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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白十一阿彩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朱顏辭鏡花辭樹
少年一左手握著劍,右手輕輕將阿彩摟在懷中,包括從阿彩肩膀上搖搖欲墜的小鳶鳥,也捧在手心里。

驟然間。

在他的心湖之上,響起了付南那聲怒吼,心湖瞬間被付南的雷音怒喝,給震的若怒濤滾滾,翻浪迭起。

若海水倒灌。

付南是想要憑借修為優勢,將少年給直接震住,不讓他做傻事。

可惜付南到底是不知道,少年的心境,到底是和尋常三境武夫,不大一樣。

甚至比之付南心境,也不遑逞多讓。

所以他心湖之上的陣陣怒濤,很快便沉寂下去,再度化為一汪清泉止水,緩緩流動。

很顯然,他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是在做些什么。

他回頭又低頭,瞧著山腳若螻蟻般大小,怒氣沖天的付南,心頭有暖意,他又回頭瞧了瞧已是陷入深度沉睡中的阿彩,眼神之中,一下子便溫柔了下來,輕音喃喃,他說笑呢。

他這才又回頭向下看去,咧嘴一笑,平靜且又認真道:沒呀。

付南的識念一直都在他這,所以哪怕少年的聲音再小,付南都能聽得仔仔細細,真真切切。

所以付南這一瞬間,怒火直冒,心說你是真拿自己的命不當命,也真是夠一意孤行,也不看看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可不管他心里邊怎么罵,就是將少年給罵的一無是處,若不共戴天的仇人也好,還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也罷,可其再向少年喊出的聲音不知為何,卻是一下子就顫抖起來,甚至都帶著些連說話都艱難干澀之意,十一,十一你別干傻事啊,這種事不是你心里愿意,愿意逞強就能行的,你要知道,你手中握著的,可不止一條命啊,先下來,下來吧,我們一起想辦法,天無絕人之路,對對,天道留一線,總有解決辦法的,不是只有這一種,或者你在那等下,就稍微稍微等下就行,等薔薇姑娘醒過來,哪怕你要跟著她呢,也行。

少年微微一嘆,故作笑意地輕松道:別擔心,我知道的。

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試試。

付南一瞬轉怒,便是連白玉都直接祭出,在血肉地面上劈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音若怒雷滾滾,你知不知道,你這是胡鬧!你會死的!一定會的。好,你是死了不要緊,可你懷里那個呢?你不是在意她嗎?你不是拼著自己的命不要都要護著她嗎?你想想,好好想想看,你要是死了,那你懷里的她,她該怎么辦?跟著一起死嗎?一起魂飛魄散?你做夢!你以為想當然就可以了?這是斷界山,斷界山!不是你家旁邊的哪座幾步就能上去的小山包!你知不知道?

付南氣得直跳腳,暴跳如雷。

這是少年第一次瞧見付南如此模樣。

在時常付南似乎給任何人都是一種吊兒郎當,玩世不恭,好似對任何事都不上心,對任何人也都沒那么感情深種的模樣。

但現在,他所瞧見的付南,到底是同時常不大一樣。

他心里倒是暖流如陽,但嘴上卻依然說著讓付南怒火中燒的話,我知道的。

你知道個屁!付南脫口而出。

緊接著。

似是怒氣翻涌之下,理智難持,他竟是又一次御劍直線向上,甚至白玉劍身之上,那洶涌澎湃的白色劍氣都要是劍身的近十倍大小,在外人瞧去,本來屬于小巧玲瓏,苗條纖細的白玉,在這一刻,竟然變成了一柄巨劍的模樣。

聲勢駭人。

付南含恨出手,威勢之盛,出手便是竭盡全力。

所以這一次的付南,御劍向上的威勢,明顯是要比之前幾次再上升極多,幾乎都要越過百丈之高。

可就在付南面露喜色,覺得這些規則不過都是紙老虎,只要他一用力,立馬就會被戳破。

只是這喜色還未維持多久,甚至連一個呼吸的時間都沒有,付南竟是如同猛然遭了當頭一棒喝,整個人像是撞在了什么瞧之不見,卻是極厚無比的隔膜上,或是什么無形之中的透明規則上。

