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配合上石汕說這話時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四下瞧了一眼的膽小模樣，別說害怕的氣氛倒是小了幾分，反倒是比較容易引人發笑。

十一似笑非笑地瞧著石汕。

血鳶也沒好氣地白了石汕一眼。

十一簡單為這位刀客挖了一方八尺小坑，將其對其埋葬其中，免得其曝尸荒野，到了死，還要經受罡風吹拂和烈陽暴曬之苦。

即便是刺客，天生游走于刀尖之上，行走在陰影當中，因為一生職責和一身本事皆為殺人，不值得人同情，可在十一看來，既然生而為人，那么該有的最基本的尊重，到底還是要有。

入土為安。

只不過在立碑之時十一算是犯了難，這刀客從頭至尾都不曾自報家門，十一連他性命和來自何處皆不知曉，最終只得以砂石堆砌而出一塊空碑，算是有了這么一個儀式。

做完這些之后。

眾人不再停留，繼續啟程。

沙漠和綠洲，一步之遙。

可在兩方天地中間，天地之間仿佛就在這一步之遙間存在著一道瞧不見的巨大屏障。

無生沙漠在內，有靈世間在外。

兩極分化，極為明顯。

森林綠洲之內，草木綠植，還有飛禽走獸，包括一些品階足有三階的妖獸，都會主動遠離此地，幾乎沒有生物不將這里當做是生命禁區，半步踏足不得。

很快眾人距離綠洲之地已至極近，幾乎已經是近在咫尺。

到了這個時候，石汕和小姑娘都有些急。

石汕在這個時候仿佛被打了雞血，也可能是這些時日在無生沙漠，日日夜夜都瞧著漫天遍地皆黃沙，早就使得其心頭處在崩潰邊緣。

石汕日盼夜盼地想要走出這片無生沙漠，然后好好瞧瞧外面的人世間是不是同他的攀花小城一樣，皆是些不入流的凡俗之流。

至多不過是些地境的純粹武夫，偶爾能夠瞧見一兩個煉氣士走過。

所以石汕突然加快腳步，幾欲越過十一提前一步邁入已是在眾人眼前的綠洲之地。

可就在此時。

一直疾步走在前方的十一卻先是突兀停步。

不止如此，十一還伸手攔住了想要越過十一提前邁入綠洲之地的石汕。

石汕正想要詢問怎么回事，忽然從十一腳下的沙地下面直直戳了一柄銀白色的細劍出來，劍尖直戳十一下盤。

石汕啊地一聲，嚇了一跳，雙腿幾乎是下意識地發軟，生怕下一秒他便瞧見神仙老爺被人家這一劍給戳了個透心涼。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十一卻是臨危不亂。

只見他不慌不忙地拉著石汕和小姑娘先退后一步，就好像他早就知曉那方沙漠下面，會有刺殺出現，早早便做好了準備。

十一將石汕和小姑娘一起扔在距離他身邊差不多數丈遠的地方，以免一會打起來波及到他們兩個。

這樣十一也能放開手腳，不用再顧及他們。

然后十一向后退了一步之后，那只后退之腳重重踏中砂石地面，直接將本就松軟至極的砂石地面踩出一個足足有三尺深的巨大深坑。

巨大的反震沖擊力將十一彈射到半空中，十一高高舉起手中的三尺銹劍，對著那才冒頭的刺客，便是一招劍崩式當頭劈下。

劍崩式并非是那種極為華麗，劍氣縱橫的招式，而是樸實無華的一招，但殺力巨大，作用也極為明顯。

只見十一在那刺客頭頂之上，整個人真就如同是一只發現了獵物，并且早已經做好了完全準備之后發現了獵物的捕蛇鷹。

眼眸凝起，殺氣迸現。

這一次他在這般情急之下施展劍崩式，也并未如同之前那般劍鳴未鳴，而是威力不俗，不說將威力發揮了個十乘十，可至少七八分還是有的。

直接將那才從地底下舉劍冒頭的刺客給直接劈的頭顱凹陷，七竅流血。

可憐這刺客，不知道在這沙地之中埋伏了多久，就在一朝收網之際，反而成了他自己的催命符。

從頭至尾，從始至終，這位刺客都還未來得及說上一句話，便已經慘死于當場。

不可謂不是慘不忍睹。

十一經過的刺殺也不算少，這一次若非是他自己不愿多費氣力，同時也為了讓自己多處在危機之內，為了鍛煉自身那招修而不熟的劍崩式，硬要引導這刺客自己冒頭出來，這場刺殺也許根本就不會發生，更不會有如此兇險和千鈞一發的情況出現，便結束了。

