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醫(yī)院。
那個良心過去不去最終決定幫他的刀疤男保鏢名叫徐海,他開車一路狂奔送沈容去了醫(yī)院。下車后,沈容扭傷了腳,行動不便,卻不顧疼痛拔腿就要跑,那架勢看上去是爬也要盡快爬到病房那里。
徐海本想著背他,但轉(zhuǎn)念一想,他都違背了雇主的命令送人來醫(yī)院了,要是再得寸進(jìn)尺背人家的Omega,可就真是不想活了。最后,徐海硬是讓沈容在原地等了他兩分鐘,自己飛跑著去推了輛輪椅回來,又一路推著他去了急救室。
沈容驚惶地四處張望,手里緊緊地攥著手機(jī)。他的心情很復(fù)雜,既想把手機(jī)遠(yuǎn)遠(yuǎn)地丟開,省的再次收到什么噩耗,可他又不敢放開,生怕錯過任何消息。
當(dāng)沈容鼓起勇氣再次給那個號碼打電話的時候,卻再也打不通了。
沈容心下一沉,絕望和焦慮淹沒了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險些再次決堤。好在他還有點理智,知道這時候光著急是沒用的,他必須冷靜下來,才有可能盡快看到爸爸。
沈容轉(zhuǎn)頭對徐海說:“徐先生,我們分頭去打聽一下吧,我爸爸是警察,因公事受傷,醫(yī)院里知道的人應(yīng)該不少。得到消息就通知我,可以嗎?”
徐海沒想到這個幾乎哭了一路的Omega這時候還能如此鎮(zhèn)定地想到辦法,心里倒是對他高看了一眼,他自然沒什么意見,立刻就打聽消息去了。
而沈容的方法也的確奏效,不少醫(yī)生護(hù)士都知道有個警察受傷了被送來搶救,沈容他們很快就依言去了沈城所在的病房。
徐海推著沈容上樓,一來他們就發(fā)現(xiàn)有幾個穿警察制服的人零星地站著,圍在某間病房周圍。
沈容的心頓時狂跳起來。他找了那么久,拼了命地盡快趕來,這一刻卻突然感到一陣恐懼,他手腳冰涼,額上滿是冷汗。他有些慶幸自己此刻是坐著輪椅來的,不然他恐怕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
徐海似乎看出了他內(nèi)心的不安,大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我送你過去吧,你爸爸在等著你呢。”
沈容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微顫:“麻煩徐哥了。”
沈容離那間病房越近,就越看清了病房外那幾個警察紅腫的眼眶和悲傷的表情,他的心不斷下沉,只有緊緊抓住僅存的那點微薄的希望,才不至于陷入徹底的絕望。
沈容來到病房門前,有個警察作勢要攔,徐海先一步上前跟他解釋。那警察看樣子知道沈容,一聽說他是沈城的兒子就立刻讓他們進(jìn)去了。
于是沈容終于來到了父親身邊。
除了躺在床上的沈城,病房里只有一個年輕的男警察在。沈容進(jìn)去后卻完全看不到他,眼睛直直地盯著床上。可是他沒有看到自己熟悉的父親,只看到了一張素白的床單。
或者說,那張冰冷單調(diào)的床單,蓋在了自己父親的身上。
沈容一瞬間感到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身體僵冷,如墜深淵。
沈容掙扎著撲到床邊跪下,雙手緊握成拳,嘴唇顫抖,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旁邊的那個男警察衣衫凌亂,臉上身上到處都是黑灰與血污,他一雙眼睛通紅,盯著沈容,啞聲問道:“你是沈容吧?”
沈容精神恍惚,失魂落魄地趴在病床邊沒有聽到他的問題,即便聽到了恐怕也沒有心思回答。
徐海嘆了口氣,“他是。”
男警察的眼淚瞬間就流下來了,他狼狽地摸了把臉,哽咽道:“你……你怎么不早點來啊?”
沈容面色蒼白,喃喃道:“我為什么不早點……我為什么不早點?”
男警察繼續(xù)說:“哪怕……哪怕再早個十分鐘,沈隊也不至于帶著遺憾走了。”
“十分鐘……”沈容渾身一震,隨即便脫力地軟**體。
十分鐘,這么短的時間,卻被他生生錯過了,連爸爸的最后一面都沒能見到。
強(qiáng)烈的愧疚和痛苦涌上來,讓他險些喘不上氣。
男警察的聲音帶著埋怨:“我都跟你說了要快點!沈隊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他、他連眼睛都閉不上!”
徐海皺了皺眉,按住男警察的肩膀,用了些力道,嚴(yán)肅道:“同志,可以了啊。沈容心里也難受,就別說這種話了。”
男警察又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沉默地低下了頭。
沈容靜靜地趴伏在床邊許久,突然伸手揪住白床單的一角,就要拉開。
可那個男警察卻一步上前阻止了他。
他說:“沈隊……走之前說了,把他蓋好,不想讓你看到他的樣子。”
沈容恍惚地反問:“為什么?”
男警察不忍地轉(zhuǎn)過頭:“他怕……嚇到你。”
“我們這次的任務(wù)本來已經(jīng)完成了,沈隊突然說有事,要提前離隊,他一回到B市,就遭到了之前那伙人的報復(fù)。他被爆炸波及到了,全身重度燒傷,雖然被及時送醫(yī)了,但是……沒能扛過去。”
沈容愣愣地聽著他的話,許久沒有動靜。
最終,他還是堅定地?fù)荛_男警察的手,掀開了那張白床單。
病床上的那具身體確實是形容慘烈,他幾乎認(rèn)不出那是自己年近半百卻意氣風(fēng)發(fā)的警察父親。
沈容并沒有露出厭惡或恐懼的表情,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輕輕地叫道:“爸爸。”
叫了一聲后,他猶覺得不夠,啞著嗓子繼續(xù)開口:“爸爸……”
“爸爸……”
他一聲又一聲地叫著,仿佛在期待他的回應(yīng),又仿佛要將之前那么多年來欠他的那些呼喚全部還上。
他跪在他床邊,將臉貼在他身邊,一如小時候那般汝慕親密,“對不起,我來晚了。”
此時此刻,也許是因為一切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沈容反而平靜下來。他小聲地說一些話,絮絮叨叨地,“爸爸,你怎么總是這樣,為了工作什么都不顧。我以前很討厭你這樣,因為我覺得你不愛我,在你心里我還沒有工作重要。現(xiàn)在你為了工作連命都搭上了,我好生氣。”
“但是我更氣我自己。”沈容又開始流淚,他覺得自己一生的眼淚都要在今晚流干了,“我太不懂事了。以前跟你鬧別扭,現(xiàn)在還要讓你為我奔波,連最后……都還在惦記我。”
“爸爸,”沈容把頭磕在床沿上,“我不想你走。”
“爸爸,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