不僅如此,這規則還有極強的反彈之力。

隨即便見他整個人若直射而出的飛劍,直接被這斷界山的怒火給狠狠拍了下來。

不管白玉如何哀鳴,劍勢如何強橫,如何在付南腳下奮力向上,想要將自己的主人向上托起,就算不能止住這下落之勢,至少也要減緩些許下落速度。

可白玉偏偏,那極為堅硬的劍身在這一刻,便是好似成了擺設,便是飛劍本身充盈靈氣,每一劍都威力極大,堪稱勢大力沉,可依舊無可奈何。

至多便是斷界山的山腳上方,不單單是有一個修士被那透明規則所攔,給一下子拍了回來,便是連白玉都一起被拍了回來。

最終付南和白玉,這一人一劍,直直被拍落砸在了斷界山腳下,頭朝下,腳朝天,半邊身子直接被嵌進了血肉地面之中,拔都拔不出來。

兩條腿直直向上,都都動不了。

不可謂不凄慘。

這一下便是付南再想傳音入密,也都不大可能了。

剩下遠處那數十位大妖族和人族修士,在瞧見這一幕時,齊齊漲紅了臉,也有些女修捂著嘴,明顯地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

但也有些大妖族修士,對于仇恨比較記恨,在瞧見付南現在竟是如同虎落平陽被犬欺般,頗為狼狽,眼中立即便露出仇恨灼灼,殺心殺意皆灼灼的猙獰目光。

倒是十一心有擔憂,可又頗為無奈,他知道付南受傷不輕,畢竟挑戰斷界山尊威,到底不是一件好糊弄的事。

只是懲罰雖重,但罪不至死。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半途而廢,不能下去,不能后退。

但此時十一仍是輕聲勸慰道:世間也好,阿彩也好,沒了我,天踏不下來,可我頭頂上一共就那么兩三片云彩,而且現在我明明還是可以出手挽留下一片即將消散的云彩,出手救下阿彩,然后幫助她更多的,換作你是我,你會放棄么?肯定不會的,對吧?畢竟已經爬到半山腰了,這中間所受的那么多苦,真要是白吃了,在阿彩醒過來后,那種茫然無措,無助失落的模樣,得多讓人揪心,對吧?

最后十一可能當真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聲抱著不平,尤其阿彩她還是個孩子啊。

她還是個孩子啊!

便是這簡單樸素的一句話,就讓那數十位花谷女修,熱淚盈眶。

這句話,付南自然聽得到。

可惜被直接砸入血肉地面的他根本起不來,而且也因為此方天地的規則限制,在這血肉地面中,隔絕識念,便是連音都傳不了。

不然此時付南一定會傳音給小十一,你說她還小,可你自己,又大到哪去了?

此間質問,對于遠在斷界山腰之上,又不會如此遠距離讀心術的少年,自然是聽聞不到了。

身上血肉模糊,衣服都成了猩紅之色的碎布條,有些地方便是連白骨,都若隱若現,這些傷勢相加,不可謂不凄慘至極,但他此刻的心頭卻是暖如驕陽,也一樣通透至極。

此時他轉回頭來,低頭瞧了瞧依然趴在自己懷中熟睡,或者說壓根還未清醒過來的懷中阿彩和那只他總是叫它小坑鳥的鳶鳥。

忽然咧嘴一笑,抓穩嘍!要走了。

隨即他腳下用力跺了跺,在這黑石之上踩實了。

這才將一直放在亂世之上的手放松,并且將亂世從黑石中間給抽了回來,然后收回大嘴之中。

讓少年有些詫異的是,在亂世抽回之后,那些黑色石頭好似有靈性般,原本被亂世所插出來的痕跡,在亂世被拔了之后,竟然直接便開始了緩慢愈合。

斷界山有靈?

一直心有古怪之意的草鞋少年,此時倒也沒有分不清輕重緩急。

斷界山是否有靈這種問題他也只是隨口嘀咕了一下,便直接閉口不言。

畢竟便是這種問題同他關系再是大,再是同那位菩桀老爺爺有關系,也定然與現在與之螻蟻不相上下的他所能夠涉獵染指的。

然后他便開始伸手向上,雙腳踩在黑石落腳處,一手兩腳,一人帶一人一鳥。

開始。

爬山了!