但不管如何，十一在極境破境之后，實力提升極多，這點毋庸置疑。

倒是這場刺殺給石汕和小姑娘一起嚇了一跳。

在剛剛那種情急之下，兩人心頭閃過無數念頭，尤其是石汕，甚至連他之后的生死都想過一遍，最后決定若是有下輩子，定然要投個好胎，不說也能夠成為那能夠飛天遁地的神仙之屬，可至少也得落得個大富大貴，衣食無憂一生不是？

不過石汕會有如此反應倒也情有可原。

因為當初十一第一次遇到那場刺殺的時候，正巧石汕正在他背后安安穩穩地睡著大覺，而且由于藥效太過于霸道，那時候即便是有個顛簸如何，石汕都還以為是自己正在做夢。

夢見自己御劍在天上云端，忽上忽下地遨游著，覺得自己終于算是歷盡千辛萬苦，也成了那能夠上天入地的仙家煉氣士之屬，日后無論走到哪里都要受人敬仰，最為關鍵的是，他還能有機會同神仙老爺平起平坐，正美著呢，哪里會想到原來自己正處在生死一線間那么許多的？

至于第二次他親眼所見的刺殺，與其說是刺殺，倒不如說是那人提刀正大光明的來尋仇對戰，十一同那人過招，打了半天，神仙老爺要么是不還手，只顧著躲避，而那人則全是將神仙老爺逼入死角的陽謀之屬，絲毫沒有陰謀之流的偷襲招數。

等到神仙老爺提劍還手之際，那人卻已經被神仙老爺給一劍斬殺，最后連句自報家門的話都沒說出來，人就已經沒了。

所以這一次石汕其實也沒有太多感觸，只覺得神仙老爺與來犯之人打了一架，然后將那人一劍分尸罷了。

可這一次不一樣。

太突然了。

本就極為膽小怕事的石汕差點便以為自己下一秒便要去了九曲黃泉，與閻王爺同堂相對，坐而論道了。

只不過這場刺殺不可謂不是曇花一現。

從開始到結束，石汕都還沒從那驚恐之中回過神來。

一直到十一將那人身上戰利品搜刮完畢，石汕才雙腿打著擺子從地上站起身來。

對于此，十一沒少打趣石汕，說他即便是以后真做了山上煉氣士或是江湖上的純粹武夫，也是最膽小和丟人的那一個。

血鳶對于石汕剛剛的表現不滿至極，臨末了還不忘警告他，說以后出門在外，不準說他自己是他蓬迦的門下子弟。

石汕仍還有些心有余悸，對于血鳶所言全都是云里霧里的，便傻里傻氣地問了句，為啥啊？

說完了，石汕便后悔了。

若非是十一攔著，這一次石汕不丟半條命，也要蛻層皮。

三百多？十一嘀嘀咕咕地隨手將這刺客身上的楚門令牌丟入方寸物中，沒了再深究下去的興致。

之后。

眾人總算是走出這片無生沙漠。

......

寄希望于一線間，山下林間如綠海。

......

無生沙漠之外，是一座被郁郁森林所圍繞起來的巍峨高山。

山高足有萬丈，山上郁郁蔥蔥，蒼翠欲滴，山下林間如綠海，從上向下看去，只見各個枝頭繁茂組成了溝壑縱橫，在溝壑之下，依稀可見流水潺潺，整個山林之間靈氣盎然，幾乎是鋪面而來。

眾人第一腳踩在極多時日不見的綠地上時，小姑娘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畢竟從小生活在觀水國那片沙漠中，她從不曾見過沙漠以外，到底是何模樣。

