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一群侍衛立刻警覺起來,有人大喝:“什么人膽敢擅闖皇家寺院?”也有反應快的,已經大喊:“有刺客!”也有忠心護主的:“保護林婕妤,保護軒王!”
寧承軒只覺得一片混亂,瞬間就有乒乒乓乓的打斗聲傳了過來,他一直看著前方頭也不回的汐汀,抬腳追去,絲毫沒有注意到那些黑衣人已經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終于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將她護在懷中,低聲急道:“有刺客,當心。”
汐汀這時方才回過神來,注意到那邊傳來的打斗聲,抬眼看去時,卻正好看見一把長劍,正直直的朝他的后背刺過來,腦中霎時間一片空白。
她清晰地聽到“噗”的一聲,應該是劍刺入皮肉的聲音。
當頭腦再度回復清醒時,她低下頭來,看著自己胸口的那把長劍,搖晃著,不停地有血滴下來。
竟然沒有覺得痛,她慘然一笑,手中不知握的是誰的手,竟然那么涼,比胸口插著的這把劍還要涼。她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覺得有人在搖晃著自己的身子,可是她卻越來越覺得沉重,腦袋是沉重的,心是沉重的,身體,更是支撐不住的頹然倒地。
寧承軒感覺著自己懷中的那具身體越來越無力,克制不住的大吼了一聲,是恐懼,亦是絕望。他將她緊緊抱住,一腳踹開那名撲上來的黑衣人。
又有其他的黑衣人涌了上來,劍尖都仿佛直指著他的心臟。可是他懷里抱著她,他怎能拿她的身子去對著那些劍?眼看著那些劍越來越近,他轉過了身子,將背部留給那些劍。
然而,轉過身子的那一霎那,他看到出現在道路上的飄落,驚恐的看著這邊發生的事情。當那些劍直逼他后背的時候,她的眼淚霎那間奪眶而出:“軒兒——”
伴隨著那一聲長喚,一群黑衣人中忽然有一人頓了頓,隨即以風一般的速度,削掉了與自己并排的所有人的長劍。所有黑衣人都震驚的看向他,僅僅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寫滿疑惑:“主上?”
那人的劍尖抖了兩抖,抬起手來指向寧承軒的背脊,冷聲道:“你不是當今皇帝?”
寧承軒原本一直怔怔的看著一步步跑近的飄落,想開口叫她不要過來,可是聲音卻堵在嗓子里,仿佛只等著那些劍刺入自己背部時再發出一聲慘叫。可是此時,卻突然聽到身后那人的問話,頓時抬起頭來,沒有回頭,只是冷冷道:“我不是。”他眼睛掃過懷里臉色慘白的汐汀,再看向飄落,忽然大喊道:“娘親,不要過來!”
飄落在離他十幾步的地方頓住了腳步,卻不是因為他的那句話,而是因為看見了他身后那人那雙陌生又熟悉的眼睛,那雙曾經讓她噩夢連連,陰鷙冷冽的眼睛。她不敢相信的看著他:“肖……”
那人只是發出一聲冷笑,劍尖忽然從后面抵上了寧承軒的脖子,其利無比的劍鋒頓時在他脖子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不要……”飄落的聲音不可遏止的顫抖著,“肖天霖,不要碰我的孩子……”
肖天霖?寧承軒目光一緊,求證似的看著飄落。身后這人是肖天霖?南詔大將軍肖天霖?也就是,娘親的親表兄,也算是自己的表舅?
肖天霖目光一寒,伸手摘下自己的面巾,冷冷看向飄落:“表妹,難得你還記得我。”
飄落只是緊緊盯著承軒脖子上的那道傷痕,連連搖頭:“求你,不要傷害他……”她腦中不停地閃回一些雜亂的畫面,有胡亂嘶鳴的馬匹,有一動不動的寒秋,還有塵兒……臉色慘白,毫無一絲氣息的塵兒……不,不要這么殘忍,她已經親眼看見自己的女兒喪生,難道還要再一次目睹自己的兒子……
飄落不敢再想下去,眼淚已經一直往下淌。見肖天霖一直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她終于慢慢的,一步步往前走去。
肖天霖只是冷眼看著她,不作任何行動。還是那個她,還是記憶深處的那個她,沒有變化,不管是樣貌,還是對他的怨恨恐懼,都沒有變。
飄落一直走到承軒面前,看著他懷里的汐汀,她還在流血,可是卻一直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來,她還活著嗎?飄落忍不住懷疑,再抬起頭看向承軒,他臉上竟然已經有眼淚滑落,微微張開的嘴唇無聲的重復著幾個字:“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飄落忍不住下滑的淚,卻伸手撫上他的臉,為他拭去眼淚,輕聲道:“她不會有事的。”她的手在他臉上移動著,慢慢滑到他脖子的位置,漸漸接近那劍尖。在她的手,就要伸出去握住劍尖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大吼:“落兒,住手!”
