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考兒,你怎么這么不知好歹?當潑婦很過癮是吧,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他倒還在電話里教訓起我來了。
“我就是一潑婦,認識你后我時刻都有當潑婦的沖動!耿墨池,你既然已經娶了米蘭就別再跟我有牽扯,有多遠滾多遠!我不稀罕你這樣的虛情假意!”
“是啊,你現在有新歡了,當然希望我滾遠點兒!”
我愣住,很快反應過來,原來他真的有看我的微博!我立馬心情舒暢,呵呵笑道:“當然,你以為我會在一棵樹上吊死嗎?像我這樣沒心沒肺的人,沒有誰可以讓我至死不渝,你想想,我老公尸骨未寒我就跟你鬼混,那我們現在分手了我找別人一點兒也不稀奇吧?”
電話那邊好半天沒有反應,估計是被我氣著了,可即便是被我氣著,這家伙說話仍然是慢條斯理不慌不忙,“白考兒,你果然不值得人付出真情,因為你從未有真情,你連心都沒有,所以我對你做任何事情應該也談不上傷害,這樣挺好,我沒有負罪感了,卡我會馬上凍結,你我再無相欠。老實講我也沒吃虧,反正你也陪了我這么久,倒是你晚上別做噩夢才是,你殺死自己的親骨肉,那孩子多半會來找你,你好自為之!”
隨后電話被掛斷,電話那端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大約有兩分鐘,我一直保持著接聽電話的姿勢,心上像被插了柄尖刀,起初不覺得痛,當終于反應過來時那柄尖刀猝然拔出,我有一瞬間的眩暈,幾乎站立不穩,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自心上的“刀口”汩汩涌出。我搖搖晃晃,急忙尋找支撐物,上前幾步扶住商場門口的柱子喘氣,淚水不知何時已經淌滿面頰……
我想我還是低估了這個男人,遠比我想象的冷酷無情,虧我還不自量力地試圖挑釁他。我以為他對我多少還是有感情的,即使在婚禮上把戒指戴到米蘭的手上也是因為我傷他在前,他不過是想借婚禮達到報復的目的。而現實是,我為他的無恥所找的種種托詞只是自取其辱,我的存在于他而言就是個大笑話!
那天回去的時候下起暴雨,我從未見過在那樣短的時間內就下到那么大的雨,就像天上裂了道口子,那雨水直接往下倒,嘩嘩的漫天漫地全是水,街上很快漫成了河,很多車子都在湍急的水流中熄火,司機們爬到車頂束手無措。慶幸的是在雨下大前我搶到了一輛出租車,可倒霉的也是這輛車子,在開到一個滿是積水的立交橋前我跟司機說:“別過去了吧,搞不好要熄火。”
司機是位年輕的小哥,很自信地說:“姐你放心,沒事的,沖一下就過去了!如果現在掉頭又要繞很長一段路,你又要多付車錢不是,不劃算!”
小伙子還挺實誠,我也就隨他去了,事實上是跟耿墨池在電話里吵完那一架后我整個人都是虛的,連帶腦子都短路,所以沒能及時制止司機冒險。
結果就有這么背,車子剛開到橋下就熄火了,怎么踩油門都沒反應。小伙子的臉上有點掛不住,他四顧張望了下,“姐沒事的,前面有家汽修店我認識人,我去叫倆人幫忙推下車。”
“行,你去吧。”
“那你在車上等我啊,別下來,下邊全是水。”
小伙子說著就推開車門涉水飛快地朝街角奔去,我看了下外面,水已經漫到了半個輪胎,我心里咯噔一下,要不要下去呢?萬一水繼續漫上來怎么辦?
我當時想的是繼續漫上來怎么辦,壓根就沒料到車子會沒頂,因此并沒有實質性的自救行動。如果那時候我下了車就什么事都沒了,但我偏偏沒有。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被耿墨池在電話里那么羞辱后,我精神上受到極大刺激,思維混亂,人也懶得動。我尋思著下午剛買的鞋子還穿在腳上,浸水就報廢了,不劃算。
我不記得從司機下車到車子漫到車門有多長時間,大約也就幾分鐘吧,好像眨眼工夫水就漫到了車窗玻璃。后來我才知道車子熄火的地方地勢較低,平時下小雨都會積水,何況是這么大的雨。我嚇傻了,試圖推開車門,剛開了道縫水就嘩啦啦地漫進來,我尖叫著趕緊又關上。
其實如果那時候我強行推開車門下去,至少還能?水而過,但因為事發突然我慌了神,此后兩分鐘不到水就漫過了風擋玻璃,我再試圖推,門在壓力的作用下已經推不開了。我拼命地砸門、呼救,無濟于事,沒有人會聽得到。我顫抖地掏出手機,本能地撥打最快可以聯系到的人,通話記錄里的第一個號碼就是剛剛通過電話的耿墨池!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是非常不愉快的聲音,“你又要干嗎?”
“救命,快救命,我要死了!快找人來救我!”我的聲音都在發抖,已經顧不上電話那端是誰了。耿墨池以為我要跟他吵架,沒好氣地說:“白考兒,你消停點兒好不好!我現在沒心情跟你吵架!”
“我,我真的要死了,水……水把車子淹了,我出不去啊……”我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繼而尖叫,因為這時雨水已經漫過了車頂,一點兒光亮都沒有了。
耿墨池大約聽出我的聲音不像是在故意找碴,忙大聲喝問:“喂,白考兒,你干嗎呢?你在哪里?”