......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

遠在斷界山數里之外,除去花谷一眾女修一直都站在原地,握緊拳頭,抬頭瞧著斷界山上的一行一動間,自己身形絲毫未動之外,剩下其余人族修士和大妖族相加一起的數十位修士,齊齊在付南無瑕估計這邊時,起了跑路的心思。

便是那活命之心,人皆有之的道理。

于是一眾修士便悄悄向著入口之處折返而去。

結果又無奈折返而回。

原來此時此方小天地的那黑色漩渦入口,已是消失不見,而且也沒有新的出口能夠開啟。

換言之,此方小洞天此時已是完全處于隔絕外界永絡雷澤的封閉狀態,也許還能進的來,可出卻是出不去了。

或許等到無上金丹明了主,雷劫之后,此方小洞天福地,才會重新開啟。

折返而回的修士們,四處左右瞧了瞧,便是連腳下這詭譎的血肉地面也都好好釋放出識念以及伸手觸之,結果發現,除了那座沖天而起,高出天外,又漆黑如墨的斷界山之外,其余之處,無不是若可怖地獄之相,而且任何可尋機緣都沒有。

或許在他們進來之初,那些攔阻他們的枯骨盔甲將士便是此方洞天的機緣福澤。

倒不是說是如何如何的天材地寶所化,甚至一個不甚還會身死道消。

可反過來說,這樣無異于絕境的情況下,到底是能幫助所進來修士磨礪自身戰斗意識,并且生死之間的磨礪,使之上升之快,到底不是尋常在宗門閉關修煉可以隨意比擬的。

得嘞。

還是老老實實地回原地站著,等待無上金丹明主就是。

至于最終是生是死,還是看老天爺會不會因為經年未出的無上金丹終于明主,然后一高興之下,賞下那個萬一的機緣之屬。

到底是命由天,由不得自己。

世界強者為尊,實力至上,到底是實力低微,不得抒發胸臆如何。

折返而回的數十位修士們,才不過站定。

付南的聲音便若滾滾雷音,轟然炸響整個天地間。

這數十位修士俱是心有好奇之意,幾乎是一齊抬頭,向那斷界山仔細瞧去,結果便瞧見了讓他們所有人都齊齊到吸口涼氣的一幕來。

之間那位提著一柄三尺銹劍的少年,在攀到那名早已是一動不動的少女身前時,竟然沒有如他們所想般,選擇一腳將那名少女踹下山去,反而是一手攀山,一手摟著那名少女,帶著那小姑娘一起向著山頂,艱難爬去。

不知天高地厚。

這是現在幾乎所有人心中所想。

便是連付南都是如此模樣。

須知那名叫十一的少年,在之前一人攀山時,他們可是從頭至尾地仔仔細細瞧著,本就已經讓他是竭盡所能,甚至渾身都已是傷痕累累,便是那少年能不能繼續堅持下去,在他們心中,都還要打上一個疑問號。

尤其是在那位五行奇門的少主,一腳踹空,自己摔落而下的時候,他們還在想著這名叫十一的少年運氣是真好,不然以孫五行那四境巔峰的修為,又怎么可能會發生一腳踹空這種根本是無稽之談的事?

可現在,他似乎并不很是珍惜這來之不易的運氣。

他竟然還要帶上那個小姑娘,帶上她一齊攀這無異于是刀山火海當中的刀山之屬的斷界山。

這可能嗎?

難道說這位少年之前攀山時所表現出的一切血肉模糊,傷痕累累,還有疲累至極,都是假象?

一切都不過只是為了混淆孫五行的判斷,讓他自己先失了分寸?

這又可能嗎?

所謂物極必反。

震驚到極致,反倒是讓這數十位修士在這一刻齊齊沉默下來。

他們到最后都沒辦法說服自己相信這種荒謬至極的可能,畢竟實在是太過于駭人聽聞了些。小十一一手兩腳帶人艱難攀山的模樣,他們便是遠遠瞧著,哪怕那兩人同他們半點關系沒有,甚至連名字都還是剛剛聽說,可他們仍是感覺到了一陣陣的揪心鼻酸之感。

哪怕是此刻對所有人族修士,尤其是付南恨到極致的那些化形大妖之屬,也都不禁對小十一心生出一絲無比敬意來。

真的尊嚴敬意,到底是所謂發自內心,油然而生。

花谷女修中。

心性最是單純,也最是不問世事如何,大都是歡喜著自己歡喜,講著自己想講的道理的阮珺竹,事實上早在瞧見十一那一人一劍,不顧一切地向上攀山時,就已經呼吸一窒,眼淚止不住地嘩嘩流淌不休。

淚流滿面。

那時候她還在捫心自問,若是將那攀山人,換做是自己,或者說,若是自己知道自己斷然沒那成就無上金丹的可能,所攀山目的,不過是只為了救人,甚至救了人之后,何去何從,會不會死,那都是未知時,她能豁的出去嗎?

