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隆恩殿的前殿停住腳,互相望了望,以肖文靜的本心,她雖然對傳說中的雍正帝多有好奇,但不愿意打擾逝者,他們就該轉身出去,沿著神道找到地宮的出口。
可來都來了,不僅是趙雁聲興奮得忘乎所以,激動得滿臉通紅,就連劉攀龍和蔣論道也雙眼放光,呼吸變粗。
這畢竟是一位封建帝王的陵墓,人這一輩子能有幾次參觀這種地方的機會?
惟有“葉子襄”依舊神色冷淡,看不出和平常有什么質的變化。
作為領隊,他征詢意見似地回頭掃了眾人一眼,肖文靜微微搖頭,他回以一個頷首。
那是什么意思?肖文靜想,莫非是表示“沒關系,一切交給我”?
沒等她和“葉子襄”達成一致意見,趙雁聲早就迫不待地撩起層層帷幕,邁開長腿沖了進去。
下一秒,她發出一聲尖叫!
后方的眾人急忙跟著沖上去,肖文靜落到最后,三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把她擋在后面,她不得不扒著劉攀龍的手臂才能探出腦袋看過去。
在那三人正前方約五米處站著兩名穿清朝官服的男子,前面那個花白頭發,濃眉剔起,長著和趙雁聲很相似的深褐色眼睛,只眼角和嘴角有幾道代表滄桑和成熟的紋路,整體看來是極富魅力的中年人。
在清帝陵墓中驟然現身的清裝男子……肖文靜震驚地想,他們是鬼,還是僵尸?
花白頭發的男人像是感覺到肖文靜的注視,抬眸向她看來,微微一笑。
肖文靜一怔,他的笑容極富感染力,她不由得回他個笑容。
“葉子襄”一揮手,他身后的蔣論道和劉攀龍同時后退,他們后方的肖文靜也跟著連連倒退,很快就遠離那兩名清裝男子,只聽到“葉子襄”冷冷地命令:“都待在后面別過來。”
三人只好乖乖蹲在黑暗里,凝神傾聽。
“葉子襄”道:“你們是什么人?把我們的同伴怎么樣了?”
花白頭發的中年人張了張口,卻沒能發出聲音,他露出遺憾的表情,伸手招了招。
他身后的另一名清裝男子提起一具軟綿綿的軀體扔了過來,“啪”一聲響,玉體橫陳,香艷旖旎,正是昏迷過去的趙雁聲。
“你不能說話?”“葉子襄”并沒有看地上的趙雁聲,他目光緊緊盯住兩名清裝男子,“我聽說泰陵里陪葬了機關傀儡,貌如活人,能自由行動,唯一的缺憾就是不能像人一樣說話!
他頓了頓,狀似自語地道:“難道你們就是雍正的守陵傀儡?”
兩名清裝男子沒有回應,眾人不由都豎起耳朵,屏住呼吸。
“咔咔咔咔……”
一陣齒輪的摩擦聲后,肖文靜聽到一個干澀機械的聲音,一字一頓地道:“擅闖帝陵者,死!”
肖文靜睜大眼,“葉子襄”早有準備,一陣風似地卷向花白頭發的清裝男子,而另一邊,蔣論道默不作聲地躍起,手刃仿佛劃開灰暗云層的閃電,疾劈而下!
花白頭發的清裝男子向后一仰,右手揚起,及時架住蔣論道的手刃,卻防不了“葉子襄”的攻擊!
火焰蓬蓬勃勃地燃燒起來,瞬間把花白頭發的清裝男子包裹其中,火光映著慘淡日光,蒸騰氣浪模糊了黑衣的身影。
“葉子襄”輕擊掌,手腕翻動,露出一個小巧的火焰噴射器,火焰的聲音隨著動態跳躍忽深忽淺,無比詭異,無比治艷!
蔣論道和另外那名清裝男子戰在一起,劉攀龍擔心他的傷,握緊雙拳隨時準備沖上去,肖文靜全神貫注盯著戰局,打算找個空隙把昏迷的趙雁聲搶回來。
片刻耽擱,形勢又發生變化。
火焰猛地躥起數十米高,火舌像一朵蓮花般開放,露出蓮心的人。
微笑的花白頭發的清裝男子。
“葉子襄”一怔。
花白頭發的清裝男子左掌擊在自己右臂上,右臂蠕動了下,發出清脆的骨節碎裂聲!
所有人都看呆了,劉攀龍大叫:“不好!”
花白頭發的清裝男子的右臂陡然伸長數米,像一條從火焰中奔騰而出的蛟龍,直襲”葉子襄”!
蔣論道橫刀斫向長臂,另外那名清裝男子突然走上一步,硬碰硬接了這一刀!
用一柄冷浸浸,烏亮亮的長槍!
花白頭發的清裝男子的手掌箍住了“葉子襄”的喉嚨!
另外那名清裝男子抬起長槍,槍尖對準蔣論道,嘴角噙一絲冷笑,他不說一句話卻已仿佛訴盡了千言萬語。
蔣論道收回手,根本不理寒浸浸的槍尖,轉過頭,盯著花白頭發的清裝男子。
“葉子襄”勉強從喉嚨里擠出聲音:“別過來!”
花白頭發的清裝男子偏了偏頭,頗感興趣的看著他,眼神里竟似透出幾分欣賞。
肖文靜往前半步,花白頭發的清裝男子忽然轉頭看她,抓住“葉子襄”的那只手微微一抬,用動作示意: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捏死他!
