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原想要一步棋分成兩步走。
如果面前這位姑娘不答應的要求,她便用先前對付元祐的辦法,下藥逼得她同意為止,而且她相信這么荒唐的事兒,除非腦袋進水了,要不然沒有人會輕易答應。
然而,事實就是她發(fā)現(xiàn)自個兒才是一個逗逼。
等她把如何兩個人合伙使用調虎離山之計去驛館里頭打劫官員錢財?shù)脑敿氂媱澖o這姑娘說了一遍,人家卻是二話不說,直接點頭說“好”,臉上連多余的一絲奇怪表情都沒有,好像打劫官家的事兒,根本就沒有什么大不了。
古人會不會太豪邁了?
一起去搶政府都不用考慮嗎?
她的爽快,讓夏初七越瞧越覺得詫異,心里反倒不踏實了。
“喂,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需要考慮一下?”
“考慮什么?不一樣是劫銀子么?”
人家反問得那叫一個輕松,夏初七卻是把眉頭都挑起來了,“我的意思是說,驛館里頭住的人,非官即差,咱們?nèi)ゴ蚪龠@事兒,萬一干不好,可是會掉腦袋的,你答應得這么爽快,我這心里不太踏實啊?”
這一下她說得夠明白了吧?
可人家卻只推開她抵在頸子里的刀子,略帶嘲諷地淡定道。
“怕跌的人學不會走路,怕死的人填不滿肚腹。”
夏初七淺淺瞇起眼睛,正想贊一句“江湖兒女果然夠豪氣”,卻見她頓了頓,一雙眼睛越過她,望向巷子的另一頭,又冒出來一句。
“再說,死了,又有什么不好?”
一聽這種幽幽然的話,夏初七便恍然大悟了。
果然世道艱辛,敢情她遇上了一個對官府有著深仇大恨的苦主了。這貨早就想要報復社會,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不過,她再想想也是,一個姑娘家如果有好的家庭環(huán)境,能吃飽能穿暖都在家里繡著花兒等著八抬大轎嫁出去侍候夫君了,誰沒事兒樂意出來做賊,在刀尖子上討生活?
這么一想,她對這姑娘,又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來。
收回刀子,夏初七拍著她的肩膀,“看來大家都不容易,咱倆邊走邊說,詳細謀劃一番。”
沒幾句話說下來,那姑娘就對她交了底兒。
她叫李邈,應天府人士,原也是一個官宦之家的女子,前兩年家中遭了難,全家人都死于非命了。而李邈因為出身時命犯兇煞,不到及笄之年,便被家中祖母強行送到一個廟庵里去帶發(fā)修行,這才躲過了一劫。孤身一人的她,得知家中遭遇,一個人出了廟庵,過了兩年風雨飄搖的日子。
她又說,眼看便是她家中親人們的忌日了,這才準備弄點盤纏回應天府去祭拜,今兒在街上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顧阿嬌,瞧她那身穿著,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姐,這才起了心拿了她錢袋。
她說的是真是假,夏初七無法考證。
不過在她看來,既然大家都是漿糊兒女,真的假的都不重要。
為了表示自個兒對合伙“做買賣”的誠意,她自然也編造了一個如何孤身一人,流離失所的悲慘故事給那李邈聽。沒有想到,她沒把自己給感動到,卻是把李邈給感動得一陣直飆眼淚,抓住她的手,幾次三番凝噎不止。
夏初七翻著白眼兒。
這位大姐,會不會太容易感動了?
