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說著話，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像是又能喘息過來了，然后繼續大聲哭泣著。

連林染也有些分神佩服小孩子的肺活量，怎么能哭得這么久，又這么響亮，更心疼著小女孩，畢竟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沒有錯。

妮妮哭了一陣子，又開始說話，“安安，宋老師說你是頭部受傷了，你該不會變笨笨，所以才不記得可愛的妮妮了。……不過沒關系的，那些電視劇里演的，只要再撞一下頭，你又會變聰明的。”

林染有些哭笑不得，剛才那樣疼痛的心情稍稍的散去了一些，她蹲了下去，想在離開前安慰妮妮幾句。

就在這個時候，趴在林染肩膀上的陸續安突然的松開了手臂。

他一個轉頭，看向妮妮，反駁道，“你才變得笨笨的，都這么久了，還是這么愛哭，吵死了。”

“安安！太好了，你還認識我。”妮妮興奮著，滿是淚痕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也露出幾顆小小的門牙。

宋老師剛安撫了其他小朋友，這才抽出神來，拿出隨身的手帕，替妮妮擦了擦眼淚和鼻涕，柔聲安慰道，“安安還是有些不舒服，他-媽媽要帶他回家了，妮妮先松手好嗎？”

妮妮任由宋老師幫她擦臉，可是小手還緊抓著林染的褲子沒松開。

她不解的問道，“安安，你哪里不舒服？是肚子痛痛，還是頭痛痛？我把下午的糖果分給你，你這樣就不會痛痛了。”

妮妮平常為了能吃到糖果，都會跟她媽媽撒嬌說痛痛，在她小小的思緒中，以為所有的疼痛都是可以用糖果撫平的。

“安安不是痛痛，他是身體有些不舒服。”宋老師勸說道。

“身體？是身體的哪里？安安，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妮妮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追問道。

是心里……

陸旭安的內心，受到了猛烈的打擊。

林染和宋老師都知道原因，可是如此復雜的事情，卻不知道應該怎么講給一個只有5歲的小孩子聽。

就在他們糾結猶豫的時候，之前那個帶頭起哄的小男孩又走了過來。

他對著妮妮說道，“妮妮，難道你沒看到陸旭安頭上的‘蟲子’嗎？”

“我看到了的。”妮妮回答道。

陸旭安一直站在妮妮和林染之間，在聽到回答時，后背往林染的胸口貼緊著，下意識的尋找著庇護。

“丑死了，難道你不覺得害怕嗎？”小男孩依舊在挑事著。

隨著他的問題，林染恨不得可以堵住陸旭安的耳朵，不讓他聽到接下來的回答。

陸旭安也低著頭，垂在身側的小小手臂握緊成拳，就是不愿意看妮妮一眼。

“怕……我當然害怕。”

果然，妮妮的回答跟其他小朋友一樣，更何況她剛才還被嚇哭了。

“安安，媽媽帶你回家。”林染再一次抱緊了陸旭安，當她正要拉開妮妮的小手時，才聽到她接下去的話。

“好疼……那個疤痕，妮妮只是看著，就覺得很疼很害怕。安安，你真厲害，受了這么嚴重的傷，竟然都沒有苦。我之前摔倒，磕破了一點皮，都哭了好久好久，媽媽說給我吃冰淇淋了，才覺得不那么痛了。”妮妮又是崇拜，又是佩服的如此說道，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還一眨也不眨的緊盯著陸旭安。

林染一愣，倒是沒想到在簡單的小女孩心中，竟然是這么想的。

宋老師也注意到了，問說，“那妮妮剛才哭得那么傷心，并不是因為被可怕的疤痕嚇到了？”

“妮妮是被嚇到了！看著就好疼好疼，我太害怕疼了，就忍不住哭出來了。后來安安又要走，我還沒跟他說上話，打招呼呢，就哭得更大聲了。”妮妮似也非也的回答說。

宋老師的“嚇到”，跟妮妮口中的“嚇到”，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含義。

大人將它想的太復雜，完全忽略了小孩子那直接的反應。

大概是妮妮的話也起了作用，周圍一圈的小朋友中又隱隱約約傳出議論聲。

“我跟妮妮一樣，覺得陸旭安好厲害，這么大的一個傷口，他竟然都沒有哭，好勇敢。如果我能夠做到，我爸爸說不定會獎勵我模型飛機。”

“陸旭安，你現在還覺得疼嗎？”有個小朋友湊到陸旭安的面前，疑惑地問道。

“肯定很痛，你看妮妮都痛的哭了。”另一個小朋友反駁說。

陸旭安在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話聲中，轉過頭來，迎上那些稚嫩青澀的目光，開口道，“不疼，很早的時候就不疼了。”

“哇，你好厲害啊，居然都不疼。”有個小朋友感嘆道。

被涌上來的人擠開了一些的妮妮，用力的再一次擠到陸旭安的面前。

她嘟著小-嘴說道，“你騙人，一定是很疼很疼的。你把頭低下來一點，我給你呼呼。我媽媽說，只要呼呼就不疼了。”

陸旭安將站著，剛剛經歷了冰火兩重天的他，心中還是愣愣的，不清楚這些小朋友的反應怎么會這么不一樣，更害怕妮妮會忍不住再一次哭泣。

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

妮妮抓住了他的手，催促道，“你快一點，你長得太高了，我碰不到。”

輕輕的力道一拉扯，陸旭安側身低了低頭。

妮妮嘟著嘴巴往他的發絲上吹起，帶著水蜜桃糖果的氣息，“呼呼，呼呼~痛痛飛走了。”

林染看著這一切的發生，臉上的沉重終于如釋重負，露出了輕松的神情。

善意和惡意，其實都在我們身邊，就看你離哪邊近一點。

其他的小朋友們見狀，也跟著吵嚷了起來，紛紛舉手表示，“我也要給陸旭安呼呼”。

宋老師也因此松了一口氣，讓小朋友們排著隊，一個接著一個的給陸旭安“呼呼”。

陸旭安起先是尷尬的，身體僵硬著，面對那些小朋友們的熱情，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應，就連“謝謝”也說的呆板。

輪到某個小男生的時候，他拉起褲子，露出膝蓋上的一個肉色疤痕，對陸旭安說道，“我爸說，傷痕是男人的胸章，我的在這里，你的比我還cool。”

大約是產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覺，陸旭安對著這個小男生露出了笑容，眼神也跟著放松了下來。

林染一直在旁邊緊張的注視著，在這時，她心里的隱憂才完全的放下。

送孩子們回教室后，林染跟宋老師在一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