然后阿竹小姑娘就哭的更厲害了。

因為她不管怎么捫心自問,怎么想這中間的道理,不管她怎么勸慰開導自己不會死之類的,甚至她還將所有的情況都囊括了在內,比如若是師傅在上面,還是玟姨等等,她最后所能得到的答案都讓她無地自容。

不能。

那時候啊。

阿竹就覺得自己一定是個壞姑娘了,就已經是她嘴里時常口口聲聲所說的那種最討厭的家伙。

玟姨和元霜姐還在勸慰于她。

可阿竹只覺得怎么都過不去自己心間那道坎。

但是現在,在瞧見這一幕時,原本淚流愈盛,只覺那十一每多上升一下,她心間便好似有一把刀,在她心口多刺入一分的小姑娘,卻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止住了哭聲,連眼淚也都忘了繼續流淌。

就好像眼中一下子就被那撕心撕肺的畫面給鎮住,什么都不會了思考。

然后便見她整個人都通紅著眼,便是連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都不敢,就好像生怕自己任何一個動作,哪怕就是這細微的伸手動作,都會是對那少年的莫大不敬。

當一個人會好于另外一個人,而另外一個人還覺得有追逐的余地時,會有憤恨,有羨慕,有嫉妒等等負面情緒。

可若是一個人遠遠好于另外一個人,而另外一個人莫要說是否有追逐的余地,便是連仰望她都覺得做不到時,可能打心底里,除去油然而生的敬意和祝福之外,再無他物。

便是若現在的阮珺竹,包括紀子珍,還有虞玟以及呂元霜,當初的那些不得已而為之的仇恨,似乎在這一刻便是好似被大風吹過,消散的無影無蹤了去。

心境之地,若洗滌塵埃,心湖之上,所能剩下的,除去祝福和祈盼,再無他物。

少年那一步一步間,便是好似踩在所有人的心湖上,步步留印。

阿竹到底是心性淺些,藏不住事,她喃喃道:為什么?

不止是阿竹,便是連其余的花谷女修,都在捫心自問,為什么?

為什么為了她花谷那些所謂榮耀,為了那些能夠撈取人世間更多資源的地位之流,還有為了那些莫須有的名頭,就一定要做如此下作的算計?

就一定要行那棒打鴛鴦,濫殺無辜的壞事?

在這一刻,阿竹終于是仔細思量給自己聽,這時她才隱約間相通些問題,隱約間明白,那個她們一直都非殺不可的赤子少年,到底何錯之有?

難道就為了她花谷少谷主靜心修煉,變成一個終日為花谷所用的修煉機器和身份象征,只為了不讓她分心?

可事實上是,若是沒有十一,她花谷便是連少谷主都沒了啊!

她們到現在為止都還在山腳,甚至連山腳都不是,還有著數里距離的地方,瑟瑟發抖,不敢向前哪怕一步。

旁邊那些修士,這時再瞧見花谷重女修時,眼神之中無不帶著輕蔑,阿竹自己知道,不光是阿竹,其實她們都知道,那就是對弱者的瞧之不上和藐視。

這一刻的花谷一眾女修,臉上有火燒,可她們便是連捂臉的資格,在這一刻,好像都徹徹底底地失去了。

但阮珺竹沒想過,也沒在意這些,她的這句為什么,不僅僅是自問給她自己聽,更多到底還是問給玟姨和呂元霜聽,還有其余那三位師姐聽。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到底為什么,才可以將她們變成如此蛇蝎心腸,讓她們做出如此厚顏無恥之事來?

她花谷在人世間的江湖之上,不管是山上清泉,還是山下泥潭,她花谷不是也有著仁義禮法宗門之稱么?

她們這些身為花谷弟子之輩,明明都還對這些引以為傲的。

可現在,不過是一件簡簡單單的生死事,便是讓她們...讓她們原形畢露了?