不過,既然大家都是孤身一人。
她與她,在某一些方面幾乎瞬間就站在了一條線上。
那便是孤獨。
……
……
行動方案策劃好了。
又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夏初七才把晚上闖驛館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
晚些時候,她與李邈兩個人在客棧里草草吃過,又帶了她前往顧阿嬌父女居住的“鳳來客棧”去還她錢袋。
原以為要好一番說和,可沒想到,那顧氏父女什么話都沒有多說,尤其看那顧老頭的表情,不但沒有生氣,反倒有點感恩戴德的意思,這讓夏初七對古人的思想認知,又上升了一個層面。
為了晚上的行動,夏初七和李邈都穿的男裝。
在如今這世道里,男人出外辦事兒,遠比女人方便得多。
所以,在見到嬌滴嘀的顧阿嬌時,夏初七想到遠去應天府還有那么些路程,特地好心的提醒了她,那小臉兒原就長得好看,自身還沒有自保的能力,完全就是引誘男人犯罪的根源。出門在外,不如扮成男子或者穿得低調一些更好。
可惜,任由她磨破了嘴角子,那顧阿嬌初次出門兒,走到哪里都覺著新鮮,又是一個天性愛美的性子,不肯換男裝不說,愣是打扮成一副招貓逗狗的樣兒,瞧得夏初七臨出客棧前,還在一陣感嘆。
“下回再被人欺負了,老子不會管你了。”
顧阿嬌卻也是不惱,只抿著小嘴兒嬌笑。
“你才不會不管我呢,誰讓我是你的朋友?”
“喲喔,你還吃定我了?誰當你是朋友來著?”夏初七挑了挑眉頭,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又再次照了照鏡子。
一頭長發(fā)都綰在了頭頂,身上粗布衫子雖不打眼,可描的那眉眼幾間,還真有幾分少年小子的英武之氣。
“不錯!”她很滿意,也非常確定這身兒打扮不會露出破綻。
“丑死了。”顧阿嬌捏著絹帕子直皺眉,一嘴兒的嫌棄,“你兩個這是要上哪里去?穿成這樣,不曉得的還以為要去打家劫舍呢?”
“沒錯,就是去打家劫舍。”
夏初七調侃地沖她揚了揚眉頭,也真不敢與她交實底兒,只起身拍了拍李邈的肩膀,回頭沖顧阿嬌一笑,“我要是明兒早上沒有過來,你和顧老爹便自家坐船去京師,不用再等我了。”
冬日的殘陽,如血一般已然落入了天際。
巴縣是大晏朝西南重鎮(zhèn),境內(nèi)有兩個驛站。一個為朝天驛,在朝天門內(nèi),另一個為白市驛,在巴縣的西邊。因了明日晌午后趙樽會在朝天門上官船入京,夏初七判斷,他十有八九是住在朝天驛內(nèi),
果不其然。
她與李邈到了驛館外頭隨便找一個攤販打聽,就確定了這個消息。
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驛站,夏初七趁著夜色,先將她那匹從錦城府騎過來的馬還有另外兩匹從馬市上搞到的馬一起拴在離驛站約半里地左右的一棵槐樹身上,然后再次皺著眉頭,沉著聲音吩咐李邈。
“記得我說的話,不要圖方便。一會兒你引了守衛(wèi)跑到這里,千萬不要騎馬。一匹都不要騎,那些金衛(wèi)軍追人可厲害得緊,你的馬跑不過他們。你直接砍掉拴馬繩,刺了馬屁股就讓它們各跑各路,追兵一下子就散了,憑了你的身手,要逃很容易……”
說白了,夏初七不能讓李邈跟著她去送命。
不管她再刁鉆再任性再無恥,骨頭縫兒里還是一名現(xiàn)代特種兵。
這點,一直影響著她的為人處世,做不出太過狠辣的事情。
她之所以約了李邈一起闖驛館,需要的不過是一個能替她聲東擊西,引開守門兵士的注意力,并且能讓她順利溜進去的人罷了。
李邈冷眼看著她,也沒有多說什么,只點了下頭。
“你小心些……”
“會的。”
“我會在外頭接應你。”
接應兩個字,讓夏初七突然找到一點前世戰(zhàn)友間的感覺,拍拍李邈的肩膀,語氣又沉了一些,“你不必接應我,那樣危險。一個人逃比兩個人逃容易。我若是天亮還沒有回來,你記得我那房間的包袱里,還有一些銀子,你拿了使去吧。”
李邈看著她,皺起了眉頭,目光深了一些。
時間緊迫,夏初七來不及再與她多說什么,該交代的都已經(jīng)交代了,接下來便只剩下行動了。吸了一口氣,她輕松的勾了勾唇,捏了一下李邈的手心,將兩個自造的“煙霧彈”從馬上取下來,塞在她的手里,神色便嚴肅了起來。
“一會就用這個引開守衛(wèi),關鍵的時候它還可以保命。”
李邈拎了拎手里的東西,難得露了好奇的表情。
“這是什么?”
