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
沈愛莉奮力從言水柔那奪回自己的手腕,拎著包氣喘吁吁的站在她面前,大喊大叫的樣子毫無貴婦人的自覺:“說得輕巧,我的孫女還在手術室里躺著,你要我怎么冷靜?”
“雅兒是您的孫女,也是我的女兒。”言水柔幾次三番向厲北城投去求助的目光,這會兒難掩失落的獨自應對氣瘋了的沈愛莉,睫毛一顫落下淚來:“雅兒就是我的一切,如果可以選擇,我寧愿自己去死,也不愿雅兒出任何意外。”
“那你倒是去死啊,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沈愛莉雙手狠狠攪著愛馬仕的肩帶,丟下泣不成聲的言水柔,走到厲北城面前重重的嘆了口氣:“兒子,都是媽不好,媽早看出這個言水柔不是好東西,可是你那么喜歡,我也不想讓你不開心,反正咱們厲家又不在乎多養(yǎng)一個寵物,哪想到會有今天……”
“媽,別說了,都是我的錯。”
厲北城松開手指,任由剩余的半只香煙掉在地上,砸出一小片火星。
他沒有去看沈愛莉的神情,專注的沉浸在自己難以言喻的心情里,只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怎么會是你的錯,男人喜歡漂亮女人再正常不過,只是你這眼光真的得改改,選誰不好,偏偏選了個蛇蝎心腸的狐貍精!”
厲北城還是不看她,淡淡的開口道:“這是報應。”
沈愛莉心中一抖,幾乎懷疑厲北城是不是受了太大刺激,精神出了什么問題。
畢竟厲北城從出生開始就是含著金湯匙長大,人生中向來順風順水,從未接受過任何真正意義上的挫折和磨難,導致他的性格自信自大,卻也有不為人知的脆弱。
膽戰(zhàn)心驚的吞了幾下口水,沈愛莉凝視著自己的兒子,膽怯擔憂的問:“你說什么?”
厲北城搖了搖頭,心生倦怠的一個字都不想說了。
但沈愛莉卻不能就此放他清凈,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兒子,媽媽在問你話。”
“您還不明白么?”他心灰意懶的揚了揚另一只手中緊握著的手機,屏幕顯示著通話中斷的字樣,喃喃自語地說著除了他自己之外,誰都聽不懂的話語:“這是我背叛言夏夜的報應。”
“這怎么又和言夏夜那個死丫頭扯上關系了?”沈愛莉沒聽明白,退開一步看了看不遠處靜悄悄的手術室,一臉驚愕的大聲道:“該不會雅兒出事和她有關?她想報復咱們,所以對孩子下了黑手,是不是這樣?”
厲北城疲倦的看了沈愛莉一眼,搖搖頭沒說什么。
他知道沈愛莉?qū)ρ韵囊挂恢北в衅姡徊贿^以前他都故作不知。
現(xiàn)在想來,言夏夜在他面前背后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當然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要不是他遲遲拖著不肯辦理離婚手續(xù),她不得不勉強和他虛與委蛇,恐怕早就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傻孩子,你看著我做什么,說話啊?”
沈愛莉急的要命,恨不得抓著厲北城搖晃幾下。
但是考慮到厲北城眼下半死不活的樣子,她還是克制住了這種沖動。
一旁,言水柔深吸口氣,不失時機的低聲說:“伯母,言夏夜雖然不是造成雅兒受傷的直接原因,可這件事和她脫不開關系。”
“到底是怎么回事?”
借此,沈愛莉的怒火盡數(shù)傾倒在言夏夜身上。
她轉(zhuǎn)了一圈都沒望見言夏夜的影子,更是火上澆油般大發(fā)雷霆:“她把雅兒害的半死不活,竟然連面都不露?難道成了秦家的私生女,就能這么目中無人了嗎?”
言水柔柳眉微蹙,計上心來。
她不直說言夏夜的種種不是,而是輕描淡寫的提點一二,留出足夠的余地給沈愛莉獨立思考,“您前些日子應該見過她,她對您的態(tài)度,是不是和過去有了很大變化?”
“那死丫頭這段時間完全是目中無人,根本不把我這個長輩放在眼里,要不是……北城?”
厲北城忍無可忍,揮出一拳重重砸在身邊的墻壁上,力道之大發(fā)出了砰的一聲。
沈愛莉嚇了一跳,慌慌張張的捧起厲北城的右手,生怕他盛怒之下弄傷自己。
厲北城一動不動的任她檢查,眼眸微瞇地直視著言水柔,眼中再無昔日半點情意,有的只是滿滿的厭棄:“言水柔,我就站在這里,你還敢胡說八道?”
