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站在大殿門口。
大殿大門,猶如掀開歷史塵封下的鐵書頁,伴隨著沉重至極地轟隆聲響,緩緩向兩邊打開。
宗門聯合執法小隊的八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此地嚴格來說,依然是屬于祭命山的范疇,只不過并非是地上橫向縱橫,而是地下筆直向下。
但此地密辛和詭譎,單單是大致情形,在大陸之上的各部史料之中,均無記載。
也可能是在場眾人,身后宗門皆未在此地緣故,故而對于那些只流傳于世俗坊間的稗官野史之流,并不如何熟悉。
故而眾人在此地,就如那鄉下人第一次進京面圣,心中滿是忐忑與對未知的期待和慌亂。
那不周山的玉祁在山門之內,便是妙人一個,時常會有些千奇百怪的的想法和言語,叫人啼笑皆非,也覺得哭笑不得,只覺得這么一個元嬰境老怪物,半點沒有那真正的元嬰境老怪該有的見多識廣和心性沉穩,反倒像是個孩童心性,還是比較頑劣那般,真是天上砸下了狗屎運。
此刻他瞧著如此一幕,瞧著那正門后面所散發出的迷蒙青幽之色,卻是看不清其內是何模樣,但那陣陣殺機四伏的陰冷之意,卻是實打實。
于是玉祁就有些遲疑,沒有帶著頭第一時間進入,也伸手將欲要直接一步跨入的花谷女修給攔下,然后回頭瞧著那神道宗的中年道人,出聲問道:徐福兄,這就行了?就這么簡單?
想來是將徐福當做了自己的主心骨。
花谷那位紅衣女修,因為剛剛那場禍事才生,此刻正是處在暗自檢討的境地,沒什么機會和精力來顧及玉祁這種廢話之屬。
若是放在平時,以她那火爆的性子,早就已經直接越過玉祁的手,直接進入了,說不得還要美名其曰上一句,修道之人,尋幽探險,所搏那機緣無數的萬一之屬,自然要膽大心細,畏畏縮縮能成什么事?
倒是在場其余人,尤其是一直比那藥谷長老還要沉默寡言的劍宗長老,沒誰愿意在這種小事情上吃力不討好。
說到底,到底還是那紅衣女修天賦太好,年歲太小。
這一點,同這不周山玉祁相差不大。
中年道人瞧著頭頂上那顆碧水珠,若有所思,道:想來是有人故意想要請我們進去坐坐,順便好好探討一下何為待客之道?此地雖詭譎了些,看起來反而更像是一座前人所建的監獄之屬,只不過世間無論走到哪里,都萬萬沒有進門即殺機的道理,不然這扇門,我們就算拼盡全力,估計也撼動不得分毫,所以按照你玉祁的話來說就是,歡樂二選一,選擇權在我們手上。
難得徐福也破天荒瞧著玉祁開了句玩笑。
只可惜玩笑內里,半點不好笑。
動輒生死的大事,若是還能如此當個玩笑笑得出,那顯然是距離死不遠了。
玉祁瞧著那顆碧水珠,有些戀戀不舍,最終也只得悻悻然。
在場眾人,沒有蠢人。
自然明白中年道人話語之中所包含的言外之意,無非就是在說,碧水珠便是那打開此門的必須鑰匙,也算是大殿之內的主人,贈予他們的誠意,不然大可以將他們拒之門外,再將來時洞口一封,此地靈氣并非那無比濃郁之地,最終自然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便是單單困也困死他們了。
花谷那為首的青衣女修,強壓著胸中滔天怒焰,冷哼一聲,道:還沒長大的蠢丫頭,真將自己當那天境修士了不成?
其余眾人,誰都沒有附和之。
花谷同彩薔薇之間的恩怨,有些像是司馬昭之心,但其花谷本身,卻又一直覺得隱藏很好,頗為滑稽。
但大陸之上,所有人族修士,雖說是在面對大妖族這般的外族問題上,盡皆是一致對外,沒有哪個宗門說想要獨善其身,縮起來做縮頭烏龜。
可與之相對,實則各個宗門之間,一樣是內斗不斷,只不過內斗一事,好處大于壞,只要不傷了宗門根本,各個宗門高層也就任由其相互摩擦。
最近這幾載過來,便是連一直超然物外的不周山都有下海攪動海浪的趨勢。
不然貴為一言九鼎的不周山,在場之人,除開那神道宗的徐福,誰敢同這天下太子爺,唱上一場對臺戲的?