阮珺竹忽然覺得可笑。

呂元霜和玟姨一言不發。

只是攥緊了拳頭,攥緊了手中劍。

她們該說什么才算好?

難道要說,好!為了他們這些真摯的情意,那我們便放棄追殺那少年的念頭?

難道要說,是我花谷錯了?

難道要說,我們花谷榮譽不值一提,就該任由其隨波逐流,最后淪落為地級宗門,甚至人級宗門,也都沒事,誰讓我們沒本事呢?

難道要說,我們一起回去,聯袂向祖師姥姥請愿,乞求姥姥放過那少年一馬,然后讓她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以薔薇少谷主修煉大局為重的說辭,推脫過去?

紀子珍忽然抬起自己那只提劍的手臂,舉起放在自己面前,仔仔細細地瞧著自己手背。

只見其那只纖細白皙的手背之上,正有著一道已是快愈合完全的淡淡泛紅傷疤。

再過上幾個時辰,至多一天,那道已是長出新肉的傷疤便會完全愈合,再也瞧不見其存在過的痕跡。

紀子珍喃喃道:付南說得真沒錯,爛好人,散財童子,誰都不會記得你的啊,你救過的人,做過的事,過去了之后,還是會淹沒在歷史的塵埃里,連痕跡都不會留下的啊。

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她說著說著,就淚流滿面了呢?

至于她手背上的這道疤痕。

正是當初她和那此時正在斷界山上艱難而上的十一,一起面對著那數頭雷鱷同時圍攻時,因為她自己一意孤行,結果經驗不足,中了那些雷鱷故意所布下的圈套,陷入到雷鱷包圍,生死一線。

那時候的她都快要后悔死了,后悔自己一意孤行,后悔覺得十一年歲比自己還小,能知道什么?

因為那時候,雷鱷的巨大爪子,已經臨頭頂上,眼看著便要一爪拍下,將她的頭顱給拍得粉碎,便是連付南,在那時候都來不及救她。

紀子珍在最絕望的時候,還是正好在她身邊的十一,不顧一切地將她給撞到了一邊去。

結果他自己卻被那雷鱷給一抓抓在了手臂上,只差一點,就差那么一點點,便將十一整條手臂都給拍掉了去。

而那一爪威勢之盛,讓她現在回想起都仍是心有余悸。

她雖然幸免于一死,但仍是被那雷鱷一爪余威給刮傷。

便是這道手背上的傷痕。

當時這道傷痕深可見骨。

她還記得。

那時候她疼的眼淚都掉下來了,對于十一舍命相救的情意,更是被她直接就選擇了視而不見。

可最后。

為她尋草藥,又為她包扎傷口的,卻都是那個時常沉默,但很是沉穩,有時候也會咧嘴笑,笑起來也很好看的少年。

那時候,少年就那么垂著一條動都動不了的左臂,在附近林間穿林過葉,為她尋找止疼和療傷的草藥。

那時候她甚至都沒注意過,少年慣用于左手提劍。

換言之,當時左臂若是直接被拍掉了,那少年這唯一還算能走得武道一途,也會直接就這么夭折了去。

她甚至都不清楚,不明白,對于十一來說,若是連武道都徹底斷絕,那便當真是無異于天要絕亡于他。

說到底,她欠他的。

而且不是欠了幾顆幾顆靈石,不是欠了什么了不得的天大機緣,更不是欠了什么難以啟齒的人情債。

她欠了他一條命。

紀子珍忽然抬頭,瞧著那座斷界山上那懷抱彩薔薇,步履蹣跚,艱難向上爬行的少年,那少年一直到現在,左臂都還會不由自主地顫抖一下,顯然是之前所留下的后遺癥之屬。

她忽然展顏一笑,然后轉過身,瞧著剩下花谷眾女,像是卸下了什么負擔包袱般問了個讓花谷其余數人,除去阮珺竹,皆是面色猛然一變的問題,玟姨,你說,若是我抗命,若是我不顧于花谷安危,一意孤行,會死么?若是我現在脫離花谷,花谷會不會以叛谷罪名論處我?若是我執意為了保住他,與花谷刀劍相向,你們,會不會連我一并殺了?