劉攀龍還想說什么,蔣論道瞥他一眼,他只好閉上嘴,猛地別開頭。
肖文靜剎住腳,哀求地看著花白頭發的清裝男子,不管他是傀儡還是別的什么,她總覺得他像人類一樣富有感情,既然武力比不過,只好動之以情。
“對不起,”她誠懇地道,“我們真的不是有意闖入帝陵,我們也沒有盜墓的意思,你看,我們從前面一路逛過來,秋毫無犯,身上一件陪葬品都沒有。”
花白頭發的清裝男子偏了偏頭,目光如探照燈般在幾個人身上一掃,尤其是蔣論道的超級大背包,末了,居然點了點頭。
他果然是能思考,有感情的生物!
肖文靜立刻道:“我們馬上就走!請你放了我的朋友,我們原路退出地宮,永遠不會再回來……可以嗎?”
四目相對,花白頭發的清裝男子眨了眨眼,松開了箍在“葉子襄”頸間的手掌,肖文靜大喜,可他一個動作卻是揮出一團煙霧!
灰黑色的煙霧迎面罩向肖文靜,蔣論道和劉攀龍疾步搶過去,煙霧散盡,兩名清裝男子都消失了,地上僅留下他們的三個失去意識的同伴。
…………
……
肖文靜忘了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她就像平日一樣行走在街道上,耳畔風聲大作,剛剛的凄涼秋風驟轉成暴烈的狂風,吹得她站立不穩!
風從身后來,她被推著往前跑,風向突然變成迎面,逼得她連連后退,根本剎不住腳!
狂風卷著各種雜物,肖文靜被灰塵迷了眼,落葉打在她臉上,生疼生疼,風中隱約聽到那三人的聲音,肖文靜張口想呼,又被灌了一嘴沙。
狂風像有實體,不斷擊打她的身體,她拼命抵擋,雙手在風中亂抓,驀的,真的抓到實體。
風,停了。
比來時更突然,更無跡可尋。
肖文靜撥開被吹的亂七八糟的頭發,前方卻不見他們,四下看看,也不是在剛剛的街區。
肖文靜站在一個簡陋的籃球場上,右邊是一幢大樓,左邊是一棵泡桐樹。
像是……學校!
肖文靜驚訝的四下張望,眼前的景物除了像學校并沒有其他奇怪的地方,她不由自主捏了捏自己,想知道這究竟是實景還是另一次幻覺。
手指碰到臉頰,掌心的東西松脫落下,在地面彈跳,發出“啪啪”的聲音。
肖文靜低下頭,呆看著一只棒球一跳一跳……,慢慢停下來,滾到她腳邊。
她彎下腰,揀起它。
怎么看只是一只普通的棒球,偏偏她剛才在風中亂抓卻抓到了它,偏偏她從內心深處覺得,它不該是一只棒球,而應該是別的什么東西。
是什么呢?
肖文靜舉起它對準陽光——難道它另有玄機?
這一抬頭,才發現深秋的天氣忽然又變成春天,因為籃球場旁邊粗壯的泡桐正盛開滿樹粉紫色的花朵,遠遠望去像一片紫色的云。
陽光很清透,微有點涼意,正是初春時候。
“喂!”
肖文靜怔了怔,才醒悟是在叫她,一個很稚嫩的,男孩子的聲音。
她看過去,教學樓后轉出一個小小的男孩子,大概有七八歲,一頭亂糟糟的短發,大大的眼睛,穿著T恤和短褲,非?蓯,表情卻非!J!
那種斜眼看人的架式為什么那么眼熟?
肖文靜綻出一個微笑:“小朋友,你叫我。”
小男孩指了指她手里的棒球:“給我。”
肖文靜問:“為什么?”
“因為它是我的。”
說著走上前,身高明明只及她腰部的小鬼,居然伸手就硬搶。
肖文靜抬高手臂,就不信他夠得著,“你憑什么說它是你的?你寫了名字?還是你叫它它會答應?”
小鬼瞇起眼睛,硬梆梆地道:“我說它是我的它就是我的,你敢懷疑小爺?”
等等!這表情,這種說話罵人的方式……肖文靜俯身抓住他肩膀:“你是劉攀龍?”
小鬼皺起眉:“你認識我?”
啊哈!果然是他!
經歷過數不清多少次主動和被動的幻境,肖文靜對看到小時候的劉攀龍并不如何驚訝,人都是容易麻木的,大不了又是一次“體驗系統”罷了。
不過,這家伙小時候這么跩,比現在可討人厭多了。
肖文靜把球遞給他:“還你!
小鬼接過球,肖文靜以為他會“歡快”地跑走,他卻站在原地,繼續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表情看著她,還加上懷疑。
“你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
肖文靜苦笑:“這個問題我也想有人告訴我。”
她懶得陪小孩子閑聊,干脆在校園里漫步,想找出回到現實的辦法,她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么,一件重要的道具,一個關鍵的線索,是什么呢?
校園里很安靜,除了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他們的腳步聲幾乎聽不到其他聲音,也看不到有孩子活動。
難道是假日?肖文靜轉頭看看跟在她后頭的小鬼,那這小子為什么在學校?
小鬼的表情變成非常懷疑。
“你究竟是誰?你是不是別的門派的奸細?”
別的門派的奸細?對哦,參加第三輪預選賽的選手們分幫結派非常明顯,蔣論道和劉攀龍幾乎不跟別的選手交談,所以風水行當到了如今勢微的地步,還是派系林立、水火不容嗎?
肖文靜問:“你們和別的門派在打架嗎?”
小鬼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肖文靜看他擺出攻擊的手勢,生怕他不分青紅皂白地沖上來,反擊或不反擊都為難,急忙否認:“我不是奸細,你沒發現我是外行嗎?”
“外行?”小鬼眨眨眼:“外行是什么?”
肖文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