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葉子襄終于穿好了長褲和外套,肖文靜略松口氣,轉身回二樓繼續刷牙;下一刻,她呼吸著薄荷味的空氣匆匆跑下樓,站在樓梯頂部打眼一望,葉子襄又脫得光溜溜地趴在沙發上,露出從肩頸到腰臀的美妙曲線,被磨砂玻璃過濾后的陽光溫柔地灑進來,仿佛為他象牙色的肌膚表面鍍上了一層釉,泛著滑不溜手的引人光芒。
肖文靜怔忡兩秒,“啪”一聲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難怪說食和色是人之本性,她羞慚地想,即使冷淡如她,也抑制不了天性里對優秀異性的向往。
如果葉子襄長得不是這般出眾的英俊,他的身體不是這樣每一處細節都賞心悅目,肖文靜的心理負擔可能要小些,現在,她總覺得自己趁人之危,在他大腦不清醒的時候占了他的大便宜。
“穿上你的衣服,”她站在樓梯上疲憊不堪地嘆了口長氣,“昨天沒覺得你這么愛果奔啊……”
肖文靜豎起耳朵仔細聆聽,沒有聽到換衣服時會發出的細碎磨擦聲,也沒有回答,沒有腳步聲、呼吸聲,房間里安靜得似乎僅余她一人。
但她知道葉子襄還在,慚愧地說,她已經覺醒的女性自覺無時無刻不忘關注他。在視覺、聽覺之外,她的皮膚能感覺到另一個熱源緩慢地接近,她的鼻端能嗅到屬于男性的濃烈荷爾蒙氣息,她的舌尖輕觸上顎,仿佛嘗到了津液的甘甜。
有陰影由上到下籠罩住肖文靜,她遲疑了一下,慢慢移開遮住眼睛的手。
葉子襄的臉果然第一個出現在視野中,他湊得極近,就像那天在酒店房間里,張開的雙臂幾乎要把她整個人包圍進去,胸膛擠著她的肩膀,埋下頭,鼻尖塞進她的耳側和頸畔來回嗅聞。
“……你真古怪,”肖文靜打心底里又嘆了一聲,“到底有什么好聞的?”
而葉子襄認真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好聞!
肖文靜:“……”
腦回路不同沒法溝通,她想,只好當作沒聽到他這句話。眼角迅速地往下瞟了眼,發現葉子襄至少穿上了褲子,頓時放松許多。
“記著,以后你只能在自己的房間里不穿衣服,或者在浴室里,只要離開這兩處,不管旁邊有沒有人,你都必須把衣服穿著,明白了嗎?”
她推開葉子襄嚴肅地說教,后者眨巴著下垂眼盯住她,不管聽沒聽懂,至少表情足夠誠懇。末了似乎終于意識到肖文靜是說真的,他從此就必須和這些不舒服的布料綁在一塊兒,眉頭深深地皺起來,兩只爪子在褲線上撓來撓去。
“別抓了,”肖文靜拉住他一只手,覺得自己有點猜他的心思,“你是嫌衣服穿著難受?”
她終于明白過來:葉子襄洗去身上的污垢以后,少見天日的皮膚變得比較敏感,昨天門童小哥買的衣服都是高檔貨,一流的剪裁和質料,也就意味著過于貼身,像是四肢和軀干被牢牢地綁縛在里面,他能夠忍住暫時不脫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時間一久,終于忍無可忍。
“看來不能給你穿好衣服,”肖文靜笑罵道,“你太不識貨了。”
她琢磨著,葉子襄不只需要新衣服,還需要正常的食物。像他這樣的身高,體形偏瘦,肌肉線條顯示毫無脂肪儲備,不可能像她那樣光靠冰箱里的零食就能存活,一日三餐都必須補足了營養才行。否則,別看他現在活蹦亂跳的,指不定什么時候就突然耗盡能量倒下。
思來想去,沒有別的辦法,肖文靜決定,非得去超市采購一番。
…………
……
小區內就有一家物美大賣場,肖文靜不放心葉子襄一個人留在家里,強迫他穿好衣服,千叮萬囑別脫下來,這才提心吊膽地領著他去逛超市。
走出家門,兩個人不再是獨處,葉子襄立即啟動自我封閉狀態,不管外界發生了什么,他只接收肖文靜發出的訊息并給予回應,其他的人、事、物,多數情況下都被他無視得很徹底。
為了怕他在大街上脫衣果奔,肖文靜勾住他的臂彎,兩人看似親親熱熱地結伴去買菜,如果不論內在,從身高到相貌都無比相配,一路虐狗無數。
“肖文靜!”某單身狗冷不防吃了一記閃光彈,尤不死心,遠遠朝她招呼,“這么巧!”