飄落抬頭,看見站在遠處的寧子宸,以及他身后的一眾侍衛。他終于來了,這一次,他終于沒有再讓她一個人面對這樣殘忍的場面。她看著他,頓時模糊了淚眼。
肖天霖身后的黑衣人有了一陣躁動,看著寧子宸帶來的侍衛都有一些著急。肖天霖卻依舊勝利在握的樣子,頭也不回的道:“寧子宸,想要你的兒子活命,就不要過來。”
寧子宸原本在一步步接近的腳步頓了頓,看著飄落,又看看承軒以及他懷里的汐汀,最后才看向肖天霖的背影,也絲毫不輸氣勢:“那你想怎樣?”
肖天霖一動不動的看著飄落,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如果我說,我要她跟我回南詔呢?”
“休想!”寧子宸冷冷看向他,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你不要以為有一把劍在手中,就能肆無忌憚,這里,畢竟是天朝,不是你的南詔!”
肖天霖冷笑起來:“是,這里的確不是南詔,可惜,我就憑這一把劍,可以要挾到的人只怕不在少數。”他抬起眼來,一直盯著飄落,“表妹,你說呢?”
飄落說不出話來,看著承軒脖子上的傷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娘親,救她,救救她……”寧承軒突然回過神來,一直看著飄落,祈求著。
“軒兒,閉嘴!”后面的寧子宸怒吼道,再看向飄落的時候,眼中突然帶了一絲恐懼,唯恐她答應了肖天霖的要求。
幾個人都仿佛對峙一般,各懷心事,想的都不一樣。飄落一直在思量著,眼光不停地在面前的三個男人臉上游移著,終于定格在寧子宸臉上。他在搖頭,不停地對她搖頭示意,但她依然能看出他眼里的矛盾,因為肖天霖的劍,還是抵在承軒的脖子上。
“主上!”肖天霖身后的一個黑衣人眼見此情景,終于忍不住低喚了一聲,“我們此行——”
肖天霖冷冷一回眸,他便立刻閉上了嘴。但他的話還是明顯起到了作用,因為肖天霖的臉色立刻發生了變化,嘴角勾起的笑意漸漸消失不見,緊緊盯著飄落慘白的臉頰,卻對著身后的寧子宸說話:“不想要你的王妃離開?也可以,除非你能用你們的皇帝來作交換,那你的王妃,你的兒子,都會沒事。”
“原來你想要的,是朕的命。”身后忽然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肖天霖回過頭去,只見一個華服的年輕公子緩緩走到了寧子宸身后,目光灼灼的看著寧承軒僵直的背影。他猜得到此刻他懷里抱著的那個人是誰,可是卻看不見她怎么了,心中焦急,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
此時此刻,才算做是真正的亂成一團。飄落不時看看那邊的兩個人,又看著承軒和他懷中抱著的奄奄一息的汐汀,心中一團亂麻。看著肖天霖回轉頭去看皇帝,她最后看了一眼寧子宸,終于下定決心,閉上眼伸手,出其不意的握住了那抵在寧承軒脖子上的劍尖,頓時血流如注。
“娘親!”寧承軒失聲喚道。
“落兒!”寧子宸頓時嚇得臉色慘白,聲音顫抖。
“帶她走啊!”飄落強忍著劇痛,在同一時刻將寧承軒推開了。
等到肖天霖迅速轉過頭來時,寧承軒已經脫離了他的劍,抱著懷中那個女子回過頭來看著飄落,她的手,還握在劍尖之上,滿手鮮血,痛得無法動彈,甚至無法張開手來放開劍尖。
“你——”肖天霖怒不可遏,可是手中的劍卻一動也不敢動。
“落兒!”寧子宸眼見著她滿手的鮮血,仿佛自己也正承受著那種痛一般,臉上毫無血色。那種十指連心的疼痛,他也曾經親歷,如今眼見著她這樣,他怎么還能冷靜下來?不顧皇帝和周圍侍衛的阻攔,他已經沖了上去。
肖天霖僵直著身子沒有動,他身后的黑衣人也不敢動,任由寧子宸沖到了飄落身邊,攬住她,緩緩握住她的手臂,將她的手一點一點的從那把劍尖上取下來。
飄落疼得額頭直冒冷汗,無力的靠著寧子宸,還不忘抬眼去看肖天霖。他的劍抖了一抖,忽然轉過身去,劍尖直指立在那邊的皇帝,冷聲道:“動手。”
頓時,一群黑衣人都沖著那個方向直撲過去,皇帝的身前立刻有幾層的侍衛將他保護起來。他的手緊緊攥著,呈拳狀,眼睛看著的卻是遠處的寧承軒,和他懷里的人。
他才看清楚,她居然傷成那個樣子!奄奄一息,毫無生氣的躺在寧承軒的臂彎里,他幾乎克制不住自己的腳步就往前去那里,可是卻立刻被擋住,有人不停的將他往后拉扯,還有一些嘈雜的聲音響在耳畔。
“保護皇上先走!”
“皇上,危險!”
……
那邊的寧子宸將飄落攬在懷里,看看皇帝,又看看寧承軒,急道:“軒兒,快帶你娘和汐汀離開這里,找太醫來為她們治傷!”說罷,他將飄落交給了身后一個僧人,提了一把劍匆匆趕往亂作一團的另一邊。
飄落看著他匆匆的背影,又痛又急,突然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