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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命無解贈靈恩，至善有靈至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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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灶王廟出來時，十一特意瞧了一眼那老道的攤子。
出奇的是，那老道身邊竟一個求卦的人都沒了，只有老道自己一人老神自在的坐在他的算命攤子后閉目養神，手中還挽了個道家拂塵，別說，真還頗有一番仙風道骨的韻味。
也不知是有意似無意，十一目光向老道掃過去時，老道微垂著的眼簾正好微微顫動了一下，然后輕咳一聲吆喝了句，“來瞧一瞧看一看誒，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上知旦夕禍福，下明姻緣事理，通曉陰陽五行，轉運時來，趨利避害...”
十一拉了拉白父的衣角，輕聲道：“父親，十一想去瞧瞧。”
白父也瞧見了那老道，進廟去時，他也聽到老道周圍求卦之人的議論，想了下，也倒沒有在意，“去吧，讓賀管家隨你。”
十一拉著阿彩向那老道走去，站在老道攤子前面，沒坐下，反而將怯生生的阿彩拉過來坐在老道面前，脆生生道：“道長，可為她卜上一卦？”
老道一撣拂塵，先是簡單打量了阿彩一番，打量著打量著便大睜起了眼，起身幾步繞過小攤子，走到阿彩和十一近前，一把拉起阿彩的手腕，眉頭緊皺，喃喃著“怪哉，怪哉...”
阿彩嚇了一跳，立即劇烈掙扎起來，想要掙脫開老道的如鉗大手，奈何身子骨實是弱不禁風，掙脫不得。
十一也緊張起來，他從未見過卦象如何看，不知這是為何。
倒是身后的賀天面色凝重地拍了拍十一的肩膀，示意十一稍安勿躁。
十一大驚，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天爺爺面露如此凝重之色，“怎么？天爺爺你？”
十一想問，但賀天卻搖了搖頭，講了句沒事后，便不再言語，只是死死瞧著那老道。
十一雖不解，但也并未多想，既然天爺爺說沒事，那就鐵定沒事。于是他伸手拉住阿彩的另一只手腕，予她些安慰。
出奇的是，阿彩在十一的手握上去后，竟真的不再掙扎，乖巧至極。
十一不知道，他身后的賀天在看到這一幕時，面色凝重立時更深。
老道單手掐了些手訣，嘴巴里又念叨了些晦澀難懂的話，不過十一只覺得眼花繚亂和如聽釋家梵音，絲毫不理解。
老道眉頭皺了好一會才舒展開來，然后開始仔仔細細地打量起阿彩，從頭到腳，從臉到手，一點一點地瞧。
老道看到最后又恢復了尋常時候的淡然，一撣拂塵，又坐了回去。然后將那半桶竹簽推到阿彩面前，溫儒道:“小女娃，你來抽上一支簽，貧道便為你卜上一卦，算姻緣福報，還是氣運命數，皆可。”
阿彩聽不懂。回頭茫然地看著十一，十一有些為難，躊躇了一下后向老道問道:“道長，她并不明白道長所說為何，道長適才所說可否都幫她算上一算，至于銀錢自不會虧了道長。”
老道略做一沉吟，“可。”
十一這才小心的捧起阿彩的小手，抱起竹簽小桶，小心地搖了兩下，嘴里同時輕命道:“阿彩，搖。”
他的話似有魔力，阿彩真的開始搖那簽筒。
然那簽筒若有靈，阿彩搖了許久，竟一支未出，既無上簽，也無下簽，十一有些疑惑，看向那老道，卻發現那老道正如臨大敵一般地瞧著阿彩，嘴巴里面不斷地念叨著“道有心，者無意，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之類的話，頗為魔性，像是鬼魅上身，中了邪。
十一有些頭皮發麻，回頭看了一眼天爺爺，發現天爺爺面色陰沉如水，看向的卻不再是老道，而是正在搖簽筒的阿彩。
十一這下慌了神，若是阿彩就此出了些他不知曉的毛病，再被天爺爺送回那滿是食肉冰冷的小茅屋，那以阿彩現在的身體狀況，定然是有死無生。
