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獨木成林仙年輪，蔽日遮天籠自心。

......

白霧為霜，聚而不散。

兀自翻滾，不出邊界。

等等。付南攔在其余三人面前，面色有些凝重，自己則操控著一縷真氣向那濃濃白霧試探而去。

怎么？

隨即四人齊齊面色一變，只見付南那縷真氣在接觸到白霧之時，發出好似木頭被火燒著了時候的滋滋聲，很快便消散一空。

有毒！付南凝聲說道。

毒性如何？呂元霜面色一樣凝重。

過不去。付南的回答一樣簡潔明了。

這種詭譎又糟糕的狀況，讓眾人始料未及。

三人望向十一，若說這里還有誰知道些原因的話，那無疑就是他了。

十一只得苦笑著搖頭，對于此間情況，他哪能給得出解釋，當初那散著親昵的幾根樹枝，屈靈于內的老前輩只是同他說了一句過來找我而已，至于前因后果，姓甚名何，路遇之地，到底是兇險萬分，還是暢通無阻，聽著很像是惜字如金的老前輩，哪有說過？所以連他自己也都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呂元霜又繼續問道：現在這里過不去，那我們是不是只能原路返回了？

付南正忙著查探面前這些白霧，有什么法子可以過，沒在意她的話。

至于紀子珍和十一，則只能站一旁干瞪眼。

十一聽聞她所言，下意識轉過身，伸手向前，隨即便瞧見他所伸出的左手好像觸及到了一片瞧不見的透明墻壁上，明明瞧著年前空無一物，還能瞧見來時那條筆直的山谷，卻是再也伸不出去。

他面色難看地收回手，轉過身來苦笑道：看來，原路返回也行不通了。

付南將他能想到的法子一一嘗試過后，皆未果。無奈下只得也放棄了繼續嘗試的打算，毒的很，不能走。

紀子珍小姑娘一下子急了，眼睛里盡是慌張，那怎么辦？

付南眼睛一亮，賊兮兮的盯著少年，十一，你要不...問問老前輩？讓他給咱們開條路出來，不然老前輩見你心切，我們卻過不去，豈不是大煞風景？

十一目瞪口呆，這行得通？

付南隨口便道:不試試怎么知道？

然后伸手一個板栗便打在少年額頭上，你還真想在這待到永絡雷澤關閉啊？不想去幫你的阿彩了？

小姑娘眼見二人還在那扯皮，浪費時間，一下子更急了，拽著十一的衣袖，直跺腳，還愣著干啥？你倒是快點啊。

少年仰起頭，扯開了嗓子喊，老前輩！...

許是小姑娘的心急觸動了什么天上下凡的憐憫之意。或者是老前輩瞧見了四人窘迫，然后降下通行法旨。在四人面前的茫茫白霧之中，忽然就緩緩向兩邊散開，漸漸裸露出一條差不多足以四人并排而行的寬敞小道，小道一樣筆直向前，綿延萬丈遠。

在小道盡頭，是一片隱隱有著綠意彌漫的內谷之相，便是如此遠遠瞧去，都有種極為迷人的波瀾壯闊之感。

真行？十一面露古怪。

呂元霜古怪更甚，瞧著十一的眼光里明顯帶著一副你還藏著掖著啥？的意味。

十一只得苦笑不休，很想再喊上一句實屬冤枉啊。

機緣，機緣，可要乖乖等著本公子，本公子這就來寵幸你們。付南大笑三聲，一馬當先，直接向谷內奔行去。

剩下三人面面相覷，再瞧付南時，對于付南這種沒心沒肺的模樣，皆有些無奈。

隨即三人也不再猶豫不決，向著谷內，大步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老前輩在冥冥之中給他們指明了路，而且還施了什么了不得的法術神通的緣故，總之近萬丈遠的地方，好像才走了不過幾步，便已是到了那單是遠遠瞧著，便有種波瀾壯闊之感的內谷。

內谷之內，眾人站在內谷入口，齊齊瞪大了眼眸，被眼前景象給震撼到了。

只見此地方圓足有上千里，一眼不堪盡，漫山遍野皆是花花綠綠的靈草之屬，在周圍山脈之上，則俱是珍惜木植，論靈氣之濃郁，已是結成道道靈霧，在谷內緩緩升騰而起。

除去十一以外，付南和呂紀二女三人單單是深呼吸一口靈氣，都能感覺到自己的修為立即精進不少，進而緩慢增長。

可見此間福地，福緣之盛，到底是有多駭然。

三人強忍著想要直接坐下打坐修煉的沖動，在機緣之處恪守本心，行當下最重之事，也是修行。

只是畢竟心性還淺，雖然能夠瞧得出一絲端倪，也能夠做到一些有關于大道之上的皮毛之屬，但還是會覺得心里如貓爪，癢癢的不行。

在眾人面前，仔細打量下，內谷任何一個角落都未有如先才救下十一的樹枝生長。

就在其余三人還迷惑不休之時，十一忽然走上前去。

對于自己此番舉動，少年自己不知為何，明里暗里都有種鬼使神差之感，就像是冥冥之中，此時此地，再有此做，均是理當如此，至于到底是是依了什么道，據了什么理，道是否高，理是否正，便是不得而知了。