“你別問了,把它的引線點燃,往地上一拋,就會有濃煙出來,不過效果時間不長,得抓緊了。”其實這玩意兒在現(xiàn)代沒有什么稀罕,就是用硝石等原料做成的簡易煙霧彈,好多現(xiàn)代人都會自己做。當然作為特種兵,夏初七做得比普通人稍稍精細一些,卻又由于原料等限制,不如曾經(jīng)在部隊使用的那么厲害。
但是在時人看來,這簡直就是神器了。
“你……居然會做這個?”李邈一直在發(fā)愣。
夏初七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會的東西可多了,有機會我再教你啊?現(xiàn)在,準備吧。”
李邈瞇了瞇眼,“好。”
朝天驛與清崗驛一樣,四面都是厚土高墻,除了從城門口過去,實在不好混入。而煙霧彈可以在短時間之內(nèi)阻礙守衛(wèi)的視線,又有了李邈做掩護,等煙霧散開,追兵也會被她拉去注意力,自然不會發(fā)現(xiàn)濃煙時混進去的夏初七。
李邈確實是一個功夫不錯的家伙。
不過轉瞬間她便貼近了城門,幾個翻滾過去,像是帶著滿腔仇恨似的,大喊了一聲“你們這些龜孫子,都拿命來吧”,果斷的點燃了手中的煙霧彈,便往城門口拋了過去。
“他奶奶的……”
“這是何物?咳,咳……”
“有刺客,快追!”
守門的兵士共有八名。就在他們一個個嗆得邊咳嗽邊罵邊拿手扇煙的當兒,夏初七已經(jīng)速度極快地溜進了城門,便貼緊了城墻根兒,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她終于混進來了。
驛站里頭黑沉沉的,很快又有大小燈籠龍蛇一般游往城門口游去,因那里發(fā)現(xiàn)了刺客,驛館里頭值夜的巡邏兵,幾乎全都一股腦兒往城門口沖去。
很顯然,李邈完全吸引住了火力。
如此一來,她很安全的便潛了進去。
“阿彌陀佛,保佑李邈順利逃脫。”
默念了一下,夏初七迅速觀察起這個驛館的情形來。
這里不比清崗驛小,趙樽住在何處?傻子又在何處?
望著面前十字縱橫的一個個建筑,夏初七不敢打草驚蛇,摸著黑,小心謹慎的在驛館里頭的建筑里,一個一個的仔細找尋著。找趙樽很容易,哪里建筑高大有格調,他必定就住在哪里,可如果不是十分必要,她不愿意見到他,只希望能偷偷找到傻子,能帶出去更好,即便現(xiàn)在不能,至少能確定他的安危也是好的。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又過去了……
城門處的騷動早就已經(jīng)停了下來,四處一片靜寂。
驛館里頭的守衛(wèi)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嚴密,可她卻進行的不太順利。
她沒有找到傻子。
在這兩個時辰里,她把整個驛館都摸索了一遍,都沒有人。
趙賤人到底把他弄到哪兒去了?
