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秘書，你也住在這個別墅里？”林染想了想，問道。

她用了一個“也”字，就是意味著在心里對這件事情早有認定，再詢問也只是做一些表面功夫而已。

夜半時分，還隨時出現，聽命吩咐，事實如何，也就不言而喻了。

陸南對此倒也毫不避諱，坦蕩回答說，“林小姐說的不錯，我就住在這個別墅里。因為我不僅僅是大小姐的秘書，也是她的家仆，要時時刻刻照看她的周全。”

林染對陸南的身份早有懷疑，如今卻直接在他口中聽到“家仆”二字，還是相當的詫異。

現代社會，人人講究平等，破迷信破封建也都快百年了，做傭人下人也只是職業而已，不再有什么高低貴賤之分，而陸南這樣混跡商場之人，卻將自己的身份按在“家仆”之上，讓人大跌眼鏡。

家仆，可是要用一輩子來效忠的，相比普通下人，更沒有人生自由。

林染的詫異就這樣赤果果的寫在臉上，愣愣地眨了眨眼，神色才稍緩了些許。

陸南卻沒有要結束這個話題的意思，還反問了一句，“林小姐，你看起來很驚訝，是在好奇我的出身，還有跟蘇家的關系嗎？”

是，也不是……

林染的確好奇，但也覺得這是陸南和蘇謹言的私隱，她一個旁人，探究太多并不合適。

因此，她委婉道，“的確是有些好奇。不過這些事陸秘書的私事……”

“我是蘇家從孤兒院里收養回來的孩子。”陸南不等林染把話說話，先一步主動說道。

“嗯？”林染又是一愣，她自認跟陸南不過是點頭之交，沒想到他卻跟她毫不避諱，連這些都說了。

“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無父無母被丟棄在路邊，就連姓名也沒有。因為小時候瘦小，面黃肌瘦，就算有人來孤兒院收養孩子，也不會選中我。過了十二歲之后，更是沒有人會收養這么大的孩子。我當時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會留在那個孤兒院，就算成年可以離開了，也摘不掉這個身份，只能卑微茍活而已。但是在我十四歲那年，大小姐出現了……”

說到這里，向來面無表情的陸南，竟露出了與月光一樣溫柔的神色。

林染靜靜地聽著，雖只是短短數語，卻也明白了蘇謹言在陸南心中的位置，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她拉著我的手，帶我離開了那個冰冷的孤兒院。她跟她父親爭取，送我去念了最好的學校。我吃在蘇家，住在蘇家，凡事有人拿我的出身嘲笑我，大小姐總是擋在我前面，將那些人狠狠地訓斥一頓。”

“你能夠遇見蘇謹言，很幸運。”林染感嘆道。

陸南突然的一垂眸，再抬起眼的時候，之前對往事的追憶早已消失不見，一雙沉黑的眸子微微泛著冷光，對林染說道，“連我的名字，也是我到了蘇家之后，大小姐替我改的，陸，南。”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念著自己的名字。

陸南……

林染也在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微微皺了眉，一時間還沒想通其中的緣故。

說話間的功夫，他們已經走到了別墅的門邊，透過鐵門望出去，還能看到停在門外的車輛，正等著林染。

“陸秘書，謝謝你陪我出來，麻煩你了，送到這里就可以了。”林染告辭著。

“林小姐。”陸南卻再一次叫住她，“我今天跟你說了這么多，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

“陸秘書是把我當做朋友了，所以才跟我貪心？”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一切都是大小姐給我的，只要是大小姐想做的事情，哪怕不惜一切，我一定會幫她辦到！”

那話語最后，近乎是一種破釜沉舟的堅定。

林染看去，也在陸南臉上看到如出一轍的剛毅，甚至還有危險的氣息，飛快的一閃而過。

“林小姐，回去的路上小心。”陸南宛若老潭沉水，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主動開門送林染出去。

“再見。”

從蘇謹言的別墅離開，走向那路邊停著的車輛，微亮的燈光下，林染慢慢地看清了那車里面坐著的人，是陸璟深。

陸璟深……

陸南……

近二十年的時間……

一夕之間，林染混沌的思緒像是被什么東西照亮了，頓時明朗了起來。

陸南的名字是蘇謹言取的，偏偏那么巧，就是姓陸，跟陸璟深同一個姓，會不會是她睹物思人？

林染就這樣站在車邊，陷入在沉思中，好一會兒都沒了動作。

倒是車里的陸璟深坐不住，下車來走到了她的身邊，問道，“想什么呢？都走到車邊了，還能出神？”

“陸璟深，你是什么時候認識蘇謹言的？”林染一見到他，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大半年之前，她第一次來江城，作為【恒天】的代表洽談合作。”陸璟深對這沒頭沒腦的問題有些困惑，一邊說，一邊拉著林染走到副駕駛座旁邊，把人塞了進去。

大半年前……也就跟林染的推測是矛盾的。

陸璟深從車頭繞過，剛坐上車，就見林染撲了過來，逼近到他面前再一次問道，“那真的是你們的第一次見面嗎？你再想想，會不會在更早之前，你們其實就已經見過了。”

“更早之前？”

“對，更早的時候，比方說……二十年前，你八-九歲的時候。”

“就算我記憶力再好，也不會記得那么早之前的事情。”陸璟深將林染按回座位上，提醒道，“你坐好別動了，把安全帶系上。”

林染乖乖聽話照做，但是在車輛發動之后，依舊沒有放棄之前的問題，不依不饒的繼續問說，“那個時候蘇謹言也就六七歲，一個可愛漂亮的小女孩，你朝這個方向想一想，真的沒印象？”

林染按照蘇謹言現在的樣貌氣質，想象著小時候的蘇謹言，應該也是這個模樣。

如此明媚飛揚的小女孩，陸璟深見過，不應該毫無印象才對。

可是陸璟深在想了想后，還是搖了搖頭，“我真的沒有任何印象。這是蘇謹言跟你說的嗎？會不會是她記錯了，還是你聽錯了？之前她可是親口跟我說‘第一次來江城’。”

“難道真的是我弄錯了？”林染的神色暗了暗。

陸璟深一面握著方向盤，一面瞅了她一眼，眉心緊蹙著，“我跟蘇謹言到底是什么時候認識的，這一點都不重要。倒是你，就這樣聽之任之，讓她這么折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