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藥長老之前用于救助于那紅衣女修的綠色藤蔓,此刻已經被其硬生生地給切斷了去。
而落在地上的藤蔓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下去,只在片刻之后,便盡皆枯萎消失不見,連個存在的痕跡都不曾留下半分。
可見那細小箭矢之上的毒,到底有多毒。
花谷那位青衣女修一眼不發,只是走到紅衣女修身邊,又從自己身上摸出一顆朱紅色的丹藥來,直接拍在紅衣女修嘴里。
差不多數個呼吸之后,那紅衣女修才悠悠轉醒。
可顯然先前在那絕境之中的余溫還未徹底消退,在醒來一瞬,手中劍立即便又是殺招使出,直直刺向救下她的青衣女修,眸中滿是驚恐之色。
很難想象,能夠使得一位元嬰境的老妖怪,如此失態的絕境之地,到底會有多可怖。
顯然剛剛那般情況,不說是十死無生,至少也是九死一生。
只見那青衣女修冷哼一聲,手中劍不過是隨意一擋,然后一腳踹在這癱倒在地的紅衣女修頭顱之上。
這一踹直接將紅衣女修踹清醒了過來。
霍然間站起身來,心有余悸。
但她不敢多發一言,只敢低著頭,任由頭顱之上鮮血沿著臉頰滴落而下,連瞧那青衣女修一眼,都不敢。
青衣女修死死盯著她許久,最終也只是冷哼一聲,只咬著牙說了句,滾到后邊去。
那紅衣女修如釋重負,這次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先前那囂張無比,見誰殺誰的囂張氣焰,此刻也被這一通劍雨給澆滅了去,乖乖走到眾人身后,唯有那白衣女修輕聲安慰之。
花谷青衣女修這才轉身望向隊伍眾人,先是施了個萬福,這才干澀出聲道:青林在這向諸位道友賠個不是,花谷之錯,絕無二次。
眾人皆對這青衣女修冷眼相對,沒誰主動說上一句接受還是不接受。
畢竟剛剛紅衣女修那般行為,無異于是只顧著自己痛快,而將在場所有人生死,均置之于不顧,雖說死道友不死貧道之事,不單單是在山下泥潭江湖,在山上所有仙家之中,一樣比比皆是。
可到底是猶有些不成文,但大都需要遵守的規矩在,誰也不敢做的如剛剛那花谷女修那般露骨徹底。
至少大家這般表面上的盟友模樣,還是要是要裝裝樣子。
畢竟山上修士,動輒恩怨千百年,誰也不想自己他日破境之際,也是自己的忌日之時。
修士修道修了個什么?
不就是圖個活得長久,享受世間大部分人都無法享受的福分么?
現在場中情況陷入僵局,無人說答應,可也沒人說不行。
最終只得仍是不周山玉祁站出來打圓場道:徐福兄,此地禁制只怕是有固定的行進路線,有規律可循,只是我們如今無人熟悉于此...徐福兄,你可有高見?
玉祁言盡于此,直直瞧著那中年道人,靜待答復。
中年道人沉吟片刻,突然道:辦法倒是有,可我所做的這些損耗,該作如何?
玉祁抬眼望向其余人等。
結果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了花谷那青衣女修身上。
意思很明顯,那便是既然犯下了錯誤,哪有拍拍屁股走人,不承擔后果的道理?
世間至理茫茫多,單獨無此萬萬理。
于是那青衣女修只得打碎了牙自己咽下肚去,還不能喊疼,只能緊咬著牙關道:我們花谷再擠出一份給你,若是此番行路太過危險,機緣不足,我花谷便那其余神仙財來補足,如何?