她問的很認真。

不單單是為了她心中的那一道幾乎是過不去的心坎,更多的還是為了那看似簡簡單單的一撞。

命比天高,誰人皆如是。

聞言,玟姨先是面色一緊,張了張嘴顯得有些不相信的夸張之意,但她很快便又釋然開來。

到底赤子之心,亙古不變,無論站于何位,立于何地,任何道理,一定都是在這邊。

然后她蓮步輕移,走到紀子珍身邊,伸手將明明面上平淡,猶有笑意,卻也是淚流滿面模樣的小姑娘輕輕摟在自己懷里,輕聲道:不會的,不會的,怎么會死呢?你做的都對,又沒有錯,沒做錯,就沒犯了規矩,沒犯規矩,怎么會死?怎么就會死呢?

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越是說得多,她臉上的眼淚就越是怎么都制止不住。

是我們錯了吧?肯定是的,不然怎么會這么難受呢?子珍,是我們花谷錯了,是姥姥錯了,不是他,也不是薔薇,不是你。玟姨說著說著,就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心境世界中,她走不出,別人也進不來。

呂元霜大張著嘴,呆呆地瞧著她尊敬的玟姨和一直都在她身后跟著的子珍,原本還想要勸說幾句的她,卻忽然發現自己在這一刻好似被施加了某種術法封印般,這嘴,無論怎么張的大,都說不出哪怕一句話來。

阮珺竹小姑娘在聽聞玟姨那似是說給別人聽,實則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的話后,如遭雷擊。

只覺心頭如有座山峰轟然下墜,砸在她的心湖之上,將她本就面上平靜,實則暗流涌動的心湖水,給砸的巨浪滔天,湖水翻涌。

然后她哇地一聲就嚎啕大哭起來,原本一直憋悶在身體里的眼淚,這一刻,便如那洪水決堤,洶涌而出。

小姑娘沖到時常照顧她,對她若親生女兒般的玟姨身邊,抽噎不休,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哭喊道:玟姨,玟姨,我回去跟姥姥說,就跟姥姥好好說說,說讓姥姥放棄,放棄追殺他,薔薇也是他救得,我們誰都沒有幫上忙,對不對?玟姨?姥姥不會拒絕的,應該不會拒絕才對,姥姥平時那么喜歡我,什么都遷就阿竹,這次也不會例外,不會例外的對不對?

小姑娘說到最后,原本還算肯定的言語,卻是越來越飄忽,越來越沒底,連她自己心里都不清楚她所愿的這些念想到底是不是真如她所想那般。

玟姨沒有說話,有些真相,并非她所不知,而是她當真不愿阿竹這個年紀的姑娘,早早便接觸這些大陸向黑一面的世界是如何。

阿竹還小,她的肩頭上,應該還挑著草長鶯飛和朝陽初生才是,這些黑,到底不是她一個小姑娘該了解,該熟知的。

阿竹不覺玟姨是不想騙她,才選擇沒說,她只是覺得她想得還算對,還算有道理。

在她心心念念的那些道理中,就像玟姨對子珍所言那句明明都不是錯,既然不是錯,又怎么會沒道理呢?

阿竹仍是抽噎著聲音,一雙紅腫的大眼睛,忍不住地向山上瞧,然后一字一句的還在對玟姨喃喃自語,玟姨,對不對?肯定對,對吧?姥姥肯定會遷就阿竹的,肯定會的,怎么就不會了呢?明明有道理,不是錯事。他那么好,我們誰都沒勇氣攀那座山,誰都沒敢去救薔薇妹妹,就他一個人,就他自己敢,要不是他,我們花谷早就沒了少谷主了吧?可我們竟然還要去殺他,還要想著辦法的讓他死,這種事,要是讓薔薇妹妹知道了,她得有多傷心啊?對不對?她得有多傷心?阿竹光是想想,都覺得快要傷心死了。

玟姨終于伸手撫了撫阿竹那梨花帶雨的臉頰,對,我們阿竹說的很對,世間再沒有吧這再對的道理了。

但實際上在她心中所想卻是,可是阿竹,人世間,不是所有事都會依托著這種道理進行啊。

子珍的心思到底還是要敏銳許多,對于玟姨所想是有些明悟苗頭,可她越是明白,就越覺得自己似乎,不該那么明白。

原來有些道理,有些成長,真的會有心坎疼的事發生的。

呂元霜死死攥著其手中那柄紫色飛劍,手指關節發青發白都渾然不知,渾然不覺。

她自己的身形也像是被施了某種定身法術,動彈不得,只能強迫著讓自己撇過頭去,強忍著自己想要向那斷界山上瞧去的沖動,閉上眼睛,默念花谷祖訓。

她到底還是花谷人!