“我哪有胡說,是伯母自己認為言夏夜對她不恭敬,難道你認為伯母會為了這種小事說謊?”看出厲北城暫時不可能再充當她的靠山,言水柔無奈之下棄暗投明,專挑著討沈愛莉歡心的話說:“您過去在厲家那么照顧她……”
此話一出,沈愛莉自艾自憐的連連點頭,同時還堵得厲北城無言以對。
身為人子,他不能明著說沈愛莉的不對,只能抬手遙遙一指言水柔,言簡意賅的命令:“閉嘴!”
言水柔委屈之極的望了他一眼,乖乖的垂下頭不說話了。
最終還是沈愛莉打破僵局,“算了,你兇她也無濟于事,還是快和我說說雅兒怎么樣了。”
“那些醫(yī)生都忙著搶救雅兒,只來了個護士交代了幾句。”說到這里,厲北城停頓片刻,十分艱難的繼續(xù)道:“似乎情況不太樂觀……”
下一秒,手術室的門忽然打開。
“病人家屬,你們在這吵鬧什么,再這樣我只能把你們都請出去!”
另一個面生的護士怒氣沖沖的推門走了出來,手中還拿著手術中使用的道具,上面分明沾染著還未凝固的血跡。
沈愛莉只看了一眼,立刻覺得心跳耳鳴,兩條腿像面條一樣軟的不行。
幸虧厲北城眼明手快扶住了她,否則她也許真的會丟人現(xiàn)眼的坐到地上去。
言水柔匆匆趕到近前,語速極快的問:“小姐,里面的狀況怎么樣?我女兒還好嗎?”
“你們再這么鬧下去,能好的也好不了了。”護士小姐的臉色不大好看,特意瞧了眼主任醫(yī)生吩咐過特別關照的男人,勉強維持著和顏悅色:“請你們相信醫(yī)生,意外已經(jīng)發(fā)生,這是你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厲北城目光冷冷的向她瞥去,“你要我聽天由命?”
小護士倔勁上來,哪還管他是不是什么特殊的大人物,一言不合懟了回去:“否則你就照顧好你的女兒。”
眼下,言水柔最怕的就是追究責任。
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雅兒時隔幾個月的兩次墜樓都和她脫不開關系。
一次故意陷害,一次無心為之。
按照那個護士剛剛的說法,假如雅兒真的……
不不不,這對她太不公平,她不敢再想下去!
情急之下,言水柔不等厲北城開口,搶先發(fā)難道:“這是你們醫(yī)院對待病人家屬的態(tài)度?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向你們護士長投訴!”
說話時,她還不忘了淚眼婆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護士小姐對付不了她這樣楚楚可憐的敵人,無語的抿了抿唇,把寫著名字的工牌亮給她看,轉(zhuǎn)身回了手術室。
眼巴巴的看著手術室的房門再次關閉,沈愛莉焦慮不已的拉著厲北城不放,苦思冥想的回憶著護士每一個字背后的含義:“她剛剛說,能好的也好不了……是不是指雅兒沒什么大礙?只要我們耐心等著,她一定能好起來?”
厲北城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好敷衍的點了點頭,攙扶著沈愛莉去長椅上坐下。
或許是血緣之間的某種感應,對于雅兒目前的狀況,他無法像沈愛莉這么樂觀。
“那就好,你爸說他會盡快趕過來。”
信以為真的松了口氣,沈愛莉臉上總算露出了聽到噩耗后第一個笑容,“對了,咱們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厲云棠,他再怎么說都是厲家的人,你爸和他的關系最近又鬧得這么僵,長此以往對誰都沒好處,不如趁這個機會讓他過來探望?”
想起言夏夜毫不遲疑的拒絕,厲北城遷怒于人,神色很冷的說:“我不想見小叔叔。”
“噢,那好,那就不告訴他。”有些惋惜這個機會,沈愛莉想了想,“那么通知小云朵一聲?那孩子以前經(jīng)常和雅兒一起玩,肯定會愿意過來看看的。”
厲北城眉心一皺,半晌沒有回答。
只要通知了小云朵,就等同于通知了厲云棠。
說到底,他母親還是舍不得放棄。
這也間接說明小叔叔的動作確實讓父親感到壓力,與其爭個玉石俱焚,還不如想辦法開口講和。
頃刻間明白了沈愛莉的用意,厲北城無法拒絕母親期待的眼神,咬咬牙答應下來:“好,你可以打給云朵,至于小叔叔來不來,那是他自己的事。”
沈愛莉喜出望外,一連聲的答應:“當然,你先在這里等等,我去找個僻靜的地方打電話。”
連她都不得不承認,云朵那孩子聰明伶俐,和嬌縱任性的雅兒完全像是兩個物種。
只要她稍稍暗示幾句,厲云棠一定會得知雅兒受傷入院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