神道宗那中年道人思量片刻,許是在計較個中得失。
這時玉祁又以心湖嗓音在他心湖之上泛起漣漪,說了幾句話。
中年道人這才點了點頭道:也可。
之后中年道人一步向前,只見其手中憑空出現數張其上盡皆繪有一尊黃巾金甲力士的黃紙符箓。
他單手捻符箓,單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
然后其將手中符箓在虛空之處依次排開。
而那數張符箓竟是在虛空之處凌空而立。
符箓之上剎那之間金光閃耀。
片刻之后那數張符箓盡皆化為一尊一尊的黃巾金甲力士,落于這中年道人身前。
黃巾金甲力士高約一丈,手中或執一雙瓦面金锏,或持一對水墨竹節鋼鞭,或是雙手持一柄金色方鐵錘,各個威風八面,單單是其一身威勢便駭人至極。
不周山玉祁在其身后,神色放光,笑道:徐福這些黃巾金甲力士,不管何時瞧,都叫人嘆為觀止啊。
那位五行奇門的矮小漢子笑道:那可不,這可是人家的看家本領,打架,降妖除魔,要是身邊沒什么好戰的修士陪伴,可全靠它呢。
中年道人對于二人的竊竊私語置若罔聞。
他只是單手一指其中一尊黃巾金甲力士,然后遙遙向前一指。
意在指示這尊黃巾金甲力士直直向前。
只見在黃巾金甲力士踏入前方地面的第一步,或者手在踏入那一百零八塊之中的第一塊地面之上,在其前面便立即從地下射出兩柄短劍,一前一后,分別對應著黃巾金甲力士的中間腹部和左腰處。
短劍激射而出,速度奇快,便是在場眾人,也唯有殘影可見。
之后兩柄短劍竟然將整個劍身直直刺入其中,唯有劍柄遺留在外。
甚至因為短劍攻勢勢大力沉,兩尊黃巾金甲力士的身形都被推倒退數步,將之地面踩踏出一個個深淺不依的碩大腳印來,才堪堪停穩身形。
甚至到得此時,插在黃巾金甲力士身上的那兩柄劍柄,猶然在兀自顫抖。
這一幕眾人瞧得真切,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剛剛那兩柄短劍所瞄準的方向,瞧著是黃金金甲力士的腰腹兩處。
可那是因為這金甲力士太過高大,足足有一丈許高,同之尋常之人,要高出極多。
若是將金甲力士換作此方任何一個人族修士進來,那么那兩柄飛劍定然是已經刺入了喉嚨和左胸口,速度之快,說不定連個躲避的機會都不曾有。
直到此時眾人才對花谷那沖動不已的紅衣女修,心生出極多佩服之意來。
不言其他,單單如此絕境之下,那女修能夠活著,便已是足以能夠說明其實力到底是如何強橫。
好在那金甲力士并非活物,只是一尊以中心靈氣作為靈韻支撐的傀儡而已。
此傷勢于他而言,并未傷及內里中樞根本,只能算是不疼不癢。
無需刻意在意。
金甲傀儡繼續往前走。
筆直一線。
之后幾乎每走一步都會遇見殺機陷阱無數,或是斧鉞鉤叉,或是刀劍相向,沒有一件兵器不帶毒,也沒有哪怕一件兵器不是那一擊斃命的威勢。
瞧得眾人人人有些心驚膽顫,尤其是那中年道人,一直都是眉頭緊皺。
倒不是因為心疼于那些符箓所化的金甲力士,而是對于此地禁制之多,威力之大而感到...驚懼。
那顆一直都在打著退堂鼓的心,砰砰直跳。
金甲力士差不多走到三分之一的地界,便已是因為到了身體所能承受力量的極限,而終于蹦碎,最終碎裂成一塊一塊的金身碎片。
眾人心中齊齊一沉,如此情況于他們而言,可實不是什么好情況。
之后。
每一尊金甲力士都會沿著之前的金甲力士所前進的路線來前進。
筆直向前。
所打定的注意也不過是靠著一個以傷換傷的耗字訣而已。
只可惜,叫之在場眾人萬萬沒想到的是,此地那些暗器刺殺禁制,幾乎是來之不斷,涌之不絕。
最終每一尊黃金金甲力士都只能止步于三分之一處,便因為超出了身體所能承受極限而爆裂開來,化為無數金身碎片。
前后足足有十數尊黃金金甲力士因此而報廢了去。
在這中間,眾人并非沒有嘗試過幾次跳躍前進,可換回來的,出了那殺機暗器更為如同疾風驟雨般的傾巢而出之外,沒有任何別的意外收獲。
之后。
中年道人只得滿目肉痛地將所剩無幾的黃巾金甲力士收了回去,這種黃巾金甲力士并非是那品軼極低的灌注靈氣之后的一次性消耗品,除非如同在這方空間那般,直接被打成了碎塊無法再繼續復原之外,都是能夠補充靈氣,重復使用的寶貝,每一個都是這中年道人徐福的心頭肉。
如今折損如此之多,只怕是花谷愿意再從牙縫中擠出的那點賠償,也只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這時徐福對著眾人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句話,再多無用。
