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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高明天黑無云,劍刃殺機寒光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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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高明亮。
天黑無云。
正是血灑當空,殺機劍刃寒光畢現的大好時辰。
小驛站門口。
瞧著這位黃色長衫老者和他身邊挽著他手臂的那位狐媚女子,不單單是鳶鳥,就連十一和毒仙子都齊齊瞧著那狐媚女子有些詫異,同時也有些嘆服之意,果然女人只要懂得魅惑和撒嬌,并且再不顧自己的面子身段下放些底線,不管是走到哪里都能吃得開,并且吃得很開,不說心安與否,那太玄乎,畢竟人心難測。
可這吃飽穿暖一事上,不愁。
黃色長衫老者抬步走上前來,速度不快,頗有種閑庭若步,萬事在握之感,那位狐媚女子便手挽著老者胳膊一起與之走向前,與之之前她第一次來到此地之時,所做的所有動作幾近如出一轍。
只是身邊換了人。
前后相隔,卻連一炷香的功夫都不曾有。
她四處張望,視線直接越過十一和毒仙子,瞧著驛站之內,她是在找尋王劍來的身影。
剛剛在那狹路相逢的叢林之中,狐媚女子對著長衫老者所說的一事相求,意義就在這了。
嚴格到底來說,還是他王劍來不守規矩,拋棄她在先,那她現在轉個身就尋了個新靠山過來,而且適才被她被王劍來給鼓搗出來的一肚子火氣還沒消,現在有機會了,自然是要好好發泄一通。
不說一定要殺了王劍來,可至少的讓他顏面掃地,好生羞辱上一番,跑不了。
只是她仔仔細細地瞧了兩三圈,整個驛站大廳之中,除開十一和毒仙子,還有那年輕掌柜以及跛腳少年這幾個人之外,再無活人。
就在她想要向毒仙子詢問王劍來是不是已經走了的時候,在她低頭瞧向那些堆在一起的死人時,終于瞧見仰面倒地,左胸口有著一個猩紅血洞,一雙眼眸瞪大,滿眼驚駭,才死去不久的王劍來。
王劍來的佩劍玉鐲,還在他身邊安安靜靜的躺著呢,自始至終,都不曾出鞘來。
狐媚女子在這一刻,有些呆滯,腦子也有些轉不過來,怎么就這么一會的時間,王劍來就和她陰陽兩相隔了呢?
她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一絲痛苦和惋惜,還有一絲快意,復雜至極。
但更多的,仍是她不敢相信。
曾經叱咤桓庭國江湖數載之久,除開俞盛無人能敵,身邊簇擁,權力幾乎要高出天際的王劍來,如今就這么死了。
叫人一劍簡簡單單地貫穿了胸口,絲毫沒有大戰不休,纏斗數百招之后,最終憾負一招,被人僥幸勝出的模樣,而是以正面,面對面的方式,一劍殺了。
狐媚女子難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畢竟不管如何說,哪怕她心中對王劍來最后仍有些恨意和怨氣,可王劍來畢竟是她活到至今第一位愿意將自己托付終身的男人,現在在瞧見他就這么眼睜睜地死在自己眼前,死不瞑目,說她心中不悲傷,沒感覺,是假話。
世間事大都如此,當初一見鐘情時,是真的,在一起時的山盟海誓,也是真的,就連最后分開之后的那些絕情話語,一樣真的不能再真了。
而那長衫老者顯然也瞧見了地上那一堆讓他費解的一幕。
除開王劍來,倒在地上的人,他一個都不認識。
可這卻不能掩蓋他的毒辣眼光,這里死去的幾個人,每一個拿到桓庭國的江湖之上,幾乎都是穩穩當當能夠排進前十頂尖高手。
他還不明白這里剛剛發生了什么事,怎么他這位即將要大開殺戒之人還沒到,這里就已經血流成河了呢?
況且桓庭國什么時候出現了位擅長用毒的高手?