可她對于紀子珍和阿竹還有玟姨那幾句明明很簡單,甚至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話語,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為何聽著就那么傷心,那么難過呢?

呂元霜閉上嘴,又緊抿著嘴唇,腦海中忽然就想起她當初才進花谷時的模樣。

那時候的她也不過是彩薔薇那個年紀,七八歲的小姑娘,但她到底是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自幼未接觸過修煉,并不像彩薔薇那般,進谷之時便已是四境修為。

那時候的她正還是什么都不懂,肩上也都挑著草長鶯飛的年紀,喜歡去尋著師姐們,再纏著師姐們陪她玩耍,十分貪玩,也最是不喜修煉。

她覺得修煉便是那日復一日坐在那一動不動,苦思冥想,也不知道是到底在想點啥,時間就那么匆匆忙忙地過沒了。

山上一天,山腳一年。

在她看來,世間那么多美好她都還沒見過,可自己卻要面著洞窟,閉著眼,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兩耳不聞窗外事,這得多無趣啊?

所以她就覺得修煉是天底下最痛苦,最枯燥乏味的事了。

而她在花谷也有一位師尊,或者說在進谷時,她就成為了谷內名叫月季,是在花谷中,一位地位舉足輕重的長老的記名弟子,身份地位之高,鮮有人敢監督督促她修煉,不可玩物喪志之類的,便是發現不妥,也是連句重話都不敢說。

于是愈演愈烈。

她因為貪玩,犯錯頗多,經常地會打擾師姐們的修煉,搞得花谷同門師姐們怨言頗多,哪怕是再不敢當面告狀,可私底下的念念叨叨,時間多了,說得多了,最后到底是被告知到了自己師尊耳中。

但一物降一物,輪回不休。

那時候貪玩成性,天不怕地不怕的呂元霜十分懼怕自己的師尊,倒不是說她師尊有多嚴厲,而是因為她師尊是她上山修道的傳道人,是將她帶離世俗泥潭,一躍枝頭變鳳凰,探見山中有神仙的引路人。

師尊于她之恩情,不可謂不大,甚至言之再造之恩,并不為過。

所以當她師尊同她面對面,坐而論道,講述她背著師尊所有的偷懶事時,呂元霜當真是怕極,哆哆嗦嗦地連句話都不敢多說。她倒是不怕挨罰,反倒是害怕會被將她帶上山來,帶她修行的師尊給直接逐出師門。

在同師尊坐而論道,師尊同她說這些是非和山中道理時,雖然一直都是云淡風輕,笑意滿滿的模樣。可呂元霜在那一刻,卻終于是真正明白何為仙人指路我不走,仙人收指我欲求的慘淡心境。

那時候的小姑娘,所想最多便是,若是還可以修煉,那她一定再不敢貪玩了。

可能是她的心境突然改變,也或許她打從進谷后的一切事宜都在其師尊眼中瞧著,只是在谷內并未明說,總之最終她師尊并未將她直接逐出山門,而是將她直接帶進了自己修煉的洞府之中,虔心講道,授業解惑。

心有過害怕惶恐和膽戰心驚,也預想到了失去后是何模樣的小姑娘,在那之后,修行學習,到底是格外用心。

再后來,她的月季師尊便一直將她帶在身邊,帶著她修行,帶著她學習,傳道受業解惑,還有在花谷之中,同師姐師妹們生活之類的,點點滴滴皆相告之,雨露均沾。

那時候,月季師尊幾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且對于呂元霜那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也總是能尋到答案,還有解決的方法。

比如天上一輪明月,一輪明日,為何日夜交替轉換,陽有暖,月屬陰之類的問題。

其師尊答于她是日月交相呼應,世分陰陽五行,日月便是陰陽之屬,是世間萬物賴以生存的養料,而們修行所需靈氣,便也是由此交替結合轉換而來。

師尊的閱歷之深,讓呂元霜瞠目結舌,每一次都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從修行道理,到為人,尤其是為山上仙人之道,行路之遙,包括大道至理,一一說遍。

