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情不明白為什么江昀能夠在她的面前表現得那樣平靜,似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一個精于算計的人,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她竟然還一時被迷了心竅。
不管是不是皇上的密令,她都要親自見到蕭老爺,將這件事情問個清楚明白。
蕭情趁著夜深人靜避過門口守衛,偷偷從窗子里逃了出來。
黑林之大,大到她走了沒幾步就已經完全把自己給繞暈了,她借著清淡的月色一步步找著出口,偏又遇上了鬼打墻,一來二去沒了耐性。
她的武功半點兒都用不上,要是真能和話本子里說的那樣能飛檐走壁就好了。
蕭情正嘆氣,墻根忽然飄出來一聲幽怨的聲音,她嚇得魂兒都掉沒了,一下子躲在了假山后面。
“是誰?誰在那里裝神弄鬼?”
緊接著一陣爽朗笑意傳來,倒是緩解了幾分蕭情心中的緊張,她大起膽子看過去,只見一個紫衣男子從墻根轉了出來,“想不到蕭情姑娘膽子竟然這么小。”
那人湊近,蕭情才發現他是謝明淵。
“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為什么不能出現在這里?你都在這里了,還來問我這些做什么?”
也是。
看他和江昀的關系,應該是狼狽為奸沒錯了。
她轉頭就要走,手腕卻被他一把抓住,“你走不出去的。”
蕭情心里顫了一下,他怎么知道自己要逃走?
“跟我來。”謝明淵緊緊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要往某處走。
蕭情有些癡愣,就這樣任由他牽著自己,直到兩個人登頂高處,她看著黑林的全貌,才把所有的戒備放下。
面前的景象令人瞠目結舌,整座宮殿在月華的籠罩下如披鱗波,那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在這其中有多么的渺小,山下的景象就像是惡魔的血口一樣,深不見底,心生畏懼。
高處不勝寒,這句話說得一點兒也沒錯。
“看到了嗎?黑林這么大,你以為憑你一個人的力量就能離開嗎?”謝明淵頂著風大聲說道。
蕭情攀到高處,才真正明白時常從蕭老爺眼中看到的那抹蒼涼是何意味。
那是對蒼生的憐憫,亦是對自己的憐憫。
“我必須離開,我爹爹有危險。”
謝明淵皺眉,“江昀沒有告訴你?”
“告訴我什么?”
“算了,這些事情只怕他想日后親自告訴你吧,你要是想下山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
“嗯。”謝明淵望進少女明晃晃的眸子里,笑意溫存著那一幕,“閉上眼睛,我說睜開才可以睜開。”
“哦。”蕭情也沒有多想,直接閉上了眼睛,緊接著下一刻她便覺得自己被騰空抱了起來,耳邊風聲呼呼大作,她下意識抱住了面前唯一的依靠,“謝公子,我們是飛起來了嗎?”
謝家自古人才輩出,到了謝明淵這一輩早就不與朝堂有所牽扯了,他行醫多年,樂得做個浪蕩郎中,沒有想到一朝碰到了江昀,胸腔里那股子豪情也被緊接著激發了出來。
他沒有回答蕭情的問題,只是說道:“不可以睜開眼睛。”
“好。”
懷中的小姑娘乖巧得讓人想捧在手心里,謝明淵低頭看著,身子一躍,抓住了山間的藤蔓,飛身跳了下去。
冷風聲驟停,蕭情緩緩睜開了眼睛,入目是一雙多情眼,她嚇得趕緊從謝明淵的懷中跳了下來,“謝公子。”
“不必謝我。”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蕭情解釋著。
謝明淵不再打趣她,“好了,我知道你想要去見你爹爹,你要是真的想去見就去吧,我在這邊等你回來。”
蕭情看了他一眼,“或許我不會回來了。”
謝明淵胸有成竹,“不,你會回來的。”
她沒有說什么,只是朝他笑了笑,扭頭便離開了,謝明淵看著那道小小的影,不免搖搖頭,“該讓你自己看清這個江湖的殘酷,你才肯回頭。”
一路狂奔,像是知道有什么事情會發生似的,蕭情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老宅,門外沒有守衛,大門也沒有關。
她腦子一熱,直接推開門跑了進去,結果下一秒整個人被一道黑影鉗制住,“你還知道回來?”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聲音,她立馬喜上心頭,“羨哥哥,是你嗎?”
凌羨的手上匕首再現,直接架到了她的脖頸處,手碰到銀鈴鐺,發出了清脆的響聲,“給我閉嘴。”
“羨哥哥,唔……”蕭情還沒有說完,就被他捂住了嘴巴,甚至連鼻息都一并斷除,胸腔內的空氣一點點被奪走。
她掙扎著,滿腦子除了求生再無其他。
凌羨從懷中拿出一個帕子,直接堵住了蕭情的嘴巴,隨后顧不得她的反抗,將其綁了起來,“來人。”
“少爺。”
幾個黑衣人走了過來,蕭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拼命想要記住那幾個人的長相,可是最后記住的只有凌羨冰冷的話語,“把她裝到麻袋里,扔到河里去。”
“是,少爺。”
“等一下,回來!”
“少爺,你還有何吩咐?”
“把蕭老爺的尸體一并扔過去。”
“是。”
蕭老爺?
爹爹!
蕭情嗯嗯啊啊,身子不停地在地上磨蹭,她現在恨不得將面前這個人碎尸萬段,從小到大那個一直對她溫柔的羨哥哥一夜之間怎么會變成這副模樣。
凌羨一臉嫌棄地將蕭情踢到了一邊,“再亂動我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蕭情一頭撞在了凌羨的身上,她攪動著后方的手,想起了蕭老爺臨行之前說要考驗她的話。
“爹爹,蕭情不會辜負爹爹,一定將您的畢生所學發揚光大。”
這是她在兒時就對蕭老爺許下的諾言,無論他是什么樣的人,無論他是死是活,這份仇,她不得不報。
凌羨沒有想到蕭情竟然直接掙脫了束縛,她一拳打過來的時候要不是他及時躲掉,只怕早就碎骨了。
他一把抓住蕭情的下巴,揚手就給了她一巴掌,她痛得倒在了地上,“凌羨,你怎么如此狠心,那是我爹啊!”
“真是可笑,到現在了你還在護著他。”凌羨仰頭一笑,“蕭情你以為他把你留在蕭家是為了什么?你姑父和姑姑怎么死的你恐怕還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