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走廊上也有別的服務生來回走動，肖文靜動作自然，幸而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她順利走到樓梯口，假裝無意地往下望了望，沒有人。
她知道正對樓梯口有一個攝像頭，現在應該正照著自己的背面，她猶豫了一秒，剛要邁步，懷里的手機響起輕微的電流聲。
在電流聲中間還夾雜著另一個細弱的聲音，可是再細再弱，肖文靜也能在萬千人中即刻把他分辨出來。
那是楊慎思的聲音。
肖文靜收回腳步，慢慢地踱到攝像頭照不見的位置，取出手機放到耳畔。
“楊律師？”
“是我。”楊慎思的聲線清潤怡人，最讓肖文靜感佩的是他無論在多么糟糕的境況下聲音里都帶有笑意，讓每每聽到便覺得如飲醇酒，如脫束縛，從頭暢快到腳。
和他相反的是，葉子襄的音色也很好聽，他卻能無時無刻都緊繃繃，那種平鋪直敘不帶感情的說話方式，使得他美妙的音色大打折扣。
不過，卻也使他偶爾泄露的溫柔愈發珍貴，值得珍惜。
肖文靜晃了晃腦袋，現在可不是發花癡的時候，她暫時把有關葉子襄的一切都壓實進心底深處，凝神聽楊慎思說話。
“我有辦法控制‘金史密斯’的攝像頭，”楊慎思自信地道，就像他在說他有辦法讓無辜的犯罪嫌疑人擺脫牢獄之災，“時間不能太長，不然會被主控室的監控人員發現。五分鐘足夠嗎？”
“夠了。”真是意外之喜，肖文靜也顧不上問他是用的什么辦法，快速地道，“我們現在對時間。”
把時間稍作調整，精確到秒，肖文靜又道：“我數三、二、一，一的時候開始屏蔽監控，可以做到嗎？”
“可以。”楊慎思笑道，“啊，我發現我喜歡你表現出控制欲的樣子。”
肖文靜沒料到他說這句話，被噎了一下，旋即醒悟他是開玩笑打消她的緊張情緒，于是也玩笑回去：“那平時的樣子呢，就不喜歡嗎？”
“喜歡的。”楊慎思喟然長嘆，“你什么樣子我都喜歡。”
肖文靜耳根熱燙得快要燒起來，她暗罵自己沒出息，明知道是開玩笑，而且楊律師說的“喜歡”不一定是她以為的意思，喜歡又不是愛。
可是，萬一就是她以為的意思呢？
萬一……他在玩笑里也有三分，不，半分的真心呢？
肖文靜患得患失，她對楊律師的戀慕之情太過卑微，或許因為當初遇到他的時候正是她人生最絕望的低谷，所以她總是仰望他，幾乎是以愛一位救世主的虔誠去信仰他。
像這樣不平等的感情，即使她偶爾生出野望，過后也會自己打擊自己，把初初萌芽的希望又強行埋回暗戀的土壤。
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啊，肖文靜呼出口氣，逼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她計算自己的步伐，與樓梯口的距離，給手機插上耳塞，掛到耳邊。
“三、二、一！”
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變化，所有的攝像頭也沒有像電影里那樣整齊地轉圈改變方向，但肖文靜迷信楊慎思，他說能做到，她就相信他能做到！
她頭也不回，斷然沖下樓梯。
…………
……
二樓辦公區出奇得安靜。
長長的走廊倒像是酒店的客房通道，兩邊是緊閉的房門，門是胡桃色的木門，每扇門都制式相同，比酒店更夸張的是連房間編號或者別的區別的標識都沒有，肖文靜懷疑員工們能不能憑記憶找準相應的房門。
她憑耳力聽了聽，隔音效果也好，隔著房門聽不出里面的動靜。
那就只能靠真本事了。
肖文靜取出她的袖珍羅盤，這玩意兒說輕也不輕，木頭包銅，放在褲子口袋里沉甸甸的，差點沒把本來就寬大的褲腰直接墜脫。
果然，羅盤指針晃了晃，很快便選定了一個方向。
肖文靜埋頭走在中間，這是為了防止兩邊房門打開與她撞個正著，反正攝像頭在楊慎思的控制內，她暫時可以不用擔心露臉。
近了，越來越近，指針開始微微地顫抖，仿佛獵犬嗅聞到了大型猛獸，半是興奮半是恐懼。
找到了，是這扇門，指針在她走過這扇門時劇烈地顫抖了一會兒，陡然停住，鋒利的針尖穩、狠、準地朝向它，就差沒有尖叫--就是它！
肖文靜稍作猶豫，她不知道門內有沒有人，耳邊即時傳來楊慎思讓她安心的聲音：“里面沒人。監控記錄顯示半個小時前有人從這門里出來，之后再沒有人進去。”
萬能的楊律師！阿門！
肖文靜覺得自己的信仰更堅定了，她毫不猶豫地上前推門，那門是鎖著的，她并不意外，也不著急，而是不慌不忙地取下了女侍者佩戴的胸牌。
七年的監獄生涯，再白的白紙也總會染上一些灰色，肖文靜多多少少學到點非主流的技能，比如，如何利用一張卡撬開非保險鎖的房門。
也是她的幸運，“金史密斯”畢竟是有年頭的老建筑，如果是近些年的高科技設計，弄個密碼鎖什么的，那她也只有望門興嘆了。
不過那樣的話或許楊慎思可以派上用場，嗯，楊律師肯定行！
“嗒”，房門適時開了，拜楊慎思教的頭號信徒被打斷了思緒，她同時聽到了走廊右方傳來的說話聲。
肖文靜的身體反應快過頭腦，她推門、轉身、關門一氣呵成，靠在門后略等了片刻，確定門外的人似乎沒有進來的意思。
對了，她想，沒必要等啊，她有外掛啊。
“楊律師，”她連忙問，“外面的人走了嗎？”
和她想的不同，耳機里沒有即時傳來回答。
“楊律師？”
肖文靜看了眼時間，五分鐘還沒到，是通訊中斷還是楊慎思那邊出了意外？
她懸著心，卻也無計可施，只好放棄了依賴外掛的偷懶念頭，還是得靠自己解決這邊的事。
肖文靜用襯衣裹上手機，在門邊摸了摸，摁下了開關。
迎面撲來一個青面獠牙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