她從未見過，也從未想象過，原來觀水國的土屋沙漠之外，還有這樣讓她再也不愿回到故土的美好地方。

小姑娘的肩頭不知何時落下了一只彩色蝴蝶，在小姑娘瞧著面前美好的時候，也在好奇地打量著她。

這一次。

便是連十一都短暫放下心頭那些沉重之事，瞧著小姑娘眼神溫柔。

他不禁想著若是阿彩也能夠在這里，該有多好。

血鳶站在十一肩頭，瞧著十一觸景生情，他也有些情難自禁，少年少女的心頭本就住不下太多事物，肩頭也不該挑起太多事物，就這么住下草長鶯飛和向陽花木，挺好。

十一強忍著已經冒到喉頭的鮮血，一口咽下，笑道：只有瞧見過生死之事，才能真正明白生命可貴，若是可以，誰不愿永遠與這般美好的事物，相互依存的？

血鳶似乎有些看不得這般美好的景象，許是在他心頭裝了太多太多的世間陰暗面，早已不知該拿出怎樣的面貌來面對這般小小的美好了。

他低下頭，不知是在思量什么。

至于石汕。

他下意識回頭看去，情不自禁便淚流滿面了。

他只覺得他身后這片無生沙漠真就如同是黃泉地獄般，他能夠從其中出來，就已經不亞于是尋常凡俗在鬼門關內外來回溜達了一圈之后，又重回陽間。

石汕心頭暗暗發誓此生來時都再不要踏足回去。

當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十一忽然就伸手死死攥住胸口，半跪在地，臉上一瞬間蒼白如紙，毫無精氣神和血色可言。

他低下頭嘴角不住有猩紅鮮血溢出來，痛苦至極。

小姑娘很快回過神來，一路小跑到十一身邊，緊張至極地伸出小手死死攥著十一的手臂，手足無措。

石汕也被嚇了一跳，生怕他這就是傳說當中的樂極生悲，怎么才入福地，又見悲事？

他趕忙慌張詢問，怎么了？怎么了？神仙老爺？怎么會這樣？

無妨，不大適應罷了。十一捂著胸口，聲音嘶啞，艱難出聲。

對于他自身的問題，沒多說。

石汕一臉我信你個鬼的表情。

只不過他現在對于十一的身體狀況兩眼一抹黑，便是他有心幫忙，也頗有種無從下手的無力之感。

只能是同小姑娘一樣，急的不行，卻無可奈何。

至于血鳶。

他是知曉十一的身體狀況的，只不過他沒多插嘴罷了。

這段時日以來，因為一直都在無生沙漠之中，靈氣稀薄幾近無，于十一而言倒是難能可貴的好地方，不說最是適合于他，可至少沒有著些靈氣作為慢性毒藥，來蠶食于他不是？

到了此地之后，許久都未經歷過的體內陰冥真氣緩慢流逝，突然一個不適應，而且還是突然進入靈氣如此濃郁盎然之地，這就如同是冰火兩重天，中間還不帶有任何的準備和過度。

結果可想而知。

本就被沙漠打熬的不成樣子的體魄，一下子更是就如那被冰雹和霜雪齊齊打過的小茅屋。

四處破洞漏風。

十一幾次嘗試站起身來，卻因為身體太過于虛弱不堪，而最終失敗了去。

遠處有不少靈智將開未開的妖獸，想要對他們一眾虎落平陽之人趁火打劫。

結果血鳶一個眼神掃過去，所有妖獸立即四散而逃。

太可怕了！

一些在此地擁有些地盤的大妖，都因為太過恐懼而直接逃命了去，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勇氣繼續回來做它的山大王。

血鳶忽然道：陰冥水晶球，是不是還剩下一個？

十一點了點頭，艱難從方寸物大嘴里將那枚水晶球取出，放在身前。

因為水晶球中盡皆是蘊含著陰冥靈氣，同這世間靈氣畢竟分屬于不同界域，二者之間就如同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水晶球一取出，在便在其四周周圍發出極多滋滋聲響。

而水晶球內的陰冥靈氣，還未被十一開始吸收，便開始極速消耗。

十一不敢過多耽擱，立即盤膝坐下，開始運轉法決，吐納吸收水晶球中的陰冥靈氣。

只是此地不知為何，靈氣之濃郁，幾乎同北河山脈都要相差不多。

十一哪怕抓緊一切時間來吸收其中的陰冥靈氣，也不過是剛剛維持個收支平衡罷了。

原本能夠使用至少一個時辰的水晶球，才不過一炷香時間，便已經被十一吸收消耗殆盡。

但事實上他體內不過積攢下兩成陰冥真氣而已，大部分的陰冥真氣全都被靈氣消耗，腐蝕一空了去。

十一對此有些頭疼，但也不敢在此地過多停留，趕忙將水晶球重新收入方寸物中，然后催促眾人即刻啟程，趕緊走出這片靈氣盎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