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下學期我就在考慮退學了。野雞學校的文憑不值錢,如果要干劇組的話,文憑就更不值錢了。劇組文化層次落差很大,有些人小學可能都沒畢業的,有些人可能都是國外念完研究生回來的,但是都是一樣在劇組打工。何況我之前已經浪費了一年復讀的時間,念完大學四年我還是會決定干劇組,還不如早些時候出來積累經驗和人脈。
事實上也是大一時候我過得實在太慘,當時唯一的快樂是隨學校去長城底下看了場雨中音樂節,當時有張震岳。
學校女生關系是我至今為止應付過最復雜的人際關系,雖然班里百分之八十都是男的。
我們宿舍三個東北女生,兩個南方女生,還有一個我忘了是哪里的。系里舉辦完表演晚會之后,我被宿舍里一個女生誣陷偷了她們的內衣和高跟鞋,我看了看她豐滿壯實的身材,又看了看自己一百斤不到外加飛機場的小身板,覺得大可不必。
可惜宿舍里除了廣西妹都相信了她,在這里真的很感謝那個廣西妹。我當時其實也不慌,因為我知道那個誣陷我的女孩子一直有問題,而我被輕易誣陷的原因也是因為我太不合群了,不和她們一起吃飯喝酒,不和她們同男生聚會,不會夜不歸宿,不同她們去酒吧ktv……我不是說我不喜歡這些活動,我只是單純不喜歡她們。
后來真相大白,那個誣陷我的女生在班主任面前上演了有心臟病等炸裂的戲碼,把我都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甚至想搬個奧斯卡小金人給她,我覺得她是個人才,我在劇組混了這么多年也沒再見過比她演技更浮夸的演員。聽說后來她也混了劇組,應該能混的很好。
在學校的日子,一節課三分之二的時間在看《都靈之馬》和睡覺,或者聽北影請來的導演課老師宣揚他的****。
唯一期待的是周末和安徽妹一起去兼職,安徽妹是我大學唯一的好朋友,至今還是。我們曾在大冬天坐兩個小時地鐵從昌平到通州一層樓一層樓的發傳單,偶爾發到有些家里開著門漏出少許暖氣、飯菜的味道和招呼親戚朋友的聲音,我們就低頭看看凍的通紅的手,覺得自己好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后來我們在動物園幫黃牛買票時被發現是重復買票被管理人員抓了,還好本身就是大學生的模樣和黃牛一搭一唱才蒙混過關,可惜安徽妹的三十塊錢被扣了也不敢去要回來,她心理有了陰影,因為當時外面就停著警車。
后來我覺得每周發傳單賺來的幾十塊錢來錢太慢了,其次是我媽給的生活費根本不夠我在北京消費。于是在兼職群里找到個獻血的活,抽四百毫升給五百塊錢,說的難聽點就是賣血。安徽妹陪我去的,就在通州的一輛獻血車上,抽到一半的時候我犯暈要求躺下。抽完從血販子那里拿到五百塊以后我就請安徽妹吃了頓麥當勞,安徽妹難以下咽,她覺得是在吃我的血。
之后由于我的利益心膨脹,在網上做所謂的兼職被騙掉了好幾千塊錢,那幾乎是我當時所有的生活費。我哭著到派出所報案,一直哭到做完筆錄,其實我也知道錢是追不回來。晚上走出派出所看著沒人的街道我也終于安靜了下來。
后來我騙我好久沒有聯系的爸要買單反讓他給我打了四千塊錢,又在兼職群上找了個用自己身份信息幫別人公司貸款二十萬的工作拿到了四千塊錢,這個貸款為期一年才還完,我就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年。還好后來沒有出事,之后那個中介問我要不要繼續做,我不帶猶豫的拒絕了。
野雞大學的暑假比普通大學長出半個多月,我思量著回了家不是躺著就是去做沒意義的兼職,這樣的生活讓我會很焦慮。恰巧一個已經畢業的師哥的微信群里有人要找會上海話的演員助理,我不會上海話,但是我都聽得懂,因為我爸是上海人。在我的奮力爭取下,經紀人終于同意和我面試,我覺得最主要也是找不到上海人愿意做助理吧,另外我的開價實在低廉。
去面試那天我順道又想去賣一次血,當時離上次賣血已經過去了半年,同樣是四百毫升但是給我六百塊錢,而且賣血的醫院離面試的地方很近。
到了醫院以后醫生對我的體重很是質疑,但是看著我有底氣的樣子還是給我插上了針管,抽到一百毫升的時候我又開始犯暈,我剛想問能不能躺下獻的時候便失去了意識。
我做了個非常長的夢,并且相當舒適,那段日子所有的精疲力盡好像得到了安撫,突然夢里想到自己似乎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猛地就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護士和賣血的中介,我忙問幾點了,中介告訴我是下午四點二十八分,面試時間是五點,我掙扎著就要起來,他們忙把我拉回了病床。
我被灌了三杯葡萄糖以后準備出醫院。一百毫升的獻血證對中介來說沒有用,但是他還是給了我兩百塊錢。
跑到醫院門口不知何時下起了傾盆大雨,雨大到連前面的路都看不清,更別說打車了。我沒辦法還是淋著雨沖了出去,在大雨中狂奔的我可惜不是去奔赴愛情,浪費掉了這么好的一個情節。
中介在后面追著我讓我停下,他脫下了他皮質外套給我披上讓我等他,然后去買了了一把傘給我,碰巧這時候來了輛空著的三輪小蹦蹦,中介趕忙把我送上車并讓我面試順利。
我坐著小三輪到朝陽soho的時候雨竟然停了,甚至出了大太陽,我給經紀人發完消息后就坐在外面等她。一邊收拾自己狼狽的樣子,一邊曬太陽祈禱衣服和頭發快點干。
手上獻血的膠帶都還沒撕。
我看著雨過天晴的天空,我想,人總不會一直這么倒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