但他不愿。對于這個他第一次為親人主動求得的“福報”，就這么放棄了，那豈不是就等于他殺了人？當然他殺人與否并不是如何重要，但他“心思”里的哥哥姐姐們，豈不是成了幫兇？
那怎么行。
他現在有些后悔帶阿彩來這求上一卦了，果然這些求算命運的老道，都是些惹人厭的家伙，那些業障，孽緣也早就和他們結上了好朋友，誰來觸之，誰就沾身，洗都洗不掉。
于是十一連伸手去抓阿彩，欲要阿彩停下，不算這卦了，可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一直都搖不出簽的簽筒呼啦一下，里面的竹簽竟全都倒了出來，簽筒里面只剩下了一支簽——下下簽！
而倒出來的簽，竟無一壞簽，全部上簽！
十一瞪大了眼，賀天也瞪大了眼，老道同樣也瞪大了眼！
只有阿彩，乖巧地將簽筒放回了原位，伸出小手放進十一的小手中，然后起身又乖巧無比地立在他身邊，緊緊挨著他，就如才來時一模一樣。
沉默良久。
十一終于悄然松了口氣，現在一顆心總算落了地，連躬身施禮道:“承蒙道長福澤，賜予阿彩大運厚福。”
有了這些福簽，至少他不必再繼續擔心阿彩會被天爺爺繼續送回那食肉冰冷的小茅屋去。
老道回過神來，張開嘴，想笑笑不出，苦兮兮個臉，就像是與人福卦后，那人非但沒給喜錢，反而還砸了他的攤子一樣苦。
老道捋了捋頜下白須，又擺了擺手，瞧著面前散落的竹簽向阿彩極為認真地反問道：“此卦如何解？”
這下十一是真的大張起了嘴，嘴巴里面至少可以塞下一顆家中老母雞每日所下的柴雞蛋了。
算命的老道去問欲算命者，卦象如何解？這種情況十一別說見過了，聞所未聞。
阿彩自然是一臉茫然，沒聽懂。
不過十一倒也沒有計較，而是從身上直接掏出了一錠有他半個巴掌大小的銀錢和幾枚銅板小心放在了老道面前，又躬身施禮道：“道長說笑，這是小子身上全部銀錢，道長可夠？”
老道點了點頭，“夠。”
這卦便算是圓滿了。
老道將銀子收起，剩下那幾枚銅板則捏在了手里，悠悠嘆了聲“道法玄清...”后，似是下了大決心般，從他身旁的黃布道兜中摸了顆黑漆漆的藥丸子出來。
然后遞給十一嘆道：“唉...將這丹藥一個時辰后，在你那書香院中的老槐樹下，喂給這小女娃吃了，這小女娃身上絕癥自會解，無需再請高人來，倒是以后多多注意些吃食，多多保養些身子便可。”
十一欣喜，剛欲伸手去接，怎奈一直不言不語不動作的賀天卻突然伸手攔住了十一，沉聲道:“道長這是何意？是想坑害我家小少爺是怎的？”
誰料老道卻是哈哈大笑，指著算命攤子上那一堆上簽反問道:“何來坑害之說？”
言外之意仿佛是在說，你家小少爺的福運都要捅破天去了。
十一終于忍不住出聲問道:“天爺爺，道長，你們在說些什么？”
賀天想了想，還是指著阿彩沉聲說道:“她身體里住著靈。剛剛就是那只靈在搗鬼。”
賀天有威嚴，殺氣也絲毫不掩，阿彩立即就被嚇得藏在十一身后，緊緊拽著十一，瑟瑟發抖，連頭都不敢冒。
十一愕然，不解。
老道卻又是哈哈一笑道:“道友可知天意不可違？”
賀天殺意不減，冷哼道:“何來天意之說？”
老道將丹藥放在攤子前，然后將攤子上散落的竹簽，一支一支地收回簽筒，道:“天命福澤，來之不可拒，是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賀天一愣，身上殺意頓消。
十一回頭瞅了瞅緊縮在自己身邊顫抖不已的阿彩，忽然咧嘴一笑，摸了摸阿彩的頭以示安慰。
然后繞過賀天攔住的手，將老道放在攤子前的那顆丹藥拿在手里，再度躬身施禮道:“多謝道長大恩相贈。”
老道又喃喃念叨了句道號便揮手趕人，示意十一該干嘛干嘛去。
此時正是正午之時，老道竟收起了他的算命攤子，悠悠嘆道：“這算個怎么回事！唉...天意弄人啊，老道我窺天測意半輩半生，講究個一視同仁，兩袖清風，永立世外桃源也，奈何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到底是被天意玩弄了一把，自己也難辭其咎，難辭其咎啊...”
頗像個深閨無人陪的俏寡婦。
十一牽著阿彩站在灶王廟門口的另一邊，看著老道收拾好他的攤子，慢慢轉身離去。
迎著艷陽高照，隨著街市人流，老道搖搖晃晃，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