玉祁實際上對這些宗門發展之流的蠅營狗茍不屑一顧。
這就如同世俗王朝之間的戰亂紛爭和諜子互斗,大多數時候,總有一個多數人利益的說法在里面,而那些必要的犧牲從無人記。
其實。
挺無聊的。
但大陸之上的修士,無論山上山下,無一例外,皆是奉行著強者為尊的法則。
這同修為關系不大。
玉祁撇了撇嘴,對于花谷那青衣女修的話,不以為意,一個還沒長大的蠢丫頭,就如泥鰍般將他們帶著在整個大陸范圍之內繞圈子不說,最后在進入這方小天地之后,還讓他們如此損失慘重?那他們相比較于這蠢丫頭而言,又算什么?蠢到無可救藥嗎?
玉祁心中甚至有種,之前那三個洞穴之內的機緣,并非是故意彰顯那福禍相依四字真意,而是這小姑娘故意讓他們從中取來,送至此地,畢竟當時在收取那些機緣之時,他們可是費了極大功夫。
那小姑娘因為身后有他們窮追不舍,故而形色匆匆,沒時間收取,一樣是合理之至的解釋。
只不過玉祁并未對此多說,但卻多瞧了那神道宗,老神自在的徐福一眼。
而且女人是很難理解的。
這一點無論是對于山下凡俗而言,還是對山上煉氣士而言,皆準。
至多便是山上煉氣士時常要更為理智些,可現在顯然并不屬于那時常之列。
......
人心停駐風月前,入得青幽無月明。
......
眾人沿著大殿正門,魚貫而入,就這么簡簡單單地走入大殿之內。
大殿之內。
差不多是個方圓千丈左右的巨大空間,空間之內共有八根高約數百丈,寬也約近百丈,根根如擎天柱般的雕龍柱齊齊排列,依次向前延伸。
大殿四周墻壁之上,則鋪筑滿了四四方方的漆黑石頭,每塊都大如一面尋常墻壁。
墻面之上,就如一劍削致,平平整整,散動著幽光。
但最是叫八人感到駭人之處。
則是地面之上那碎裂了滿地的金甲機關傀儡碎片,而那些在大殿之外所瞧見的朦朧青幽之色,不過是透過這些金甲機關傀儡碎片的縫隙,照射而出。
眾人哪怕已是地境后期,放在外面人世間,不說橫行于大陸之上,百無禁忌,可至少也是在各自山頭之上,或是某一方小天地之中,高高在上,稱王稱霸。
大都見識寬廣。
可眼前一幕仍是叫之眾人忍不住地倒吸一口涼氣。
原因無他,這些滿地的金甲機關傀儡碎片每一個品軼都要比神道宗那中年道人的黃巾金甲力士要高出極多。
且這些金甲機關傀儡,明顯是被人以巧力拆除了各個關節,使之靈氣輸送運轉不到位,這才喪失了各方能力,變為一堆廢物零件,而且若是不懂機關傀儡之術,即便是擁有這些金甲機關傀儡碎片,也依舊無用。
只是好巧不巧的是,這中年道人正巧在早年間救助了一位墨家游俠。
那游俠作為回報,便將一些尚且還算全面籠統,比較通俗易懂的墨家機關術,教與了年輕道人一些。
故而此地,反倒是陰差陽錯般,算是那中年道人徐福的機緣福地和橫財砸身之地。
便是玉祁都悄悄來其身邊偷偷以手肘碰了碰他,悄聲打趣他,你瞧瞧,這不是十倍百倍地回報于你,是啥?以后徐福兄,我是不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叫你牛鼻子老道了?有這么一群戰力可抵金丹境的扈從在身邊跟著,那就是一人可抵百萬人,到時候說不定你連天境修士,都能挑釁一二,說不得做這方天地間的天境之下第一人,直接便可以同天境修士拍板子說話,說不過那就直接掰掰手腕,看看是你這金甲機關傀儡大軍厲害,還是那天境修士的千年道法高深?
