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樹杈,童旭青衣下垂,臨風仰面其上。雙目炯炯的盯著月亮,卻是一言不發。
令狐北像一只貍貓一般撲了上去,蹲在另一側的樹杈上,盯著如若木樁的童旭,沉吟一番,開口道:“怎么。不開心?”
童旭搖了搖頭,道:“殺了人,難以開心起來……”
令狐北點頭道:“不錯,當初我第一次殺人,也是難受的三天沒吃進去飯……”腳蹬著樹杈,與童旭一般,躺倒在一旁。
童旭點了點頭,道:“我師父經常對我說,江湖上行走,須得行俠仗義的,當仁不讓。可是,我只是想不通,江湖事,江湖了,那這般兇殺,朝廷律法何用?”
令狐北點了點頭,道:“這便是謝家要歸附于朝廷的緣故之一了。近年來,謝家如日中天,江湖間若有什么大恩怨,都是謝家出面鎮場子的。比之五十年前的亂世,現下已經好多了……”
童旭點了點頭,道:“冤冤相報何時了。這般恩仇的終結,自然是朝廷出頭最好……令狐大哥,等我去過朔州,你帶我去謝家一趟吧,我想看看,謝家究竟是什么樣子的。
令狐北笑道:“你即便是不讓我帶你去,我也要帶你去的,放心。不過,云綰這丫頭,你究竟想不想收為徒弟?”
童旭眉頭微蹙,道:“直言說吧,綰兒這小丫頭,腦筋極是聰慧,悟性只怕也是奇高。常言道良師難得,但佳徒更難得,我何嘗不想收她當我門下大弟子?只是,我現在對于混元功,自己修煉足夠了,要想教人,還需要時日……”
令狐北點頭道:“原是這般。”
童旭道:“此刻她年紀還小,心思不定性,所以,我準備讓她好好想一想,而后再作計較。”
令狐北道:“那便成了,我把話同清姐這般說就是了。”
童旭笑罵道:“你就是個墻頭草,專門過來打探消息的。”
令狐北哈哈一笑,看著火堆一旁正在埋頭大吃的云綰,臉色突然一怔,道:“今天日間,我得到謝家的消息,說靈寶閣皂宗沉寂二十五年,今朝卻有大動向。”
童旭“哦?”了一聲,問道:“甚么跡象?”
令狐北道:“這還不清楚,只知道,他們在江湖四處埋伏的人馬,在悄悄的往華陰聚集呢……”
童旭握拳道:“賊心不死。日間那個劉自靖還說要推翻大唐,自家做皇帝呢。”
令狐北道:“果真是一群瘋子。”
童旭點了點頭,道:“此事不容疏忽。你我暫且一路西去,到華陰一看究竟,再去朔州也不遲。”
令狐北點了點頭,道:“那也行……不過,兄弟,你覺得,你現在對上陳道東,有幾成取勝的把握?”
童旭眉頭一皺,仔細思索一番,卻只得搖了搖頭,嘆道:“一成也沒有……不過,他也休想為難我!”
令狐北點了點頭,道:“既然這般,你我不妨先去京師一趟,我去請‘無敵紫金剛’秦英助拳好了。你們二人并肩子上,我想,陳道東便是再厲害,也只能吃虧了。”
童旭嘴中念叨著“秦英”二字,拳頭一攥一松的,片刻之后才說道:“罷了,大局為重。我和秦英的梁子,以后再算。”
令狐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難得你心地這般豁達。”
童旭橫了他一眼,嗤之以鼻道:“你以為我是你?”
秦英打了個噴嚏,拳頭頂了頂鼻子,悠悠的說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打起噴嚏來了?”
他此刻,正漫步在西市的街巷上,身后跟著的,卻不是那幾個家丁,卻是幾家世家公子。有羅家的“玉面孟嘗”羅章,程家的“赤虎”程通,尉遲家的“黑風雙將”尉遲松、尉遲江,以及段家的段之章。
程通乃是個痞氣十足的人,眼見秦英打了個噴嚏,當即便嘿嘿一聲,一張臭臉張著大口,笑道:“二哥是久不來市里,一時不熟這味道了罷。”
秦英點了點頭,道:“應該是的。整日價的被我娘關在府里,都快傻掉了。”
程通笑道:“今日難得伯母開恩,咱哥幾個須得好好醉一通才是道理。”
尉遲松笑道:“正是這般。走,松鶴居,再去喝一壇琥珀!”
段之章瞥了他一眼,道:“果真是家傳淵源,每次都是喝一壇,就不能品品嗎?狂灌大灌有意思么?我爹說的酒囊飯袋,就是你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