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鳶突然投去疑惑目光。
魄桀簡單解釋道:今日之事,你頭頂上的那些圣人們,是下過令要將你拘禁于此,至少也要拖住你一時三刻的,好讓圣人們的謀劃,不至于出現不必要的紕漏,至于將你斬殺于此這件事,其實還是我臨時起意,擅自為之,不在命令之內,是我覺得如今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這邊,那么殺你幾乎是易如反掌...但事實證明,是我錯了...是我想得多啊。
血鳶恍然,隨即暴怒漸起。
圣人們的謀劃,不至于出現不必要的紕漏!
能如此刻意將他攔下,那么天上那些烏龜老王八們,所做之事,定然是同十一小子有關,說不定就是想要借此機會,直接將其置之于死地。
只不過鳶鳥那滿腔憤怒,卻被魄桀的下一句話給說的重新壓抑了回去,晚了,我說的那一時三刻,早就過了。到得現在,說不定那樁謀劃,已經完成了。不然我如何會和你說那么多?
魄桀將天機一點點地道來,事實上,我與你說得那些密辛之流,多半是真的,至于你被菩桀所下的傀儡種子一說,多半也是真的,只不過我只是在同圣人們匯報尋常諜報之時,偶然從圣人坐下之人口中耳聞的,而且還不太真切,所以才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魄桀忽然問道:大人,看在昔日情分上,賞我一個明明白白死,可好?我就想知道,那位名叫白十一的少年,到底是什么神仙大能轉世?能夠使得圣人們如此謹慎對待?甚至不惜啟用大大小小所有的諜報探子?
鳶鳥斜撇了魄桀一眼,對于這位昔日心腹,其實放在鳶鳥心頭,現在對他的感覺仍是極為復雜,總有些殺伐不果,猶豫不決的意味在其中,畢竟二人共事之久,早就已經數不清過了幾多個日出日落了。
相互之間培養而出的默契,也早就到了那熟能生巧的地步。
事情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讓血鳶自己也是萬萬沒想到。
所以面對這位昔日心腹和好友,最終血鳶倒也沒選擇故意隱瞞,而是直接道:十一是老頭子當年被打散靈魂中,一縷分魂所在。如他這般的分魂,共有幾萬個,其中有一多半都半路夭折,現在看來,似乎并非是這么回事。
血鳶說著說著便陷入沉思。
魄桀先是猛然瞪大雙眼,震驚非常,可隨即沉默,嘀嘀咕咕道:這下好了,就算本來不用死,現在也得必須死了。
但緊接著魄桀低頭巡視自身,然后震驚抬頭。
這一刻的魄桀瞧著血鳶已經沒了那輕蔑之意,現在的他,只覺得只覺得頭皮發麻,大人,原來連我也是你的謀劃之一?原來,你...你早就知道了?
這下血鳶倒是極為認真地搖了搖頭,并非,此間事件之前,我也不知曉這些...
血鳶說到這伸出肉翅來指了指魄桀略顯僵硬的身體,并不知曉你的身體竟然可以容納并且凝練于萬物血脈于一身,這般身體,簡直是為那小子量身定做的一般,無懈可擊。不過說到底,我也是剛剛才知曉這些,所以這也只能算是臨時起意罷了,至于是否有用,于十一小子而言,最終又能否善始善終,是福是禍,還需要視情況而定,看看這座老天是否允許,倒是你今日給我的驚喜可著實不少,讓我很滿意,所以這也是我如此堅定,一往無前的原因之一。
魄桀忽然放聲大笑,拍著手叫好,大人遺世獨立,我魄桀今日能夠因此而死,死而無憾,我魄桀非但不怨恨于大人,甚至若是有機會,我魄桀也能夠有一絲神魂尚存于世,能夠要我魄桀輪回一世,那么這一次,我魄桀定然對大人鼎力相助!
