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宮,桃舀坊。
陶瑤俏臉凝霜地坐在椅子上,大寶從房梁上跳下來,看著神情大變,眼眶微紅的主人心頭一驚。
“陶瑤……”大寶走到陶瑤手邊,蹭了蹭:“陶瑤怎么了?”
光線昏暗,酒香混雜著花香的桃舀坊中,傳來陣陣低聲啜泣。
“寶兒……寶兒,我不是那樣的……他憑什么那么說我……”
大寶瞬間炸毛,身后白虎虛影憑空浮現(xiàn):“是不是掌法帝尊那個呆瓜臉?我去撓死他!”
陶瑤連忙一把把大寶抱在懷里,神色一呆,呢喃:“寶兒……這便是眼淚么?”
大寶一愣,點點頭:“是呢,這就是眼淚。”
她忽然起身,放下大寶交代一句:“我去找?guī)煾,寶兒你老實待著,不許亂走!
見陶瑤說的嚴肅,大寶點點頭。
上清宮內(nèi),各色寶劍少了一半有余,整個宮殿更顯清冷。大殿中央,懸掛了一副清馀道人的掛像,下方一座香爐之中,三支清香燃得正旺。
“師父……”陶瑤有些發(fā)顫的聲音遙遙傳來。
“小師妹?”掛像下正在清理香案,一襲黑裙的玄靈轉(zhuǎn)身,正看到陶瑤大大的眼睛里含著淚光跑過來。
“師姐!”陶瑤一把撲進玄靈仙子懷中,嚎啕大哭。
“小師妹,這、這是怎么了?”玄靈摟住陶瑤,神色緊張:“可是被誰欺負了?”
“看這委屈的,都哭成個淚人兒了!彼呐奶宅幍暮蟊,這才發(fā)現(xiàn)自家小師妹沒穿百花宮宮主該有的百花冕服。
“莫非是瞤垚那廝欺負你,罷了你的宮主之位?”玄靈杏眼圓瞪,四周憑空凝結出道道黑色冰劍,殺意森然。
陶瑤被凍得一個激靈,抬起頭,磕磕巴巴說:“不……不是,是擎華……戰(zhàn)仙……”
“原來是他!好好好,今日我就讓他知道誰三山五岳的劍修到底是誰厲害!”玄靈怒極,眸子中一顆一顆黑色劍符急速旋轉(zhuǎn)。
“師姐……”陶瑤連忙拉住她:“他沒有欺負我,他只是說……”
聽著自家小師妹抽抽噎噎的講述,看著那一張嬌柔小臉上的斑斑淚痕,玄靈忽然噗嗤一笑,掏出手帕給陶瑤擦了擦臉。
“所以,你就委屈成這樣了?”玄靈目露狡黠地看著陶瑤。
“委屈?”陶瑤愣神:“這般心情便是委屈么?”
“嗯,這便是委屈呢!毙`扶著陶瑤坐在,笑意恬淡:“人在受了冤枉的時候都是會覺得委屈。”
“你像個孩子一樣過來找?guī)煾,也是和人間的孩童在外受了苦遭了罪一般無二,見到父母便會哇哇大哭!
“人家才沒有!”陶瑤俏臉一紅,趴在玄靈懷中也不抬頭。
玄靈嬉笑起來,緊緊摟住了這可愛的小師妹。
上方,清馀道人的掛像在氤氳煙火中,似乎也露出一抹慈祥微笑。
“小師妹!毙`扶起陶瑤,深深地看著后者的眸子:“距離你第一次去人間歷練,已經(jīng)有四百余年了吧?”
陶瑤點點頭。
“你的根腳自然不必多說,扎根上清宮千余年,師父又常年在你本體樹下講法打坐。”玄靈清脆的聲音回蕩在上清宮大殿中:“可以說,在你尚未成形的時候,便已經(jīng)有了極佳的修煉資質(zhì)。”
“所以,小師妹你看,這短短六百年,你的修為已經(jīng)趕超了諸多同門!