夜霧越來越濃,撲在臉上冰冷冷,從頭涼到了心。漆黑的驛館里,只偶爾可見幾盞夜巡守衛(wèi)提著的燈籠在游走,除此再沒有任何的動靜了。
現(xiàn)在,她沒有“光臨”過的地方,只剩下驛館中間那一幢別致幽靜的大庭院……
那里,她一開始便猜測是趙樽的住所。
難不成他把傻子與他自個兒放在一處?她不敢確定。
可如今看來,她只有先潛進去瞧瞧再說了。
匍匐在黑壓壓的夜霧里,她靜了靜心,雙手捧了下臉,觸感冰涼……
按照趙樽向來的警戒度,她心知從院門口直接闖進去是絕對不行的。好在她早就有了準備,用鐵器自制了一個三爪的錨鉤,這個玩意兒雖然攀越外面那種有垛墻和守衛(wèi)的高大城墻不行,可翻一個院子還是很容易。
逮住錨鉤,她捏好尾繩,“嗖”的一下便將爪子甩上了墻。
卡住了!
拉著繩子試了試力道,夏初七滿足的勾了下唇,像一只猴子似的,就著那繩索三兩下便攀到了墻頭,再輕輕躍了下去,沒有發(fā)出多大的聲響。
這個院子很大,西南方氣候溫暖,院子里似乎還能嗅到一陣陣的花香。趙樽這個人向來喜靜,外面的防守雖嚴,可一旦到了他的內(nèi)宅里頭,卻是冷寂得不得了,就像他那個人一樣。
小心翼翼的將錨鉤等物一起藏在墻根處的花叢里,她這才躡手躡腳地探了過去,繞過一段回廊,開始查看廂房。值夜的人估計都打瞌睡了,她從外頭摸到頭里,沒有弄出半點聲響,也沒有驚醒一個人。
可東西廂房都找遍了,還是沒有傻子。
接下來,只剩下正房了。
輕輕推開門,竟是沒有上閂。她用足了十二分的耐心,愣是讓它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響來。可剛剛一入內(nèi)室,她卻愣住了。
里頭居然還亮著燈。
也就是說,里頭的人還沒有睡?
她心里緊了一下,背身貼在大理石的照壁后頭,懸著心慢慢探頭。
整個內(nèi)室,空寂冷靜,只有趙樽一個人在。坐在一張紫檀木的雕花羅漢椅上,他身上僅著了一件黑色軟緞的寢衣,束腰的玉帶松松的系著,一雙眼睛半合半開,有著少見的慵懶之態(tài)。而他面前的小幾上,擺放了一個棋盤,還有好幾個白闐玉的酒壺。
空氣里浮動著的,全是“茯百酒”清冽輕幽的香味兒。
這熟悉的酒香味兒一入鼻,夏初七覺著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就連背靠著那大理石上的浮雕,似乎都在生硬的咯著她的背。而那顆因為緊張而懸在嗓子眼兒的心,不由自主的抽痛了一下。
他又頭痛了?
頭痛就喝茯百酒。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不是在找虐嗎?
捂了下心窩子。下一瞬,她又重重咬上了自個兒的嘴巴。
傻叉了不是?人家一個堂堂的王爺,怎么著小日子也比她過得逍遙快活吧,她這又何必咸吃蘿卜淡操心?
這么一咬,痛感便讓她清醒了不少。
撤吧!管他那么多。
她要找的人是傻子,如果不到萬不得己,不能與這趙賤人正面為敵。而這個內(nèi)室就這么大,一眼能望穿,自然不可能藏了傻子那么一個大活人。尋思著,她慢吞吞地縮回腦袋,深呼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又往門口走。
照壁到門的距離很近。
但她走得極緩,極慢,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來。
不料,就在她準備閃身而出的時候,身后突然掠過一道風聲,她警覺的一回頭,便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如同食人的大老鷹一般,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過來,面上帶著冷硬的,迷惑的,或者說復雜的情緒。
先人板板的,這樣也會被發(fā)現(xiàn)?
夏初七心里狠狠一抽。
不容考慮,她伸手探入懷里,正準備襲擊他,不曾想他卻突然出聲。
“楚七?”
