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眼看著黑云翻墨,竟似要下起雨來。
顧迥停車這會兒功夫,頭頂已經開始掉落豆大的雨珠,他抬手遮住眉睫,這個孫悟空的標準姿勢讓普通人做來應該很可笑,但他實在是長得好,再怎么耍寶也只讓人覺得可愛,半點不顯滑稽。
路過的幾名年輕女子都是沒撐傘的,邊跑邊轉頭看他,顧迥也不顧名牌西裝被雨澆得半濕,笑瞇瞇地一人飛了個媚眼。
幾名年輕女子都被他逗得樂起來,聲似銀鈴,嬌柔豐滿的軀體如花枝顫裊,顧迥以純欣賞的眼光看著,聽著,心底贊嘆不已。
年輕女孩子真是世間最美好的風景,他巴巴地凝望妹子們遠去的背影,很有些戀戀不舍,意猶未盡。
等到所有女子的背影消失在淺灰色的雨幕深處,顧迥又突然變得意興闌姍。
他想,雖說每個女子都有她獨特的不可復制的美,不能去比較,也不該去比較……但她們終究比不上“她”。
在拍賣會上遇到的六號女嘉賓,那個“她”,符合他關于夢中情人的全部想象,堪稱他的完美戀人,即便是她的消失也如此不同凡響,就像那些很美的古詩里說的:“花非花,霧非霧,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
顧迥滿腦子風花雪月,心事重重地走到那幢陳舊的嗅起來都帶有上世紀的粉塵氣味的小樓前,空中一個忽閃,響雷仿佛撕裂天際。
他打了個哆嗦,思緒回歸現實,踏著雷聲踏入黑暗的甬道,憑空生起無邊勇氣,錯覺自己是勇闖地獄。
他記得“兔八歌裝飾工程有限公司”把辦公室租在了二樓,營業執照上寫著裝修設計,實則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真名“兔八歌風水咨詢服務中心”,在私底下搞的是正宗的封建迷信活動。當初葉子襄籌辦“兔八歌”的時候缺乏資金,因他看在發小的面子上做了小小投資,所以,目前也算在他的監管之下,是他的產業之一。
可顧迥空掛了個老板的頭銜,除了第一回和葉子襄來租辦公室,這還是第二回走近“兔八歌”的大門。
不過,是這里吧?沒找錯?
他先在門外停了一停,門關著,也沒個招牌,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在樓下仰望到的二樓招牌,不太敢確定地猜測,應該、或許是對應的這扇門。
“篤篤!
他抬手敲門,等了兩秒,又敲一遍。
沒人應門,顧迥皺眉抬腕看表,走廊里光線黯淡,幸好他戴的這款是手工機械的瑞士名表,表盤熒光閃爍,能準確地看清時間為上午十點零七分。
大多數公司的正常上班時間是上午九點,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為什么“兔八歌”沒人?顧遴和那個女孩兒……肖文靜跑哪兒去了?難道,因為葉子襄失蹤,他們沒人管,于是堂而皇之地翹班?
雖然勉強算是打過交道,但顧迥自認不了解肖文靜,也不了解他血緣上的弟弟顧遴,身為律師,他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人心,此刻念頭轉過,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平時偷奸耍滑也就罷了,現在葉子襄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這兩個小的居然就把他拋到腦后自己跑出去浪,要不要這么沒良心。
顧迥泄憤地最后拍了一下緊閉的辦公室門,轉過身,掏出電話打給楊慎思。
電話很快便通了,傳過來“嗚嗚”的劇烈風聲,讓顧迥既驚訝又格外替楊慎思擔心,也不知道他為什么這天氣還在外面步行。
“怎么了?”楊慎思的音量比平時稍有提高,語氣聽來卻仍然平穩淡定,仿佛他不是被夏日強風吹得東歪西倒,而是在春花秋月陪伴下閑庭漫步一般,“沒找到肖文靜他們?”
楊律師總是什么都知道,顧迥心下感嘆,真懷疑他額頭上藏著能看透時間和空間的第三只眼。
“他們沒在辦公室!”顧迥不知不覺也隨著楊慎思大喊起來,“葉子襄失蹤了,你說他們是不是趁機偷懶不上班?”
“不會的!睏钌魉伎隙ǖ氐,“肖文靜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
作為最佳搭檔,顧迥從來都是百分百信任他的判斷,心頭狂冒的野火一下子便熄了大半,疑惑地道:“如果不是偷懶翹班,這外面又刮風又下雨的,他們為什么要跑出去?能跑到哪兒去?”
這個問題楊慎思也沒辦法回答,草草地安慰他兩句,很快便掛掉了。
電話斷線以前,顧迥忽然聽到他在那邊對某個可能在場的人說了一句話:“徐先生,我們可以繼續了。”
“徐”?
顧迥莫名地在意這個姓氏。
…………
……
同樣在意“徐”這個姓氏的還有肖文靜,徐形宜對她有多大的恩,徐龍圖便對她有多大的傷害,徐氏家族現任家主徐象生跟她更有不共戴天的殺子之仇。
所以,肖文靜在今天以前絕不會想到發生這種事--
她收到一張請柬。
一張來自徐家的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