血鳶搖了搖頭,不愿再多說。
他伸出肉翅,隨意一揮,魄桀神情驟然凝固,最終停留在了大笑之際,再無可動之形。
隨即血鳶面前憑空出現一枚青色圓球,巴掌大小,木頭材質,從魄桀頭頂之上飛出的那一縷青灰色的霧氣,就像是魚兒遇水般,直直游曳而去,就這么直接融入到了這枚圓球之內。
青色圓球在片刻之間,變化為了青灰色,在其外圍繞著一片灰色濃霧。
血鳶瞧著這枚青色圓球,神色復雜至極,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最終他仍是收斂起情緒,重新恢復正常,隨即這枚青灰色的圓球,便消失不見。
然后在血鳶身前忽然又憑空出現一只足有兩人大小的方形箱子,箱子之上并無雕花紋路,顯得簡約古樸至極。
箱子通體青玉之色,是一種不知名頭何處的玉石整塊雕琢而成,但能夠瞧得出,此間玉石的年份已經極其久遠。
僅剩一副軀殼的魄桀肉身,忽然自動,真就如同是那鬼修分支之一的趕尸人,操控僵尸尸體般,是那行尸走肉之屬。
魄桀的肉身走過來時,玉石箱子自行打開,魄桀進入其中,玉石箱子又再度自行關閉。
隨即消失不見。
血鳶悠悠嘆息,轉頭瞧著斷界山的方向,隱隱有怒意升騰。
......
之后。
尤為氣憤不過的血鳶將已是無植禿山的魂燈山脈大肆搜刮了一番。
別說還真有驚喜發現。
在魂燈山的山體之內,血鳶發現了一枚嵌于山體之中的綠色珠子,珠子自身散發著迷蒙光亮,與周圍山石之流,顯得格格不入。
此刻便是一位不識修煉的凡俗過來,也能知道這珠子定然不是尋常之物。
血鳶直接以無上神通術法,暴力開山。
將魂燈山一分為二,從容取珠。
這才發現。
珠子之內是一塊被稱為別有洞天的洞天小福地,只不過僅有方圓萬里山河,委實算不得大。
只不過珠內靈氣之濃郁,法則之完全,世間少有,當是當之無愧的修行圣地之屬。
但最讓血鳶難以抑制激動和無限唏噓的是,這枚最是事宜修煉的福地之內,卻唯有世代耕種勞作,連大道理萬千的圣賢書,一本都沒瞧見過的凡俗之人,這些凡俗雖說大字不識一個,可說到底民風純樸,相互為安,從不會像這邊外界天下的人間這般,去思考自己從何而來,欲要到哪而去的問題。
血鳶憑著好奇,飛入其中巡視一周,連半個踏足于修煉之人都不曾見到,他所過之處,倒是發現靈草靈寶無數,甚至可以說漫山遍野,俱是寶貝。可讓血鳶痛心疾首的是,這些放在人世間中,足以掀起萬丈海浪的靈物寶貝,竟大都被那些不是活的凡俗,給當做了尋常草藥或是能夠開山裂石的日常農具所用。
比如說隨便一處尋常人家的刨地,開墾荒地的鋤頭,竟是用那金庚鐵母隨意打磨制成,這東西若是放在外界人世間,其珍貴之處,只怕無數山中修士爭搶半天,打的血流成河,身死道消無數都不一定能夠得到一塊巴掌大小的金庚鐵母。
尤其是劍修,對于此物最是趨之若鶩。
原因無他,金庚鐵母是世間最好的打磨飛劍的材料之一。
若是換做那以靈石來作衡量的神仙錢,則至少也得是近十萬塊上品靈石才可得到一塊巴掌大小的,可見這東西的珍貴之處。
再比如說家家戶戶都會有的挑水水桶和扁擔,竟是用那天下十竹之一的神意竹的傳承子嗣所制。
而神意竹的出處世間唯有一處。
竹海洞天。
相傳竹海洞天是那三十六座大洞天,七十二座小福地之一的一座洞天之屬,幅員遼闊,方圓大小至少以百萬里來起步衡量之。
而其內盛產十種神仙竹,每一根都是那先天靈寶之屬,珍貴之處,在于效用不同,所能夠幫助修行中人的修行之用,也是截然不同。