眾人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徐福所言屬實。
誰也不清楚此地的靈氣補充到底是怎么個運作的法子,若是以靈脈來填,那只怕他們這些人將自身所有的靈氣悉數傾泄而出,盡皆用來消耗此地暗箭陷阱,只怕也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除此之外,誰也不知道這里的那些殺機陷阱到底還有多少余著,再拿那些黃巾金甲力士去填,顯然是又蠢又浪費的敗家行為。
花谷那青衣女修眉唇緊皺,顯然是不甘心至極。
叛族之徒距離他們僅有一門相隔,可卻是如同天塹鴻溝,直直懸掛于其心頭之上,不可逾越。
她開始無比認真地打量此方天地四周。
她不相信這般地界會是一個無解之地,既然有機關陷阱,那么必然會有正確的規矩通路,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便通過此地。
而一般面對此間情景,大都會在其周圍之地,尋到破解之法才對。
只是她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地瞧,甚至強行調動識念,散布于自己周身三寸之地,在此地來來回回地走動查探,可最終仍是叫她頹然失望。
什么都沒有。
青衣女修重新將目光望向中年道人,張了張嘴想要說些道長可否再想想辦法之類的過分話,可最終仍是一句話都沒說出口。
就在此時。
藥谷那藥長老卻忽然站出來道:讓開,我來試試。
眾人齊齊下意識讓開。
只見藥谷那位滿身都纏滿了藤蔓,瞧不清楚其真實面容的藥長老,緩緩走上前來。
花谷那青衣女修一瞬驚喜,連連問道:藥長老可曾有把握?
藥谷長老只是搖了搖頭,并未答話。
他只是簡簡單單地伸出雙手,平舉向前。
忽然間。
從他那兩個寬大的袖口中間,飛速飛出兩條差不多有著嬰兒手臂粗細藤蔓來。
藤蔓未接觸地面,直直劃過半空中向眾人對面的大殿門口處射去。
藤蔓在劃過半空之時,也同之前那紅衣女修的強行掠境一般,立遭箭矢雨。
在眾人面前密密麻麻,箭矢不絕。
叫眾人頭皮發麻的是,那些藤蔓在枯萎之時,幾乎沒有一個不是上面插滿了箭矢的刺猬模樣。
可箭矢仍是源源不絕。
而藥長老的藤蔓一樣也是枯萎不斷,新生不斷。
兩方相互僵持了下,所比拼的就是一個誰真元渾厚,誰耐力持久。
算是個不是辦法的笨辦法。
時間足足過去了一炷香后。
藥谷長老最終敗下陣來,將所有延伸出去的藤蔓盡皆掐斷同自己聯系,扔了出去。
之后從腰間接連摸出三顆碧綠之色的丹藥來,吞下之后便開始打坐修煉。
眾人齊齊沉默。
不周山玉祁也已是萌生退意,如此消耗,就算于我們而言,也是無可承受,付出如此之多,就為了斬殺一個才不過金丹境的妖女,最后所能得到的機緣回報,能不能補充的回來?這般舉措,得不償失。
神道宗那中年道人,早早便在眾人身后開始閉目養神,擺出一副我已盡力,不再饞和的姿態來。
倒是花谷那青衣女修,極為不甘心,從開始到得現在也是一直都在憋著一股子火氣,若非一直都在顧全大局,早就爆發開來的她,終于是在此刻,忍不住將怒意爆發開來,才不過金丹境?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她之前在我花谷是何身份吧?那你知不知道她僅用了三個月,便從一個凡俗之身,修煉到了人極境?不說這些,在永絡雷澤,就因為她還有那白十一和付南勾結妖族和邪魔外道,致使我們人族修士死傷慘重?
不周山那年輕修士,面色突然一冷。
第一次,他收斂了所有笑意,聲音冰寒至極,既然如此,你花谷想要大義滅親,自家宗門的內亂之事,我們這些外人自然不好攔著。
花谷那青衣女修,顯然是沒想到玉祁會作如此回答,一時間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極為精彩。
喘著粗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此時。
那藥谷長老突然站起身來,沉聲道:此地禁制已經快要開了,進去其中先找正主,現在正主還沒見到,就開始內亂,早了點吧?
話畢。
從他袖口中,再度激射出兩道碧綠之色的藤蔓。
藤蔓在虛空之中相互纏繞,輻散極遠。
這一次前后才不過半柱香時間。
半空之中那些泛著幽藍之色的箭矢便再無飛出。
之后那兩道碧綠之色的藤蔓也毫無阻礙地飛過這方空間,直直抵達那扇漆黑如墨的殿門之上。
藥谷長老瞧不清楚其表情如何,只是聽得其沉聲道了句,干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