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曉一動不動的定了許久,這才抬起了頭。
她的目光轉到了寧月的臉上,有一瞬間,她突然感覺到無比陌生。
“媽媽,我當然聽見了,但是……如果我們真的將東西都賣掉遠走高飛,那爸爸,他接下來該怎么辦?不管怎么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啊,難道真的要拋下他一個人一走了之嗎?”
夜庭宇雖然在有些時候也對夜曉發過脾氣,在一些氣急敗壞的時候也訓斥過她,但是從小到大的大多數時候,他在夜曉面前都是一個為她著想,對她偏愛的父親。
在夜曉的心里,夜庭宇并沒有大的錯處,相反,有許多時候他為了維護夜曉做了許多的籌劃,所以夜曉在聽懂寧月的計劃,以及明白她的計劃中完全將夜庭宇排除在外后,十分的不能相信。
“媽媽,要是我們真的這樣做的話,對爸爸來說,太不公平了!”
寧月聞言神情卻漸漸冷了下來,她垂眸看了一眼為夜庭宇說話的夜曉,緩緩放開手坐了起來。
“不公平?都到了這種時候了,還談什么公平不公平?曉曉,你這話說的未免可笑。”
寧月神態上的冷凝以及語氣里的嘲諷刺的夜曉一個激靈,像是一盆涼水驟然澆到了頭上,讓她在一瞬間清醒了起來。
“媽媽,你怎么能說這種話呢?是我可笑還是你太冷血了?那是爸爸啊,不是其他無關緊要的外人,是我們的家人,這些年來,我們一家人一直在一起互相支撐,現在到了眼下的危機時刻,難道就要大難臨頭各自飛了嗎?難道我們就只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嗎?”
夜曉情緒激動的嚷嚷了這么一通,寧月期間除了睫毛微微顫了顫,便沒有了任何情緒上的波動,不僅如此,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撇了撇,勾起了一個充滿諷刺的弧度。
夜曉不明所以,心里卻被漸漸激起了怒氣。
“媽媽,你這是一副什么表情,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你說要變賣東西,那些東西難道不是爸爸的嗎?我們現在的吃的以及用的,有哪一樣不是爸爸給我們的?沒有爸爸,怎么會有咱們的今天?你……”
夜曉情緒激昂,正要指責寧月,卻被她驟然打斷。
寧月的神情極冷,連說出口的話都好像淬上了冰。
“說得好,曉曉,沒有你爸爸,我們根本不會有今天!”
寧月的語氣突然揚高,將夜曉嚇得怔住了。
“可是你看看今天咱們過的是什么日子?左右逃竄東躲西藏,不說家了,連一個正經的安身立命之所都沒有!憋屈的蝸居在這么一個還沒有巴掌大的破舊小旅館里,連明天能夠去往何方都不知道,這是人過的日子嗎?這些是不是拜他夜庭宇所賜?”
寧月的質問讓夜曉一時間啞口無言,她漸漸泄了氣,不再像剛才那樣理直氣壯。
“雖然……即使……可是媽媽,咱們現在的情況不是被夜笙簫那個賤人給害的嗎?這些并不是爸爸的錯啊,如果沒有夜笙簫那個賤人,咱們現在根本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境地的,咱們最該埋怨的人不是爸爸而是夜笙簫啊,而且我說的也不是眼下,而是之前那些養尊處優的日子,不都是爸爸給我們的嗎?”
看到夜曉還在為夜庭宇辯白,寧月沉沉的嘆了口氣。
夜曉眉眼間全是惶惶之色,像是在忐忑的求寧月一個肯定。
寧月其實是理解夜曉的心情的。
畢竟夜庭宇即使有諸多不堪,但是這些年來,在夜曉的面前,他一直算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這個形象在夜曉的心里已經根深蒂固了很長的時間,她不舍得讓他坍塌,也想要去小心翼翼的維護。
但是現實永遠是現實,它冷冰冰的甩在你眼前,像冰冷的雨滴猝不及防的打到你臉上,不管你怎樣逃避閃躲,都無濟于事。
寧月心里酸澀,又緩緩的坐了下來,輕撫夜曉的后背。
“曉曉,難道到了現在,你還不明白嗎?追根究底,真正破壞咱們所謂平靜且美好的富貴生活的,根本不是夜笙簫,常言道紙是包不住火的,你爸爸當年做過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總有一日會被發現,會曝光在陽光下的!”
凡事有因才有果,夜庭宇當年困于心魔,行差踏錯,在他走上那條不歸路上時,就注定再也回不了頭了,之后雖然在遮掩下得來了十幾年的人上人生活,外表看起來光鮮無限養尊處優,其實內里根本不堪一擊。
所謂的好日子只不過是偷來的。
頭頂的大刀早已經架好,只是看什么時候落下來而已,說白了,只是時間的早晚問題。
寧月的話音落地后,夜曉沉默了下來,很久都沒有再開口。
她并不是傻子,也并不是想不通這個道理,但是她依舊不能接受。
“媽媽……誰又沒做過錯事呢?我們都犯過錯,爸爸只不過是跟這世上千千萬萬個普通人一樣而已,這世上每個人都是懷揣著見不得人的秘密過活的,只要能夠掩飾好,就能夠相安無事,媽媽,爸爸之前做的很好,咱們之前的生活也沒有任何問題,如果不是夜笙簫那個賤人,那些塵封多年的秘密是根本不會見光的!”
夜曉緊緊攥著衣角,語氣急促。
“明明就是夜笙簫,是個賤人毀掉了我們的生活,媽媽,咱們跟爸爸商量一下,將東西變賣掉,然后一起走,好不好?這樣不管去了哪里,我們一家人都是在一起的!”
看著夜曉殷切的眼神,寧月眼睛里一片憐憫的哀傷。
她放下了手,語氣輕緩。
“曉曉,你覺得我們帶上你爸爸,我們還能走的了嗎?”
話音落地,夜曉的心重重的一沉,在瞬間變了臉色,良久后才喃喃出聲。
“怎么會走不了呢?爸爸……只要爸爸現在好好計劃,只,只要我們避過蕭厲的耳目……我們……我們是可以,可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