那聲音,帶著幾分酒意,還有說不出來的低沉沙啞。
她心里抽抽了一下,緊皺的眉頭打開了。
不用再多想,她已經(jīng)暴露了。在他的面前,想要再逃脫就難了。可不論如何,趙樽要抓的人,始終只有她夏初七而已,本來就與傻子沒有多大的關系。今兒入得驛站來,她便打定了主意不成功便成仁,再想想,也沒有什么可害怕的,與他斗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最多不過一死,怕個屁?
瞇了瞇眼睛,她收回了手來。看著面前高大的身影,鎮(zhèn)定自若的退后一步,將后背緊貼在門上,手心緊攥著,目光里生出幾分嘲弄。
“晉王殿下,你贏了。我回來了,任你處置,把傻子放了吧。”
趙樽一動不動,酒意朦朧的打量著她。
“嗯?你說什么?”
夏初七嗤了一聲兒,挑高了眉頭,“裝蒜有意思嗎?”
他近了一步,冷冷的眸子還是那樣看著她。
接著,一步,又一步,慢慢逼近。
隨著他越來越近,那一股子撩人的酒香味兒也撲面而來,激得夏初七心臟完全不受自個兒控制的加快了跳動的頻率,那種熟悉的,惱人的,讓她心煩的壓迫感,狠狠揪著她的心。
一邊兒暗罵著自個兒不爭氣,一邊兒她又恨得牙根兒發(fā)癢。
“要我的命你拿去便是,為難一個傻子有什么意思?”
“嗯?”趙樽輕輕問了一聲,眸子里劃過一絲冷冽,遲疑地看著她,像是真的壓根兒就沒有聽明白似的,抬頭撐了下額頭,突地一垂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既然回來了,先來陪爺喝兩杯。”
低頭看看被緊握的手腕,夏初七愣了又愣。
在他那么無情的把她關押進了柴房,又抓走了傻子,還用那么殘忍的手段屠殺了鎏年村人之后,他居然能夠淡定得就像說“今兒的天氣真好哈”那樣,當成什么事兒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放手!”
夏初七喉嚨口堵了一股子寒氣,可幾次三番那手腕卻是掙脫不開,氣得呼吸都不暢快起來,目光恨恨地盯住他。
“趙樽,我說你還要不要臉了?”
“膽子不小,你再說一次。”
他淺蹙著眉頭,通紅的眸底全是醉意,可渾身的寒意和銳氣,卻是絲毫都沒有減少,情緒也是永遠讓人瞧不分明。可作為一個入室劫人者,夏初七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彼此目前的狀況。
“晉王殿下,你真喝多了?搞不清楚狀況了?我今兒是來找我家傻子的,既然又落到了你的手里,那算我楚七倒霉。不過你是知道的,傻子他什么都不懂,他是無辜的,你堂堂的王爺,又何必去與一個智商有問題的人計較,那不是顯得你的智商更著急?”
冷冷的瞄著她,趙樽闔了下眼睛,手再次扶上了額頭。
似乎他是醉得更狠了,似乎是頭痛得更厲害了,聲音里有著他沒有喝酒時的暴躁。
“你家爺這里沒人,只有酒。愛喝不喝,不喝滾蛋。”
夏初七哼了下,怒極反笑。
到底是她的耳朵出問題了,還是這位渣爺?shù)哪X子秀逗了?
只沉默了一瞬,夏初七死盯了一下他滿是醉意的冷臉,什么話也不再多說,推開他的手,轉身兒便往門口跑。可人還沒有跑出門兒,腰上一緊,便被他從后面伸出的雙臂死死勒住。接下來,還像往常一下,他毫無壓力地把她拎了回去,重重地摔在那羅漢椅上。
“爺說讓你走了?”
“……”不是他讓她滾蛋的?
夏初七翹了一下唇,諷刺地笑著撩唇。
“那你要如何?現(xiàn)在宰了我?”