但不可否認,每一種效用都無異于是天降福緣,厚重非常,
甚至已是堪稱為無價之寶。
放在外界人世間,無論任何一種神仙竹,哪怕只是神仙竹的子嗣問世,也定然風波不斷,所求所需的代價之高昂,讓無數神仙中人只能望其項背,仰天長嘆。
除此之外,像是房屋的泥瓦,籬笆墻垣,鍋碗瓢盆等等林林總總的相加起來,在這片洞天福地之內,幾乎所有之物,都是大大小小,珍貴不一的寶物之屬。
相應的,連帶在這之內世代生存的凡俗,都有種讓血鳶覺得是鐘毓神秀,人杰地靈之意,幾乎人人都是那放在外界人世間,便會被譽為是天才的修煉坯子,即便是一些上了年歲的老人,幾乎各個都能當得起老當益壯,長命百歲這八字。
一些普通凡俗常年所困擾的病痛隱疾之流,在這里更是半點不見。
血鳶在這座小福地上空環視一周,越是飛得遠,便越是瞧著無法自處,時常都是到吸口涼氣,覺得此地當真可以用恐怖二字來形容。
這樣的一枚洞天福地,若是破碎落地,將里面的靈氣寶物包括這些天才凡俗全部公諸于世,那對于這座小洞天福地之內的凡俗而言,無異于是滅頂之災。
甚至不單單是如此,對于外界人世間中,所有的山上仙師,一樣是那無異于是身死道消,命中注定的生死大劫。
鳶鳥悉心收好這枚碧綠珠子,琢磨著日后倒是可以用來當做一塊人間煉獄,來打磨十一的武道底子和修煉心性之用。
畢竟這般靈氣充盈盎然之地,雖然對于尋常凡俗或是煉氣士包括純粹武夫而言,都屬于不可多得的洞天福地之屬。可唯獨對于十一這天譴之人而言,靈氣之于他無異于是那慢性毒藥,所以這般地界,當真是那實打實的人間煉獄,他必須要時時刻刻打熬身體體魄,去修煉那六步劍樁,甚至是石汕一直都在修煉的那最基本的塑形體的六步走樁,才可以勉強抵得住他那年歲壽命的流逝速度,才不至于讓那催人性命的疾風驟雨,將他這棟破敗不堪的小茅屋,給一朝吹飛,丁點不剩。
鳶鳥心中已有決斷,于是在收起珠子后,還在珠子下面發現了一張宣紙紙頁,上半部分是用小楷寫就,大體上是寫了一些這枚珠子的維護方法。
想來是那位創造這枚小洞天福地的圣人,閑來無事,打算將此作為一個不可多得的機緣之屬,贈與有緣人,而這自然便是機緣的使用方式了。
而下半部分,則是以潦草草書隨意書寫而成,只不過字跡之潦草,便是連血鳶都需要仔仔細細地觀察揣摩后,才能分辨得出。
鳶鳥瞧得出是魄桀的字體,想來是魄桀得到這枚珠子后,瞧見這張紙頁,一樣臨時起意,起了玩鬧之心,寫就。
這枚珠子據說是在九曲黃泉的某個生死絕地死去的謫仙人身上搜刮而來,而那位謫仙人家室顯赫無比,而其估計又是那戶人家的東家大少之流,尋常被人表面尊敬阿諛奉承的慣了,所以為人比較囂張跋扈,當年因為一樁瑣事,惹惱了魄桀,其實不過是打傷了魄桀麾下派去看管邊界的小弟,只是魄桀自己也是個脾氣暴躁的主,這不連人家家中師從何處都沒仔細詢問,便將人家給使勁折磨致死。
所以鳶鳥這也反倒算是變向地為那位謫仙人給報了仇。
鳶鳥走后,失去了山主的魂燈山脈,只能算是名存實亡的境地,最多數日過去,便會被附近的山脈山主,給尋著肉香過來瓜分殆盡。
之后回去的路途,相比較于這次的大動作,反倒是顯得風平浪靜了許多,偶有些風浪,也不過是如那小河溝里過了風罷了。
所以鳶鳥的速度還算是快,最后回到斷界山頂時,正好瞧見了正在對峙的菩桀和老僧人。
于是鳶鳥一路上積壓下的怒火火氣,一下子蹭蹭直冒,幾欲將他給燒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