“出租車,我在出租車上,車子被水淹沒了,我要死了……”
“出租車?是真的還是假的?具體位置在哪里?”
“花園路立交橋這里。”
“司機呢?”
“他下去找人幫忙了,我現在一個人在車上。”這時候我已經感覺呼吸不暢,我大口地喘著氣,“耿墨池,我不行了,車里快沒氧氣了。”
耿墨池這時可能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電話那端傳來他的疾呼聲:“白考兒,你趕緊找東西砸車窗,一定要出去,不能待在車上!我現在馬上去救你!我已經出門了,你一定要堅持!聽到沒有,白考兒!白考兒!”
我捶了兩下車窗,又脫下高跟鞋用鞋子砸,卻根本不管用。
耿墨池一直跟我保持著通話狀態,在電話那端已經開始吼了:“白考兒!你聽到沒有,要想辦法砸車窗!必須出去!我現在正在來救你的路上……”
我無力地搖頭,這時候我已經知道我可能出不去了,車內氧氣越來越少,我虛弱地靠在座椅上大口呼吸,“我沒力氣了,砸不動,我真的要死了……耿墨池,我現在只跟你說最后幾句話,你聽好了,我雖然沒心沒肺,但我是真的愛過你,我是愛你的,可惜你根本不在乎,現在你滿意了吧,我終于要死了,你如愿以償擺脫了我……”
“白考兒,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說這些鬼話,趕緊想辦法出去!我還有不到十分鐘就可以到你那里!你再堅持會兒,堅持會兒好不好?”
雖然是很兇的聲音,卻是在求我的語氣,只是我已經放棄求救,意識開始游離,我虛弱地說:“來不及了,我等不了十分鐘。耿墨池,我想我應該慶幸我以這種方式離開,因為我不用做噩夢了,我可以直接去見我們的孩子,這是最好的贖罪,我……我認了……”
“考兒!考兒你別這樣!你再堅持會兒!我來了,我馬上就來了――”
“晚了,耿墨池,我……我要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手機從我掌心滑落,我無力地靠著車窗,只聽到耿墨池還在電話那邊呼喊我的名字。四下一片黑暗,我忽然想起祁樹杰和葉莎來,他們也是以這種方式死去的,看樣子我也要追隨他們的腳步去了,這真是宿命!不知道他們在生命最后那一刻心里想的是什么,此時此刻我什么都想不了了,就像一條瀕死的魚,命中注定將要溺斃在水中……
人在瀕死的時候其實只有一個感覺,就是犯困,非常非常困,就想馬上睡過去進入夢鄉,夢里才是舒服的,有柔軟的床,有舒適的枕頭,沉沉地睡一覺比什么都香甜。在失去最后的意識后,我感覺我就是睡著了,睡得很死很死,后邊發生了什么我一點兒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也不知道,聽櫻之說我昏迷了整整四天才醒過來。
四天?我怎么感覺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我能得救還是得感謝那個冒失的出租車司機,那位小哥好不容易去汽修店叫了人到橋下幫忙,結果車子已經沒了頂,那小子當時就嚇尿了,萬幸他水性不錯,見車子沒頂便不顧一切地撲進水里,因為水很渾濁水下什么都看不到,他摸索了好一陣才找到車子,然后在其他人的幫忙下總算砸爛車子的風擋玻璃把我拉了出去。小伙子真的很勇敢,雖然事后他跟公司領導一同來醫院跟我賠禮道歉,但我哪有理由責怪他,要不是他,我必死無疑。
別問我耿墨池在哪兒,我不知道這家伙在哪兒,只知道他趕到出事現場的時候我剛好被抬上救護車,后邊的情形我就不知道了。聽櫻之說,我在搶救的那幾天他天天去醫院,罵司機罵醫生,整個就是個瘋子,反倒是我醒來后他又莫名地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他壓根不知道這事一樣。
我跟櫻之說,他還有臉來,我這輩子都不想見他!
電視劇里通常是這樣演的,當男主角缺席時通常就是炮灰男二號登場的時候,所以耿墨池自覺消失后霸道總裁祁樹禮取而代之成了病房里的常客。他對于我沒有將求救的電話打給他耿耿于懷,非常之介意,責怪我半天后他是這么跟我說的:“如果是我接到電話,我就會派我公司的商務直升機過去救你了,你也不會缺氧這么久差點兒悶死在車里。想要等到耿墨池去救你,哼,他四個輪子能比得上我的飛機嗎?”
我白他一眼,“我又不知道你有直升機!”
“直升機是公司商務專用,寒磣了點兒,我在美國還有私人飛機和游艇。我是一個有錢人,考兒,你真不應該忽略這點。”
“我知道你有錢,我認識的人里就你最有錢了。”
好吧,我承認這位先生是個貨真價實的土豪,他不炫富,也毫不掩飾自己的財富。可能是長居國外的關系,他這個人說話做事都很直接,人情、客套和逢場作戲這些世俗規則他不擅長也不屑,說好聽點兒是真性情,說不好聽就是自視甚高仗勢欺人。每次他拿話嗆人的時候臉上分明就是那種“我就欺負你又怎么樣,有本事你咬我啊”的神情,比耿墨池還目中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