一只帶著他體溫的手伸了過來,扳過她冰冷的臉,手指慢慢地劃過她的臉,落在了她纖細的脖子上,大概因為常年帶兵打仗的原因,他指節(jié)上有一層薄薄的繭子,一下一下反復游走,那觸感和溫度,讓她激靈一下,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可唇上卻是不服軟的輕笑起來。
“喂,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這個樣子,很容易讓我誤會,其實,你喜歡我?”
趙樽瞇了瞇眼,眸子沒有情緒。
四目相對良久,他才低下頭來,打量著她,略帶酒意的嗓子里,帶了一股子他特有的韻味兒。
“你很冷?”
“我不冷。”夏初七隨口嗆了回去,越發(fā)討厭自個兒被他一觸碰就沒出息的發(fā)顫栗的臭德性。于是,再說話的時候,除了帶上幾分對他的惱恨,更多的還有對自個兒的厭棄。
“晉王殿下,你是真醉得聽不懂人話了?我怎么感覺,你有與人類語言的溝通障礙?得了,你只需要回答我一句,你要怎樣才肯放了我家傻子?直說了吧。”
咚……
她這頭聲音剛落下,那頭啪嗒一下趙樽便重重地在她身邊兒坐了下來。更加讓她不可思議的是,他一雙醉眼只冷颼颼瞄了她兩眼,腦袋一個斜歪,便索性倒下來,舒服地靠在了她的腿上,把眼睛一閉,帶著幾絲酒意喃喃出聲。
“要傻子,先給你家爺摁摁再說。”
看著大喇喇放在自家腿上的那顆腦袋,夏初七心窩里窒了一下,差點兒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敢情他還真沒拿自個兒當外人,還以為是在清崗縣的那時候呢?
“還愣著做甚?”
大概見她沒動靜兒,那顆腦袋又說話了。
一如往常,情緒不明,語氣里全是祈使句。
夏初七一動也沒有動,盯著他,突然有點兒想知道,如果她現(xiàn)在抽出刀子來劃拉上他的脖子,這個權傾朝野的的晉王殿下,手領天下兵馬的神武大將軍,會不會懂得反抗?
或者說,他真有這樣的自信,吃準了她不會殺他?
她想要試一下,可她卻不能。
她的目的只想找傻子,而不是想殺掉一個王爺,然后做一輩子的逃犯。
既然他不肯說出傻子的下落,也不打算馬上發(fā)落了她,甚至想裝著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那她作為一名醫(yī)生,就把他當成病人,配合他演戲好了。
涼涼的勾著唇角,夏初七手指觸上他的頭,先將他頭上的黑玉束冠取下來,像往常與他按摩那般,用手指輕輕梳理了一下他滿頭的黑發(fā),這才就著頭部的穴位,一下一下不帶情緒的按摩著。
“哪里痛?”
“頭。”他回答。
“喝了多少酒?”
“不多。”
“醉了嗎?”
“嗯。”
“你叫啥名兒啊?還記得嗎?”
“你爺。”
靠,真醉假醉?
夏初七手上動作停了,又低頭仔細觀察了下他閉著眼睛喃喃自語的樣子。一張完美得找不出半絲瑕疵的臉上,散發(fā)著慵懶的氣息,可怎么看,還真是對她半點兒防御之心都沒有。
如果他清醒著,可能么?當然不能。
那么答案只有一個,就是這趙賤人有可能真是醉成傻叉了。
繼續(xù)輕柔地替他按摩著,夏初七便起了心要套他的話。
“那我來問問你,你把我家傻子關在哪里了?”
“傻子?”那顆腦袋偏了偏,眉頭緊蹙了一下。
突然,他一個翻身,冷不丁的調轉過來,狠狠將她壓在了身下。這一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夏初七的心臟立馬提到了嗓子眼兒,一雙手死死撐著他的胸口,瞪大了眼睛。
“趙樽,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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