呂元霜若沙旅遇綠洲,竭盡全力地求學求教。

但讓呂元霜記憶最是深刻極多的,則是她師尊對她所言之的那些谷訓。

事實上月季師尊差不多同她一樣,打從小時起入花谷,除去走出山門歷練修行,終身未出花谷一步。

師尊也并未尋求仙道同友,同道之侶,對于她而言,她所生來一切,皆是花谷所贈,皆是花谷所養,那她傾盡一生來回報之,天經地義。

如此思維之下,對于呂元霜所影響,不可謂不大。

呂元霜不僅是亦步亦趨,事實上更多則是被腦中灌輸,自小耳融目染。

加之師尊時常所言,所以花谷為家,家為大等等這種思想,根深蒂固。

尤其是其師尊在此行臨行前,對她所言那句,以后真要是尋到了可以共襄大道的同道之侶,莫要像師尊這般,固步自封,任憑花谷為自己畫地為牢,這樣,其實不太對,但也要記住,按照尋常世俗凡間的說法便是,花谷便是你的娘家。

呂元霜記憶最清楚的,便是那最后一句話。

想回來,永遠都可以回來。

月季師尊實際上并未同她講述太多感恩與付出之類的言語思想。

原因便是在于其師尊自身便俱是經歷此間事,時間久了,也不由地會想著善惡兩面之類的問題,但其自己又已是畫地為牢,無言西東,自然就想著尋一個能夠同她大道不同的弟子。

但呂元霜自幼善思,且心思敏感,也極為靈動,這些頭頭道道,她大都是稍稍想想,便知之甚多,以至于便是連姥姥偶爾都會夸獎她是塊大器晚成的璞玉。

言外之意便是,天賦雖并非最好,但悟性是真高,換言之便是修煉雖慢,可假以時日,對于大道至理的感悟在日積月累的相加下,非但不會比之些所謂的真正天才少,相反只會愈加深厚,更多。

但實際上,于她而言,時間不過才過去三載,而她修為,也不過是堪堪一境煉氣士巔峰之境罷了。

所以知曉極多意思的呂元霜,越是到得后來,也便是她在花谷之中所修行世界觀越是完善之時,那胸中有感,甚至心中不安便欲盛。

甚至她還主動詢問于自己的月季師尊,問她,怎么就算付出了?

她還記得當時月季師尊先是一愣,然后笑容頓時如若春風拂面,要一切都以我花谷之利為先啊。

呂元霜從未見過那一刻的師尊,言語間無不透著骨子天經地義之感,那是真自豪。

原因無他,花谷是她的家啊。

詞話一簡,意重且多。

對于生性善思的呂元霜而言,并非不能理解,甚至那些更向深處的簡單或者大道道理,她都一下子便知曉了去。

如此之下。

她呂元霜又非蛇蝎,如何能不為花谷考慮,又如何能不以花谷為先,其它放后?

以至于數年之后,便是連呂元霜自己,都將此言奉為真理之言。

她不會違背,更從未想過要違背。

可現在。

她所瞧見的情況,包括她身邊的花谷同門,到底是同當初一點都不一樣。

這一次,她身邊沒有她師尊再教導于她。

同樣的這一次,花谷好像真的是不對的。

習慣于此的呂元霜,甚至一直都沉著冷靜,遇事不慌的呂元霜心頭第一次,出現了劇烈顫動,她到底是還未明了。

這一刻。

呂元霜通紅著眼,強忍著淚,撇過頭去,不忍去瞧斷界山上那一幕幕讓她刺目生疼的景象。

可握劍之手,指關節早已是發白發青的她,卻又忍不住心頭那份煎熬,抬頭瞧著天,喃喃道:師尊,當初所言可當真為真?

她不明白。

以至于那最是人間留不住的復雜之情,讓她第一次產生了一種難道花谷之外,再無世間風景?的奇異感覺。

但呂元霜到底是一言未發。

哪怕阿竹,玟姨還有子珍在此時都已是若那醍醐灌頂,幡然醒悟般,突然發現花谷同那正向山巔攀山而去的小十一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她最終也一樣不言一語。

她當真是不知曉,那種手心手背都是肉,卻一定要選擇一方的殘忍之感,到底是有多心煎如熬。

許是印照眾人心境。

血色日月,雙懸于天之景,那枚如鉤血月始終都被那些厚厚的血云給籠罩了下。

瞧不見其原貌。

而血陽緩緩,向西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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