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晚了,云綰從馬背上取下了一塊牦牛皮,這是在前面一個部落里,自己用一塊碎金子換的。吐蕃人氈子一樣的衣服也抗凍,天當被子地當床,云綰挨著那塊大冰凌就睡了一夜。三伏枕火睡,三九臥雪眠,說的便是這般的內功高手。
第二天起來,冰依舊是冰,沒有半點要融化的跡象。云綰看都不看一眼,打馬西去。昨天的地圖質量雖然差,但是路線是往西蔓延的,這點,云綰還是看得出來的。
八年前自己十二歲,八年后自己二十歲。正是花一般的年紀,卻被舅舅派到了這高原雪域里來。舅舅自然是謝凌云謝大莊主,四十歲的他蓄起了長須,看起來穩重了許多,也懂得放權了,只是和自己聊天的時候,依舊是三句里總要提一下師父。
師父這些年過的很快樂。我們都說他在幻想,師娘已經死了,他卻笑著說不是幻想,只是你們看不見罷了。師父的笑很純很真,沒有半點怪異的地方。或許他真的看開了,又或許他隱藏的很深,但是看見他總是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對著我們又是極其正常,我也習慣了。
縹緲峰上的一切,師父都很熟悉,自己離開了半年,師父也一定會沒事的。寺里的老和尚說師父有慧根,卻又當不來和尚,每日卻有派者幾個小沙彌看師父,貌似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當年姑姑的毒害苦了師娘,也害苦了師父。但是醒來的師父,卻是半只腳跨入了天道。他苦心孤詣的在把混元功往更上面的一個層次推著。他說,真的功成之日,即便是一甲子的春秋甲子功天道修持,在它的面前也是玩物。
我練得是師父修正后的東西。真的,和開始自己練習過的混元功不可同日而語。以前的十二正經養氣源,仿佛是十二頭拉拽牛車,雖然有力,卻只能緩緩的走,而現在,奇經八脈也在蓄力,這就好像是二十匹駿馬,拉著戰車在沙場上狂奔。
師父說我長大了,要去江湖上走走。舅舅的下人卻正好到了縹緲峰。我跟著他看到了舅舅,舅舅說,有人在吐蕃看到了姑姑,讓我無論如何也要親自見上姑姑一面。憑姑姑對師父的心思,自己是絕對最好的人選。
是啊,我是關河大俠的徒弟--唯一的徒弟,當年的恩怨,有一些是該交給臥來處理了。姑姑不是壞人,當年暴跳如雷的舅舅也能坐下來,說姑姑過得苦,大家都應該放下了。
我來到雪域天國半年,我走過了二百四十六個部落,卻沒有看到姑姑的蹤跡。我看到騎在馬背上放牧的牧奴,看到拾著青稞的農奴,看見過緩緩攪拌紙漿的工奴,卻沒有看見姑姑。她會是一個美人兒,放在人群中可以一眼找到的人兒,在雜亂無章的高地上,一定會顯眼。
可是沒有,自己沒有找到,就在這時侯,卻看到了一匹飛馳而去的駿馬,馬上的背影英姿颯爽。自己想追,黑風是千里良駒,一定可以追上。只是過了一會兒,卻跟丟了路。迎面卻來了四個看起來驕奢淫逸的蠢貨。
揮揮手就把四匹馬撂倒,壓住大腿的蠢貨是那樣的可笑。他手里攥著金箭是那樣的會晤著,生怕自己看不到。金子質地不純,懶得理他,隨手打落,抬手就把馬掀到一旁。他在吼,質問自己為何敢對傳驛的金箭使者下手,這是夷三族的大罪。
自己覺得好笑,師父、舅舅、令狐叔叔、姜姑姑、方姑姑……貌似他們一個也惹不起的吧。
雪山大輪寺是吐蕃的武學圣地,自己是明白的。但是聽說過沒見過,誰曉得它在哪里?然而,吐蕃要進兵大唐,這便不是好事了。四十九絕僧貌似很厲害的樣子,不成,自己要先給秦英師伯打探一下消息。我想,知道這個消息之后,方姑姑應該也會跑去大輪寺鬧一鬧的吧。剛才那個英姿颯爽的背影,一定是姑姑。她背著劍離開玄刀門的背影,就是那樣,即便是穿了毛氈,我也能看出來。
不好,姑姑是自己一個人,大輪寺有那么多的和尚,姑姑只是一個人,我要快點去幫忙。想到這里,手中的馬鞭卷了個花兒,要到前面的部落里問問究竟怎么去大輪寺。迫在眉睫的事容不得耽誤。
百里之后,看到了雪上的馬蹄印,正好出現在去雪山的路上。云綰緊了緊衣服,飛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