陶瑤定定地看著玄靈,吃吃一笑:“可是呢?”
“小滑頭!毙`笑罵一句,點了點陶瑤的鼻尖:“是啊,可是呢……可是你的心境不夠呢。”
“心境?”陶瑤明媚的大眼睛閃爍不定,良久方才點點頭:“師姐說得是!
“小師妹,不如你再去凡間走一遭吧!毙`笑意旺盛:“這次,多走走,多看看,除了傷天害理的不做,其余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出了事情,自然有師姐幫你兜著!
陶瑤一喜,隨即小嘴一癟:“不行呢師姐,我現(xiàn)在可是在百花宮供職,我要是走了……”
“呀,小師妹何曾管理過哪些花花草草了?”玄靈刻意地瞪大眼睛,滿臉驚奇:“此番想起自己是百花宮宮主了?”
“師姐!”陶瑤嬌嗔一聲,跺了跺腳:“不理你了,我這就下山!
玄靈笑盈盈地點點頭,陶瑤在清馀道人掛像前磕頭上香,便退身離開。直到出了上清宮,才架起遁光一閃即逝。
百花宮門口,一個頎長的青色身影孑然而立。
百花宮的門檻上,大寶怒目而視,一人一貓居然就這么對持了起來。陶瑤散去遁光,顯出身形,看到這般奇異場景也是一愣。
“擎華戰(zhàn)仙!……難不成還想來興師問罪么?”陶瑤俏臉一喜,隨即又是一冷。
擎華劍眉一皺,神色黯然:“陶瑤天女,我并無此意,此番過來只是想跟天女賠個不是!
陶瑤看著擎華面上難色,心頭莫名又是一陣委屈,嬌哼一聲:“寶兒,我們走!
說著招來大寶,扭身就往宮外走去。
“陶瑤!”擎華上前,一把拉住陶瑤的小手。
“你放手。”陶瑤背著擎華,粉頰飛上兩抹紅潤。
“……告罪,失禮了。”擎華松開陶瑤柔嫩溫潤的小手,舉手施禮:“陶瑤天女,其實我此番前來……”
“你來道歉,我已知曉。戰(zhàn)仙心系天下蒼生,我這一介女流比之不上。”陶瑤語氣平淡,卻是始終沒有回頭看他一眼:“擎華戰(zhàn)仙可還有其他事情?”
“我想請?zhí)炫樟诵g法。”
身后,那敢在蓮池酒宴上桀然邀請?zhí)宅幑参璧娜轿逶赖谝粦?zhàn)仙,此刻居然語氣顫抖。
陶瑤終于轉(zhuǎn)身,定定地看著擎華深邃的雙眼,幽幽一嘆:“戰(zhàn)仙。我且問你,你一定要如實相告。”
“天女當問無妨!鼻嫒A肅手直立,回望陶瑤眼中的一抹掙扎。
“那人間,那人族,真的有這般重要?”陶瑤上前幾步,貼近擎華。一襲淡淡的桃花馨香撲面而來。
擎華忽然淡淡一笑:“不如……天女陪我再走一遭人間如何。”
陶瑤笑,光彩照人,如墨青絲飛舞,有幾縷恰好拂過擎華的臉。
此刻,什么三山五岳戒令,什么掌法帝尊法旨,被他們丟在了身后。他們要去人間,陶瑤想去看看人間,認認真真地看一看。
擎華也想去人間,因為那里有太多的牽掛,太多的不舍,和太多的幸福要他這位戰(zhàn)仙去守護。
“寶兒,此事你不便跟隨,且安心在百花宮內(nèi)待著。”陶瑤交代大寶幾句,與擎華相視一眼。
這一瞬間,兩顆心仿佛又回到了那粉青雙劍共舞的時候,默契天成。
三山五岳入口,仙兵駐守。
“擎華戰(zhàn)仙,陶瑤天女。”仙兵攔路:“二位請出示下界文牒!