玉祁又如那深閨里的幽怨小媳婦,小眼睛轉動地極快,到時候你可不能忘了還有我這么個好朋友,好兄弟,在你身后為你推波助瀾啊,有什么好處你得想著兄弟點,可不能吃干抹凈,就不負責任的腳底抹油,做那負心漢去。
中年道人臉上一黑,對于玉祁的口無遮攔,他有些無可奈何。
頗有種想打人但又出不得拳的憋悶之感。
最終他也只是怒瞪了他一眼,閉嘴。
但面前這般詭譎情況,他可沒有半點收獲頗豐的欣喜之意,有的反而只是極為濃郁地危機之感還有...疑惑不解。
似乎太巧合了點?
還是他的心思,早已被對方所熟知,故而才會放出這些...獎勵給他?
中年道人越想便越覺得有種自己跌落進了一座深水寒潭中,不可自救之感。
不管如何,這條路除了一條道走到黑,一路沿著冰寒刺骨的水流徑直向下之外,似乎別無生路可選。
只見他將那方本命物星位羅盤取出放在手中,還未等他施以如何法術探測之,羅盤之上的指針,便已經飛速旋轉開來,顯然此地禁制氣息之強,讓羅盤的定位之用,徹底錯亂開來。
中年道人的面色一下子便更加陰沉下來。
那種身陷殺機重圍之感,極濃。
因為他這方本命物之所以會有如此反應,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便是此地同那必死絕境,一般無二。
換言之便是,一棒子,一甜棗?
還是通過考驗的獎勵之流?
不管如何,這般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覺,叫徐福心頭不暢。
莫說他們這種元嬰境老怪,單單是金丹境,放在世俗凡間,那也是偏居一隅的霸主之位,時常過慣了受人敬仰的神仙日子,一朝叫其屈居于人下,受人算計,任人宰割,若是一些時常在市井當中摸爬滾打上來的圓滑之人,那還好說,至多就是嘆上一句,大丈夫能屈能伸。
可若是放在那些天生根骨極硬之輩,說不得便是一場魚死網破或者飛蛾撲火的血腥廝殺。
說到底,還是這般感覺太過叫人憋屈難捱。
中年道人收起星位羅盤,正聲嘆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反觀玉祁。
臉都綠了。
然后便只見他手中憑空出現一根四方形的小木棍,樣式很像是街邊為人瞧手相面相的算命先生所用的那種算命簽。
只不過這根小木棍與之普通算命簽不大相同的是,這小木棍四四方方,共有四個小面,每一面上依次寫著上上簽,中上簽,下下簽和中下簽。
這一刻的玉祁面色一改常態,凝重至極,只見他在取出這根小木棍之后,雙手合十,將這根詭譎地小木棍放置于手心,然后口中念念有詞,最后竟是以急急如律令這般急命之令來結尾。
話音落下之后,他忽然將手中算命簽往前一拋。
只見那詭譎的小木棍直直墜地,墜地之后沒有任何尋常物件那般的力道反彈和翻滾。
就如同落地生根。
下下簽。
就在此時。
眾人身后那轟隆聲響再次響起。
關門之音。
不周山玉祁面色大變,迅速將那根小木棍收回方寸物當中之后,猛然一招手,手中繼而憑空出現了一柄白色折扇,在折扇下方金色長穗下,則懸掛著一枚方形素玉。
同之前他奔行千里趕路之時腳下所踏之物,如出一轍。
反觀這支宗門聯合執法小隊的其余人等,也大都相差不多,皆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那位劍宗長老,身前懸浮兩柄劍,一柄有近一人高的銀色巨劍,另外一柄卻是只有一寸長短,通體盡是金色流光,劍意鋒銳無匹的小劍。
劍氣縱橫。
此小劍自是那劍宗長老的本命飛劍,名為金罹。
其名取自罹于鋒鏑之意,據說此劍曾在大陸之上的某個秘境之中,僅憑一劍之力,斬殺數百位修為高深的修士,其中不乏有極多金丹境的大煉氣士,不僅如此,便是連元嬰境的煉氣士,都有兩位,可見其劍威之力,有多高。
此劍在北河大陸這方天下之中,元嬰境內排名至少也是前五的飛劍之屬,厲害絕倫。
除開花谷那三位女修手中三尺細劍,盡皆是一柄品軼不俗的上品靈器之外,倒是那五行奇門的矮小漢子,兩手空空。
只是擺了個極為古樸的拳架出來。
就在此時。
在這大殿四周,突然有一聲年歲不甚大,約莫也就是八九歲小姑娘的清靈之音滾滾傳來,諸位...正義之士,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你們見到我是不是很驚喜?是不是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