是對于上次程子恩讓簡俏一個人離開的事情,他一直生程子恩的氣。現(xiàn)在又聽她這么說,還有簡俏一下不知所措的表情,他更加生氣:“你別不識抬舉,要不是團(tuán)長和政委看你可憐,誰有心情管你。”他還朝程子恩的傷口揮了一把。
程子恩立刻痛的縮了起來。
簡俏的心咯噔一下,夏雨啐了一口,將程子恩扔在原地,幸虧簡俏及時扶住了他。全身的重量一下子壓在簡俏的身上,她扶的有點吃力。
夏雨雖然打了他,不過力道卻控制的很好。他氣咻咻的哼了兩聲:“我走了,你們自己搞定吧。”
程子恩痛的開不了口,簡俏扶著他:“快去床上躺著,我去叫醫(yī)生。”
程子恩別開頭,但又阻止簡俏去找人:“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你走吧。”
什么意思啊。簡俏原本擔(dān)憂的心情此時被粉碎了一地。看他那特別不待見她的樣子頓時委屈涌上來:“程子恩,你說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至于這么對我嗎?我那么大老遠(yuǎn)的跑過來你不跟我說一聲謝謝就算了,這么陰陽怪氣的死魚臉給誰看啊。”氣的她眼眶都紅了,說起話來也有些口不擇言,“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喜歡錢方竹,那你就去找她啊,要么告訴你們團(tuán)長讓她來照顧你啊,何必拉著我這個墊背的!”
一聽到她說錢方竹,程子恩就明白她一定是想歪了。不過他并沒有解釋,這不也就是他本來想造成的效果嗎?
他淡漠的看著窗外綠色的景致,不去看她眼淚掉落的模樣。但是為什么心會那么疼呢。比夏雨打他的那一下更疼。比戰(zhàn)場上子彈穿過他的身體時,更疼……
簡俏很想哭,眼淚已經(jīng)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不過看他的樣子,她又仰起頭硬生生的將淚水逼了回去。對著不會心疼自己眼淚哭有什么必要呢。就算哭的肝腸寸斷,他也不會有半分心疼的感覺。
簡俏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剛才憤憤不平的情緒:“不管怎么說,照顧你也是應(yīng)該的,既然我人來了,那我就不走了。”簡俏是個犟驢脾氣,要么不做,要做肯定盡心盡力。
所以不論程子恩說什么,她都沉默以對。只是到時間吃飯吃藥了,就把東西端到他的跟前。他吃也好,不吃也罷,她的責(zé)任已經(jīng)盡到。
程子恩是理智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他是特種隊員,根本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所以簡俏更像是牢頭,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一整天下來,兩人都沒有再說過話。他似乎有滿腹心事,除了睡覺就望著窗外出神。簡俏來的時候太匆忙,什么都沒有帶,身上只有一個手機(jī)和百來塊錢。
她悄悄給趙靜瑤打了個電話,問小洛好不好,趙靜瑤說她很好,沒事,讓她放心,又問程子恩怎么樣了。
簡俏恨恨的看了里面一眼,說:“死不了。”
趙靜瑤聽出不對勁,剛想說什么,董惠民和李政委又來了。簡俏趕緊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