長衫老者抬頭望去,在瞧見并肩而立的十一和毒仙子時,尤其是貌美無雙的毒仙子,他眼睛驟然一亮,與之王劍來之前瞧見毒仙子時的目光,幾近如出一轍。
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不奇怪。
只是這位長衫老者的底氣涵養到底是要比之王劍來高出許多,在面對毒仙子時并沒有如王劍來當時那般直接表現出一副急不可耐的色坯模樣來,反而像是在欣賞著一件大師所做的絕美藝術珍品般,欣賞多過于愛慕。
于他這般已經人生在世,活了數百載的老怪物而言,見之何人說何語,見之何人有和表現,里頭學問自然大,甚至大到世間凡俗,哪怕是經年在廟堂官場上摸爬滾打的老油條,都不一定能夠學到做到盡善盡美,百般人說百般好。
尤其是在面對不同女人,該用何種手段制服之,學問更是大。
當然最為重要的是,這位黑衣女子在他以神人觀山河之術探查過之后,發現毒仙子并非比他身邊這位狐媚女子,更加適合他的雙修功法。
對于他這位活了一輩子,何事皆見過,如今所求只為了長生大道的老頭子而言,如何選擇,自然無需多慮,一目了然。
于是長衫老者撫須而笑,不知為何在面對著毒仙子和十一時,尤其是十一,笑意更濃,但卻直接越過二人瞧向那站在眾人身后的年輕掌柜,笑道:俞老弟,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可還記得老夫?我們當年在攀花城的武林大會上打過,當初老夫還是東道主,只可惜老夫棋差一招,當時可是叫無數江湖中人嘲笑了老夫許久,說老夫的拳腳就是繡花枕頭,打人都沒力氣,只會在婆娘的肚皮上逞威風,丟盡了臉啊,不過風水輪流轉,現在老夫再來討教,不知俞盟主可否再賜教一二?
長衫老者雖是說著自嘲的話,可這一身殺機卻反而愈發濃郁。
聞言毒仙子和十一面面相覷,怎的這是又來了一位王劍來不成?
年輕掌柜在聽見聲音時,就已經心道不妙,連忙抽身從柜臺后邊走出,走到前面,與那長衫老者對視一瞬,登時面露驚駭,你是,李禮?你不是早早便傳聞在李家閉死關,結果破境失敗死了嗎?怎么,怎么你...你突破了?
若非李禮已死,李家有他這么一位老祖坐鎮,齊家斷然也沒可能在這些年過來,如此放肆,甚至一度差點將李家吞并了去。
李禮。
十一凝眉,之前齊藍在面對那位自稱是李家管家之人時,說過此人之名,說他便是李家的老祖,而后來那位管家老者還說此時的李禮已經突破修為,成為真真正正的金丹客,隨時都會有麻煩找來,看來所言不假。
再加上鳶鳥之前那些蓋棺定論的言語,前后因果,幾乎都不差分毫,那么就現在情況而言,顯然這位耗盡了精神氣只為了爬上龍門,成就假丹的半吊子金丹,就是這個李禮了。
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十一也大致猜到這位李家老祖今日所來,目的為何。
自然是既有他,又有那位年輕掌柜,而且據說那位年輕掌柜還做過幾年這座江湖的武林盟主之位,可了不得。
長衫老者撫須而笑,自然是突破了,不然我想這會來此地尋你之人可就不是老夫了,不過多說無益,世人皆言的一將功成萬骨枯,老夫就覺得很對,很適合老夫嘛。
年輕掌柜自嘲一笑,是不是當今皇帝陛下終于忍不住了?所以才派你過來?也對,除了你也沒人能夠壓得住場子了。
在年輕掌柜話畢之后。
這位長衫老者并未搭理俞盛的驚駭和自嘲,而是直接將目光定格在了十一身上,殺氣森然道:小家伙,托你的福,讓我李家直接折損了一位有望躋身金丹的珍貴煉氣士,你說我該怎么好好感謝感謝你呢?是將你抽筋剝皮,再將你的靈魂抽出,點燈熬油好,還是直接將你大卸八塊,再你扔進烈火油鍋中,煎炸炙烤,任你選擇,你說了算。
十一將亂世抽出,提在手中,以對之,都不太好。老家伙,你的待客之道,著實讓人嗤之以鼻,一大把的年紀,不知活到什么動物身上去了,不知廉恥不說,還為老不尊,我都替你蒙羞啊,不如我們聯手將你打殺了,再來談談待客之道該當如何?我這輩子不算長,而且都還沒殺過金丹呢,你很榮幸,是第一個。