還有一點，就連十一自己都并不知道，在其身后所站的呂紀二女同樣沒看見，在他剛剛走過的地方，悄然有萌綠新芽，真就如那才生小芽，從泥土中破土而出，有微風過時，還會微微輕搖，如是在對此方天地，表示最大的善意。

瞧著谷內壯麗，萬物生長的模樣，卻不見那棵老樹時，付南最是口無遮攔，前輩呢？該不會是咱們來晚了，前輩鬧脾氣了，躲起來不愿意見咱們吧？那可真冤枉死了，要怪肯定要怪十一，誰讓他說的那么晚來著？

呂元霜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紀子珍咯咯笑道：要躲著，肯定也是躲著你這個花花腸子。

付南瞪大了眼睛，指著自己怪叫道：怎么可能？我這么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前輩不愿意見我？是我眼瞎了，還是前輩眼瞎了？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在其身邊立即有根同一下抽飛柳劍南一般粗細的藤蔓樹枝突然間破土而出，急速生長之余，便向付南猛然抽去。

速度之快，隱隱有音爆陣陣，殘影不見。可憐付南連反應都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便如同是飛劍射出，一閃而逝，眨眼間便已是千百丈距離飛過。

付南嚇得在半空中哇娃大叫，手忙腳亂，可他身形怎么都停不下來。

剩下呂紀二女大驚，付南！

一聲驚呼，立即使得十一從一種玄之又玄的境地中回過神來，顧不得回想剛剛福至心靈時，所看到，摸到，想到，感到的玄妙意境。

三人連忙向付南追去，生怕他會繼續口無遮攔，沒心眼的惹怒前輩，再吃些苦頭倒是小事，若是一個不小心，造成什么無法挽回的局面，眾人多半哭都來不及。

十一邊奔行邊默默念叨，前輩大人有大量，還請前輩不要同付南計較，他有說無意，皆是無心之語。

結果三人奔行至半途，下意識停下腳步，然后便被眼前驟然出現的景象給驚呆了去。

只見在眾人目前，萬丈之外，正有一棵寬有千丈，高有足數萬丈粗壯巨樹緩緩顯現于虛空之中，樹枝之上無數繁枝綠葉緩緩向外撐開，引動風勢，壓彎靈草無數。

待得徹底長成撐開之后，其勢遮天蔽日，差不多快要將整個內谷都牢牢籠罩了去。

倒飛出去的付南，如一個黑點螻蟻，不偏不倚地砸在樹干之上，然后軟軟掉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待得眾人趕到他身邊時，才發現這貨正撅著屁股，臉緊緊挨著地面，臉上正有一道極為明顯的紅印，想來是剛剛那一樹鞭的杰作。

他趴在地上，鼻間呼呼冒著白泡，嘴巴大張，正有晶瑩緩緩向外流淌而出，睡著了。

瞧此一幕的十一和呂紀二女三人面面相覷，一副想笑又強忍著的憋屈感。

倒是十一極為機敏，立即對著巨樹彎腰躬身，作揖到底，晚輩白十一，謝前輩救命之恩，感謝前輩法外開恩，無以為報，銘記在心。

忽有一個極為蒼老的聲音在他心湖之上以嘆息聲響起，一萬多年了啊。

是那個剛剛救下他的蒼老聲音，只是不知為何，十一此時再聽，覺得聲音愈發蒼老又滄桑不堪。

少年躬身依舊，沒敢起身。

這些上了年歲的老怪物，好像大都會有些怪脾氣，比如剛剛一鞭子便將口無遮攔的付南給抽飛極遠，說不定便是那句前輩眼瞎惹惱了老前輩。

他自己之前是沒遇見過，倒是在翻書時，在書上瞧見不少，比如有些老前輩喜好慎言獨行，有些老前輩規矩繁多，伸胳膊，抬腿都要講求一個規矩二字等等，在瞧見這些的時候，也讓他心里一直給自己留下了個告誡，便是在面對這些性子詭異的老前輩時，一定要心生敬意，一切以禮為先，不可造次。

不然江湖之上盛傳的那句姜還是老的辣，這中間的道理因果，就會降臨在自己頭上，然后吃虧的還是自己。

老前輩似是能夠洞悉心靈，蒼老聲音忽然哈哈大笑，無妨，無妨，那個金丹小娃娃，老夫送他一樁機緣，而且也不愿他聽到我們之間的談話，所以才讓他小憩上一會，等他醒過來，自是便知。

