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前路未知,這只是開始,你便要受如此烈火焚身之苦。若是玉樞不肯將你生長的蓮池之水拿來,你就灰飛煙滅了。”
“承歡,”謝知遠語氣中透著卑微,“我不怕未知的前路,也無懼身體的毀滅。唯獨害怕你離我而去。從第一次有了心智開始,我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你。”
“能和你一起,是我千年來的執著。”
“你只是沒見過其他人,也許……”王承歡看著他的眼睛繼續勸道,“不如再給自己一個機會。”
謝知遠忽地一笑,瞬間如同全力綻放的蓮花,滿室清香。
“靈樞上神是對在下的顏色膩煩了么?”他手指輕挑王承歡的下巴,眼眸中還掛著方才激動的濕潤,顯得尤為動人,聲音也有些沙啞地纏綿悱惻。
王承歡:“……”這是又開始了。
“在下別無所長,有的只是與身俱來的這副皮囊,望能博上神展顏一笑。”說完放開對王承歡的鉗制,神情慵懶地往后一靠,下巴微微抬起,露出性感的喉結。
王承歡順著這張顛倒眾生的臉看下去,經過喉結,眼神來到他因動作而微微敞開的領口,領口內是不能寫一寫就要屏蔽的內容,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
無論誰看見這副長發散落肩頭雙目微微含笑的臉都會心馳神往,何況又是她這個食色性也食髓知味的人。
眼前朱唇一張一合,聲音悱惻:“在下等了一千年才能與上神結為夫妻。”謝知遠垂目道,“就算以色侍人又何方?還望上神憐惜。”
自王承歡恢復記憶以來,兩人的關系屢有顛倒。謝知遠從一開始強有力的保護者,變成了只能用相貌來留住她的心。從小金尊玉貴的公子在這個普遍以男權為中心的世界可謂付出良多。
縱是如此,王承歡還是結結巴巴地想和他講清楚:“前途可能是……”
一只大手附上她的唇,那朵白蓮抬起幽深眼眸,凝視她說道:“不論前途未卜,不惜神形俱滅。”
王承歡感覺自己的嘴被放開,隨即右手又被牽起,謝知遠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啄:“上神答應過在下,生生世世永遠在一起。言出法隨不可反悔。在下也起誓,愿與吾妻同生共死,決不反悔!”
草木花精最擅長惑人心智,這株在天庭被上神滋養成長的白蓮更是深諳其中奧妙,對付她簡直手到擒來。
心神蕩漾下,王承歡被迫做出了讓步:“好……”話音脫口而出,就見謝知遠又笑得云開月明,一江春水延綿不絕。王承歡心里暗自抽了自己一巴掌,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但是你就留在這里,不許下山了。”王承歡頂著壓力說道。
“為何?回姑蘇也不行嗎?”
想到謝知遙現在的諸多舉動,王承歡心下一沉。
他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長了。云平散出去的弟子來報,謝氏連連吃下數地還不夠,甚至暗中在其他宗門安插了不少人手,蕭瀾重新整頓蕭氏時招收了不少新人,其中一定不乏謝知遙的眼線。
就連那號稱最水潑不進的南陽張氏,也被他安插地千瘡百孔。張昌令的突然發瘋,背后定是收到挑撥和暗示,可憐他到死都不會知道最后出賣他的是自己最信任的侄子。
這樣的謝知遙,和以前那個溫文和煦的大哥哥相距甚遠。到底以前都是他裝出來的,還是他本性如此?或是自己恢復了記憶,很多事也看得透徹了?
為了光復謝氏動用些許手段不可厚非,可其中殺戮太重,頗有點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意味。
至少這份謀略和膽量是謝知遠遠不能及的。
而且謝知遙似乎對她恢復記憶的事也毫不意外。
“就在這里。”王承歡重重點了點頭。
“可是家里我兄長……”
王承歡不語。
謝知遠也沉默了。
他雖是家中次子,不用像兄長那樣一出生就背負家族重擔,這些年也可以時常任性,去和王承歡卿卿我我。
反觀謝知遙倒是一直孤家寡人,擔負家族責任不說,還經常與他開導談心,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始終知道有個親人在身后,也能安心不少。
叫他不回姑蘇,他實在無法應承。
但在他第一次上昆侖之前,謝知遙囑咐他,他和王承歡的婚事不只是自己的小情小愛,而是擔負著兩家的和睦。
事后想起,讓他覺得自己像個被和親的公主,用來牽制王承歡這個他國君主。
或者,在那時候謝知遙就存了讓他舍身的念頭。
既然以色侍人,那就趁自己還未色衰而愛弛之前,先牢牢抓住對方的心。
“容我給兄長去一封信。”謝知遠道。
“好,信會有人替你送去。”
“我這是,被軟禁了嗎?”謝知遠笑道。
“你可以隨時離開,只是……”
“只是離開了就別再回來了是嗎?”謝知遠如餓虎撲向王承歡,“我餓了,夫人先來喂飽我,其他容后再議。”
姑蘇東山,謝知遙端坐堂前,面對前來送信的玉虛宮弟子,依舊風度翩翩,親切有禮卻又不失尊貴。
他用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接過對方手里的信,抬手請這位看似年輕的弟子入座。打開信端詳片刻,臉上帶著一貫的和煦微笑,向前來送信的玉虛宮弟子道:“請稍后片刻,我這里有回信還望轉交給舍弟。”
玉虛宮弟子見了這個如冬日暖陽般的人,連連稱是,靜坐堂中等候。
謝知遙去了后堂,過了一刻多鐘便手中拿著一封信出來,單手呈上,道:“還請貴掌門對舍弟多多照顧,謝某感激不盡。”
玉虛宮弟子雙手接過回信:“謝公子在本門地位尊崇,不會受到任何怠慢。請謝宗主放心。”匆匆告辭而去。
謝知遠收到兄長回信,說不失望是假的,但慶幸也是有一些的。失望的是自己竟在兄長心中只是個和親工具,慶幸的是做了工具便不用兩頭兼顧到頭來兩頭可能都顧不上。
這封回信全篇就一個中心思想:囑咐他好好陪著王承歡,不用急著回去。
謝家專出俊男,在前朝就是世代尚公主專業戶,現在只不過由公主改為上神。謝知遠哂笑,自己也算是繼承了祖宗的事業。
謝知遠搖了搖頭,收起信來。
王承歡回留仙閣見了信,臉上波瀾全無,像是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那你就安心住下吧。”她把信隨手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