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是在半路上停下交接的,出勤的小護士下了車就被這位剛剛訂婚的國民老公吸引了,她釘在那里看了良久都沒回神。
“看什么呢?氧氣呢!鎮痛劑呢!他不舒服,你沒看到嗎?”
被吼了一嗓子的護士慌忙去接點滴,一行人上了救護車正打算關門,男人卻一個箭步上了車。
“我陪院。”
“蕭先生,你的車?”
醫生適時制止了護士的發問,開始對陸尋進行緊急搶救,儀器輸液管,這每一樣在陸尋身上用過,蕭衍的心情就沉重些許。
以前陸尋連藥都不曾吃過,如今卻要承受這樣的折磨,蕭衍想替陸尋擔著,可他卻什么也做不了。
自打上了車,蕭衍就一直拉著陸尋的手,他不敢松手,恨不得自己將陸尋融入自己的身體替他承受著。
“病人是不是之前有病歷,看樣子不是突發病,蕭先生您稍微讓一下,我要對病人例行檢查。”
醫生解開陸尋的衣服就看見他病號服下面青紫水腫的腰部,蕭衍的眼睛隨著醫生的手動著,他不敢相信前段時間還好好的人轉眼就成了這樣。
是他自己疏忽了,上次之后,他以為陸尋會老實回到醫院去吊水,但是陸尋是什么性子,他怎么就忘了呢。
車門開了,救護床被迅速推向緊急電梯,蕭衍一路上跟著此時也顧不上周圍那些長槍短炮的瞄準,此時床上的人就是他唯一的執念。
“蕭先生您等一下,里面正在進行會診,會馬上給您回復。”
急救室大門被關上,男人一拳就砸在了長廊里的墻壁扶手上。扶手發出了可憐的戰栗聲,隨后卻還是委屈地支撐住了一個高大男人的身體。
“蕭衍,小爺命好,腎也好,就怕你受不了!”
“蕭衍小哥哥,親親抱抱舉高高啦,人家今天可是好好完成作業了,你要不要獎勵一下人家!”
“走啊,誰允許你來的!滾啊!”
……
腦海里浮現了那個人的喜怒哀樂,他開玩笑時候的痞氣,撒嬌時候的嬌氣,還有護著他的時候的豪氣……
蕭衍氣他不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卻更氣自己沒法好好保護他。
當年那一鐵棍砸下來的時候,他們兩個都搶著為彼此擋下,可是最后鐵棍真得打在陸尋身上的時候,蕭衍是實打實地痛在了心上。
“陸尋,你現在命都是我的,以后除了我,誰都不準讓你痛。”
“有那個空說廢話,你能不能讓我爽爽!”
兩個恨不得斷了胳膊缺了腿的大男孩就那樣在灑滿鮮血的空地上玩著野獸追逐的游戲,蕭衍嘴上說著狠話,可是手上動作卻是輕柔得很,他像是捧著全世界一樣心疼著陸尋。
“蕭衍,你是不是腎虛?敢不敢用點勁!”
“不好意思,腎好的人現在在下面,好了也沒用!”
腰上的嫩肉被狠狠掐了一下,陸尋身上的疼的確是被轉移了,結果他這一動差點把兩個人都廢了。
“蕭衍你最好給我好好養著,小心小爺早晚翻身把歌唱!”
那時候,蕭衍就下定決心好好保護陸尋,世上的苦他都可以吃,但是陸尋不行。
可是他把他丟了,許下了最狼狽的承諾,現在……
繼發性尿毒癥,腎衰竭……
腦海里被各種各樣的聲音充斥著,蕭衍想要支撐著起身手臂上卻一點力氣也沒有,他扶著墻的手在顫抖,腿也軟了下來。誰都不知道硝石集團那位雷厲風行的新總裁也會有今天這般恐懼的時候。
醫生從急救室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善腳步也快了不少,他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好像一個不經意就會連串落下。
醫生出來的瞬間,蕭衍已經站起身來,他一如往常地從容淡定,可是眼睛里卻多了一絲不常見的驚恐。
“蕭先生,我們已經聯系了病人的家屬,關于他的狀況,我們早在半個月之前就已經登記在冊了,只是腎源還沒有確定下來,所以我們也不能擅自動作。”
醫生摘下口罩略顯無奈地看了一眼蕭衍,職業性地報告好里面的狀況轉身欲走,蕭衍似乎意識到了醫生話中的深意。
“您的意思是要腎臟移植?”
“是的,他現在狀況很不好,本來就是過敏體質,最近貌似又頻繁接觸過敏源,并且不老實接受藥物治療,現在發現已經是很好了,否則再晚一些就是性命之憂了。”
醫生看得出蕭衍的不相信,于是又重復了一下自己剛剛的那一番話,蕭衍的臉色隨著醫生的話變得越來越凝重。
性命之憂,換腎……
“腎源并沒有確定嗎?”