這下十一連想都不敢想了，難不成還真有那句非禮勿想的圣賢語，因為某種原因，而沒被說出來？

不然神明洞悉心靈，得知雜念，驀然降下罰旨，他哪說理去？

表面上十一更加不敢造次，再行一禮之余，便應聲直起身來，是。

十一的動作，給個旁邊呂紀二女瞧得一頭霧水，十一？怎么回事？

顯而易見，呂紀二女壓根沒有聽到老前輩的聲音。

在她們瞧著下，十一根本就是在自說自話。

就在此時，在呂紀二女的頭頂之上，那些綠葉蔥蔥之中，結有無數的青果，正好有兩顆悠悠落下，然后不偏不倚地砸在二女頭頂上，落地生根，不動也不掉落。

呂紀二女像是被青果砸昏了頭，軟軟倒在地上，側躺而下，姿勢自是要比付南典雅了許多，再伴以周圍無數靈草靈花，直如仙子午后小憩圖，美不勝收。

最為詭譎的是，二女頭頂之上的青果，如生長在二女頭上般，隱隱散發著極有朝氣和活力的生命氣息，最后道道氣息將二女完全包裹住。

不知為何，在十一眼中，二女便是好似被兩個看不見，摸不著的青色靈氣結繭給完全包裹在其中，玄妙的緊。

最后只剩下十一和這顆巨樹，遙遙相對。

樹枝一陣輕微搖晃，便是像老人才醒，伸了個懶腰，樹葉和青果相互碰撞間，發出清脆的叮咚聲響，如天籟之音。

十一福至心靈。

蒼老聲音這才悠悠道：菩桀還好吧？

少年心里猛然一驚，隨即便釋然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現在在人家的樹蔭底下，不管低不低頭，都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事。

十一恭敬答道：菩桀老爺爺現住在九曲黃泉中，一座名為斷界山的山頂之上的一座小茅屋內。

蒼老聲音，沉默良久才微微嘆息，何以至此啊...

少年自然是一頭霧水。

況且這種明顯是大道之上的頭頭道道，斷然還不是他現在這么個小不點，可以揣測之的。

保不齊哪天突然暴斃了，自己都不知道為啥。

大道之爭，單單是他們這些才入修行之道的小雛們，便已是爭天奪地般的生死以之了，更何況那些已是活成人精的道祖也好，還是佛陀也好，還是什么圣人之屬，那肯定是超脫了他們這些還在人世間摸爬滾打，還在為了所謂的證道長生而小打小鬧的真正大能，是能瞧得見，也能摸得著大道之上到底是何風光的存在，說不定機緣到了，福至心靈，自己也能寫就一部道則典籍，成為傳世經典，作為人世間新規禮法，流芳百世。

如此，他如何能僭越揣測之？若是到時候再有幾個無心之舉，惹下幾樁比之生死還要悲慘的禍事，關鍵是自己還不清楚，不明白，就深陷其中，脫身不得，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無妄之災啊。

蒼老聲音又沉默許久，才繼續散著悠揚聲，出聲問道：小家伙，你現在可知我叫你來，所為何事？

十一誠惶誠恐，連忙作揖行禮，前輩之心，晚輩不敢隨意揣測之。

蒼老聲音忽然說了句答非所問，看似不著邊際的話，我姓菩，單名一個提字。

十一心里一驚。

蒼老聲音哈哈大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菩桀那個老家伙，看似同源，其實是兩碼事，兩碼事。

好了，閑言表過。老頭子我不過是太久太久沒跟人說過話了，有些心癢癢，多碎言幾語。蒼老聲音正色道：我會出手相救，原因為何，你現在還不可知，原因就是你實力不到，資格不夠，當然也未嘗沒有保護你的心思，叫你少生些事端，也叫那些個沒皮沒臉的老家伙們，少惦記你一分。

晚輩謹記。

蒼老聲音繼續道：至于叫你來此見我，是有兩件事，其一，是因為菩桀那個老家伙，既然你是他的厚望所寄，哪怕你現在一無是處，我瞧不上，我仍是贈與你一場造化。至于你拿不拿得住，明不明白，全看你自己，要是你拿不住，不明白，最后因此死了，也莫要怪在老夫頭上來。要是拿得住，你日后成就，不會比菩桀那個老家伙低便是，到時候，記得再來此地尋我，你可明白？

十一躬身施禮，恭敬回道：晚輩明白。

至于其二嘛，你想的也沒錯，是同兩個小女娃有關，比如說那個叫做彩薔薇的姑娘。

彩薔薇。

十一心頭一緊。

蒼老聲音笑呵呵道：別緊張，若是沒有我這份機緣在，小女娃這次不說會死，可也是兇多吉少的局面，到時候能不能再出了這永絡雷澤去，都是兩回事。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幾個老家伙的金魚餌是這么好吃的？瞞天過海，可也要看看是什么天，什么海不是？

十一在聽到兇多吉少四字真意之時，便已跪倒在地，晚輩懇請前輩出手相救，晚輩愿意為前輩做任何事，哪怕是要去晚輩性命，也可。

蒼老聲音不屑道：你的命，值錢？

十一心頭凄然至極。

蒼老聲音哈哈大笑，你的命是不值錢，那是說你死了，可沒說你活著，還有那小女娃也是如此，無上金丹并非那么容易可成，若是沒有大機緣，大福澤相伴，即便拿在手中，也未必能夠拿的起來。言盡于此，好自為之。

蒼老聲音漸漸隱去。

巨樹也漸漸透明消失。

在巨樹徹底消失之前，樹枝一陣輕微搖晃，在十一頭頂正對著的地方，有一枚青色極濃，道韻極濃的青色果實，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十一頭頂之上。

落地生根。

不動也不掉落。

如有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