李禮氣極反笑,牙尖嘴利的小娃娃,一個修為不過三境的武夫就敢在老夫面前口出狂言,悍不畏死,很好,你也是老夫我今日見到的第一個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也是最后一個,畢竟老夫可不是每天都如今天這般,心情舒暢的。
一直在十一肩膀上靜靜矗立的鳶鳥,實在是聽不下去這如江湖痞子互相罵架的架勢,直接就伸出一翅,指著李禮破口大罵道:老家伙你腦子進水了吧?仗著自己修為高不直接動手,跟他廢個屁的話,我要是你,要是知道自己現在竟然還在這自辱身份地浪費諸多口舌,早就要羞愧難當的跳河自盡了,不對,是跳泥潭自盡,說不定有個小水坑就淹死我了,你也夠可以,竟然如此厚顏無恥。上啊,怎么?仗著自己煉化了一朵云根,就覺得自己攻擊薄弱,軟綿綿沒力氣,跟個娘們一樣?你瞅你那點出息,活該你這輩子一輩子只能在金丹門檻徘徊,連真正的金丹境是何模樣的看不見。
李禮面色如常,對于鳶鳥的話置若罔聞,可其心里邊,卻已是泛起極濃警覺。
原因無他,他自身情況,被這只黑鳥說的分毫不差。
只不過他強行破境所遺留下的這些后遺癥,現在今時不同往日,他有了夏姬相伴,只要靠著那本能夠奪天地造化的雙修功法,他就能夠借助夏姬之身,將自己身體的隱患一點一點去除掉,甚至最后因禍得福,還能更上一層樓也說不定。
所以李禮現在并不擔心,便是此次這方皇帝陛下所下令的行動,都沒了之前那般上心。
但他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鳶鳥最是擅長探查人心。
就你這鳥樣還想仗著你那本破爛《龍鳳陰陽決》僥幸破境?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就你這心境,說不定到時候你自己身體的隱患沒有去除成功,反而一身修為讓這女人慢慢蠶食,最后你自己直接死在這女人肚皮上,一身修為全都進了別人肚子里,你李家一家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間,你就算后悔都要來不及了,蠢貨。
周遭四人,如遭雷擊,呆若木雞。
不過嘛...鳶鳥似是對于他們的目光壓根沒瞧見沒看見,突然話鋒一轉,笑道:別說死在這女人肚皮上,你就是連雙修的機會都沒有了,一個將自己精氣神全都耗盡,僥幸結成假丹的廢物,也敢在本鳶面前妄自自稱金丹?你當你鳶大爺是這幾個酒囊飯袋不成?還是你覺得殺他們也能手到擒來了?
十一臉上有點燙,面色發黑,忍不住叫道:小坑鳥,你到底幫哪邊的?
毒仙子咬牙切齒,十一你記住,要不是你,這只鳥現在一定已經是一只死鳥了!
倒是年輕掌柜到吸口涼氣,沒敢說話,只是駭然地瞧著鳶鳥,心里琢磨這鳶鳥之前所言,難道句句屬真?
可是他相信,這鳥兒定然是第一次見到李禮,那么這鳥是如何看出如此之多連他們都看不出的事情來的?
而那位金丹老者身邊的狐媚女子,更加氣得臉色鐵青,鳶鳥左一口死在女人肚皮上,又一口死在女人肚皮上,豈不是在說她與這長相直若于枯枝木的糟老頭子夜夜笙歌,日日行樂?
一想到此這狐媚女子就忍不住肚中的翻江倒海,想要嘔吐,同這么一位糟老頭子日日糾纏,這不是赤裸裸的侮辱于她是如何?
至于那位李家老祖,金丹老者卻反而并未生氣,一反常態地瞇起眼來,瞧著十一肩膀上那只趾高氣昂的黑羽紅眸的鳶鳥,胸中殺意奔騰。
突然間。
那金丹老者說了聲如你所愿之后。
金丹老者大袖一揮!
十一面色大變,整個人在原地驟然暗喝一聲,閃!
在十一消失的一瞬間,在他身后的驛站廳堂,突然憑空刮過一陣罡風鋒刃,將驛站整個都劈開了兩半。
一時間,碎木橫飛。
好在沒有任何血跡灑落。
若非那跛腳少年所站位置與之驛站正中間,尚有些距離偏差,只這一下,便能讓其直接被劈成兩半了去。
待得十一再出現時,人已至小驛站之外,距離那長衫老者一丈距離左右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