陶瑤一愣:“我昔年下山,何曾要過文牒?”
仙兵苦笑:“聽聞陶瑤天女昔年并無公職,而今……卻是不……”
話音沒落,這仙兵忽然發(fā)現(xiàn)陶瑤和擎華身上都沒有穿三山五岳有公職仙人的冕服官袍。
“兩位這是……”
擎華暗中扣了劍決。
陶瑤伸手按住擎華的手,自己笑盈盈的上前:“這位仙兄,可認識我家?guī)熥??
兩名仙兵臉色頓時皺成一團,打什么趣啊……清馀道尊……這位高高在上,門徒廣布,同時出了名護短的三山掌教之一,誰敢說不認識?
那仙兵哭喪著臉:“陶瑤天女這是……何意?”
“沒什么意思呢。”陶瑤把玩著一縷長發(fā),嘟著小嘴嘀咕著:“師尊去游歷周天,聽說是發(fā)現(xiàn)了一處洞天福地,讓我去看看呢。不過周天星域危機四伏,所以安排擎華戰(zhàn)仙一路護送!
“畢竟三山五岳的仙人都知道,我才剛剛六百余年的修為。”
“怎么,兩位還想驗看一番清馀道尊的法旨不成!鼻嫒A抽著嘴角跨前一步:“還是說……兩位也想在道尊賞賜給陶瑤天女的洞府中,撈點什么?”
說著,擎華身后一道青色劍影浮起。
兩名仙兵嚇得齊齊跪倒在地。
“戰(zhàn)仙饒命!小仙二人在此當差不過一月,有不對的地方還望戰(zhàn)仙和天女勿怪!”就這么說著,那仙兵忽然哆哆嗦嗦抱怨起來。
“小仙早就聽聞這是個要命的崗位,小仙的前輩門都不愿意來,聽說上個月才剛有兩位前輩意外受傷,到現(xiàn)在沒出房門……小仙二人剛剛飛升這才被安排過來!”
陶瑤笑,這仙兵還真是個快言快語的呢……不過,護崗下界星陣罷了,怎么成了要命崗位了?
“哼!鼻嫒A聽完面色詭異,隨即冷哼一聲,抬腳跨入下界星陣。
陶瑤明媚的大眼睛樂成兩輪新月跟了上去,但隨即想到什么又退了回來。笑盈盈地蹲下,素手一翻出現(xiàn)兩個拳頭大小的酒壺。
“兩位仙兄,這是我新釀的清酒,請兩位解解渴吧!
仙兵抬頭,正看見陶瑤俏麗地眨了眨眼睛,吐了吐小舌頭,笑嘻嘻地起身離開。
星陣啟動,星光彌漫,陶瑤和擎華并肩而立,一閃即逝。
兩個仙兵左顧右盼了一番,伸手將酒壺抓在手中收好。
“看看人家的師尊……都給自己徒兒賞賜洞府了!
“看看人家的弟子……連咱們小小仙兵都給仙釀。”
二人嘀咕,又相視一眼,若無其事地再次分開站好。
……
星陣極速,擎華轉(zhuǎn)頭看著身邊的陶瑤,柔聲道:“陶瑤天女……方才,多謝了!
“嗯?什么?”陶瑤似是在發(fā)呆想著什么。
“方才,如若不是陶瑤天女出言化解……”說著他苦笑幾聲。
“唔……”陶瑤沉吟片刻,隨即似是想起了什么,秀眉微蹙:“戰(zhàn)仙方才是想出手硬闖?”
“……”擎華面上一紅:“嗯!
陶瑤:“……”
“戰(zhàn)仙以前莫非也經(jīng)!碧宅幟嫔幃。
“……嗯!
“原來如此!”陶瑤一拍小手,恍然大悟:“難怪那仙兵說那是要命的崗位呢,莫非之前護崗的那兩位……?”
“我一個月前剛剛硬闖過一次。”擎華閉上眼,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