“并沒有。從病人住進來立下檔案之后,家屬就說過會找到腎源,只希望醫院竭盡全力幫助病人恢復。這些是自然的,救死扶傷是我們醫療工作者的本職,只是現在看來,腎源一到手術就要進行。”
醫生說了一通之后就被護士叫走了,長廊里漸漸忙碌起來,只留下蕭衍一個人慢慢踱步。公司大權不能放,可是陸尋他也放不下。
思索再三,一個電話打進了乾御的私人電話。
“你吃點成不?”
“我不餓,我沒事了,我要回家。”
一個詞一個詞吝嗇地說著,乾御看著床上傲嬌的人,真是不知道要如何勸說他繼續養身體。
難不成要和他說:你身體不行,再下床可是會殘廢的,都怪我昨晚沒小心。
想想這羞恥的臺詞,乾御真覺得自己這么多年的海外高等學府算是白讀了,他當時到底是喝多了還是腦子抽筋了,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
陸遙疼得脊梁一直顫抖,盡管如此,他還是擔心陸尋那邊。
陸尋已經一天沒有吃藥了,若是被他發現了他身體的狀況,他是絕對不會治病的,那個愛財如命的家伙啊。
“乾御,我有些事要和你交代,我要休假一周,如果家里那邊有什么事情,你告訴媛媛回來幫我擋一下。”
這么多年來,除了當年蕭衍要乾御幫忙找人,他還從來沒有如此拜托過別人幫他,更不要說一消失就是一周。
“蕭衍,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就不怕你這么久不出現那個陳信找你麻煩?”
“他動我可以,若是動他,我會讓他陪葬的。”
電話被突然掛斷,乾御心里的疑問越來越大,容不得多想,他轉身去陽臺打電話聯系各類公關,還不忘給乾媛通氣把事情交代清楚。
看見人出去,陸遙半倚在床上本就是無趣得很,倒是心里有事很難化解。
趁著人不在,陸遙也顧不得做個聽話的,他下意識摸著床邊向下靠,一個大男人再怎么難受還能和姑娘一樣臥床不起。
陸遙的確是沒有臥床不起,只是起來就恨不得自己一輩子不會走路,每走一步就引發了那種撕裂的痛,陸遙摸到自己手機的時候險些被流下的汗水淹死。
打開手機的瞬間,屏幕上蹦出了數不過來的信息,看得陸遙心驚肉戰。他不過是出了個破事,什么時候弄得滿城皆知了,恨不得他們那個主任都親自給他發了紅包恭賀。
顧不得管這些破事,陸遙一個電話就打到了醫院。
按理來說,陸尋若是醒了,一定會鬧出個天翻地覆,可是今天陸尋那邊這么安靜,陸遙是如何都不相信的。
再說了,錢,陸遙拿到了,也該準備一下手術了。
陸遙和陸尋雖然是堂兄弟,但是血型卻是出奇一致,當年陸尋打群架受傷,陸遙去驗了血型給他輸血,從那時候開始,陸遙就好好保護自己,也顧念著陸尋,他們兄弟倆是彼此唯一的慰藉,誰都不可以再受傷。
而那一次,幾乎抽了半身的血吊著陸遙命的人,陸遙不敢麻煩也不敢說這事,畢竟陸尋不想欠他,他也就順著陸遙的意思避著那人。
“喬醫生,您好,我是17-08房五號床病人陸尋的家屬,我想和您確認一下關于動手術這件事。”
“您是陸遙先生吧,我們剛剛已經確定了腎源,真想和您說下關于手術安排的事。”
“腎源?”
這兩個字猶如炸雷一樣在陸遙腦海里炸開,能夠在這么短時間內又沒有征集的情況下有腎源主動提供,由不得陸遙多想。
“是的,今天早上陸尋先生病發,恰好被捐獻者救助,鑒于情況有些惡劣,我們醫療小組開會決定今天下午進行移植手術。結果和您聯系一直聯系不上,現在還希望您過來簽字確定一下。”
“等我過來。”
不顧一切從床上奔下去,陸遙的心快速地跳動,他不敢想象陸尋接受那個人腎臟后的表現,若是他情緒激動后果不堪設想。
可若那個人不是蕭衍,這個大方捐贈的人又會是誰?
由于過于焦急,陸遙下床的時候因為身體不穩直接撞在了床頭柜上,腰部被狠狠撞擊帶著整個人都摔倒在了床下。
陸遙疼得躺在地上幾乎失去了知覺,他腦子里想的全部都是到醫院去,可是身體卻一絲一毫也跟不上自己的思考。
剛剛交代好一切的乾御覺得自己為蕭衍此時的灑脫經受了好大的心理壓力,他時不時看一下最近的報道,生怕里面出現一條不利于蕭衍不利于乾媛的消息。
聽到屋子里面動靜四起,乾御馬上趕過去,站到門口就看見地上躺著的人慘白的臉。
“帶我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