“徐畫家,你好!毙の撵o拉住葉子襄停下腳步,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這位戴眼鏡的宅男姓徐,名字叫畫家,職業也剛巧是插畫師,人頗為有趣,以前用非常隱晦的方式追求過肖文靜,而肖文靜只中意他家的狗。
想到他的狗,肖文靜低頭找了一圈,問道:“你家甜心呢?”
甜心正是徐畫家養的那頭過分活潑的哈士奇,他苦笑了一下,抱怨道:“死丫頭看到帥哥就丟下爹跑了,我找一上午,連個影兒都沒有!
“不會吧,”肖文靜既驚訝又好笑,“甜心這就開竅了?她男神也是哈士奇?”
“不是,是個大街上遛鳥的男人,所以說還是我們這樣的靠譜,帥哥有什么好?‘帥是帥,人變態!’”徐畫家忿忿不平地念叨,故意瞪了葉子襄一眼,動作卻陡然停頓,慢慢扭過脖子,直愣愣地盯住他不放。
得,肖文靜心頭“咯噔”一聲,聯想到早晨果/奔回來的葉子襄,已經猜到了徐畫家口中“變態”和甜心新任男神的真身。她打個哈哈,假裝沒有發覺兩人的異樣,介紹道:“你還沒見過吧?這是我的……我的室友葉子襄。”
室友?徐畫家狐疑地上下打量葉子襄,后者連眼角都不肯瞟向他,視線始終投向遠方,只在肖文靜說話時微不可覺地側了側頭。
有點像,又不太像……單憑早晨那驚鴻一瞥,徐畫家到底不敢把穿了衣服的葉子襄和“三鳥果男”劃等號,悻悻地道:“你的室友長得也很帥,身形骨架都很好……這樣,我們出版社最近正在招書模,他有沒有興趣過來試鏡?”
出版社的書模啊……肖文靜對徐畫家的提議很感興趣,她一直想不到葉子襄這樣的精神狀態能夠從事什么樣的工作,不管他的背景多了不起,如果不能自己養活自己,就始終不能算是一個有獨立行為能力的成年人。
模特這職業倒意外的很適合葉子襄,她想,不需要太多技術含量,單純地出賣色相就好,反正他有的是。
她替葉子襄熱情地答應下來,徐畫家又扯了幾句,實在沒話可說才依依不舍地離開,邊走邊頻頻回顧,他對自己的目力很有信心,葉子襄十有八九就是拐跑他家甜心的三鳥果男!
但葉子襄現在的樣子和早晨的樣子相差十萬八千里,他的身高本來就極具壓迫感,輪廓又深刻得帶點異域風情,從頭到腳西裝革履的裝扮起來,英俊中透出煞氣,頗有些意大利黑手黨的高冷范兒。
徐畫家賴在肖文靜身邊遲遲不走的樣子終于惹毛了他,葉子襄揚起下巴冷冷地瞟過去一眼,后者瞬間慫了,夾起尾巴轉身就跑,打死不敢當他的面把實情叫出來。
以后吧!徐畫家訕訕地想,暗自期望肖文靜和葉子襄對模特的邀約感興趣,這樣他才有機會揭露變態的真面目!
在他身后,肖文靜眼瞧著徐畫家撩起隔熱簾沖進燦亮的陽光里,略松了口氣,回頭看向葉子襄,無奈地道:“是你吧?你把人家的狗拐走了?”
葉子襄降下視線平靜地注視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與徐畫家眼中的高冷范兒不同,肖文靜怎么瞧他那雙下垂眼怎么誠懇,葉子襄就算沒有表情她也不覺得冷淡,反而有一種哀而不傷的動容。
所以她沒堅持多久便投降了,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