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剛熄了門外的燈，皇后等了許久正在卸妝，離晶走進來，滿臉喜色。

“又有什么高興的事，竟讓你如此開心。”皇后抬頭只看一眼，又低頭抹著手里的玫瑰露，細心保養每一寸皮膚。

“娘娘大喜，皇上剛出了碎棠苑，回了正清殿。”離晶滿眼都是喜色。

“果真么？”皇后轉頭，面色雖未變，心里卻隱隱喜悅。

離晶猛地點頭。

皇后這才露出一抹笑容，不過轉瞬即逝，“她如今來了月事，皇上也要陪著她，守著她，每日都要看一看，這樣的福氣，哪是本宮能擁有的。”

輕嘆口氣，皇后又開始自怨自艾，手里珍貴的玫瑰露也提不起興致，重重放置一邊，開始梳頭。

“娘娘。”離晶不滿的喊道，“恩寵要自己去爭，您貴為皇后，身份尊貴，皇上對您尊敬有加，只要娘娘肯用心，皇上一定會疼惜娘娘的。”

“這些年，本宮的用心之處還少么？”她苦澀一笑，像是吃了滿嘴的黃連，似乎連吸入的氣體也帶著濃濃的苦澀，分明香爐里的氣味芳香甘甜，可皇后好似聞不到。

一想起往昔的事，皇后就難以自拔。

當年穆成風還沒做皇帝時她便已嫁給他，作為陳氏長女，她必須要為陳家一族爭氣，所以，她竭力討好勾引這個冷若冰霜的男人，即便是她不愿做的事情，也逼著自己去做。

只可惜適得其反，不但沒有效果，穆成風對她越來越相敬如賓，而她卻從一開始的強迫自己慢慢變得越來越主動，她深知自己已經淪陷，這樣一個完美無缺的男人，足以讓天下所有的妙齡女子為他瘋狂。

最后，先皇死，穆成風登基，而她順理成章做了皇后，高處不勝寒的皇后。

她深知，若不是太后全力支持，她必不會成為皇后，因為穆成風從沒把她放在眼里過，又怎會主動封后。只是太后是她親姑媽，而她又是陳家唯一的長女，除了她，沒人能背負的起這個責任。

“娘娘？”

見皇后思緒已遠，離晶不得不出聲提醒，皇后才回了神。

輕拭眼角的淚光，皇后微微一笑，只道：“那丫頭是個有福的，明日便是朝見的日子，你好生吩咐下去，讓下邊人都機靈些。”

離晶欲言又止，只好應了一聲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皇后，案上的香爐還在裊裊的燒著，煙霧一陣陣的涌出來，時不時傳來幾聲輕微的“噼啪”聲，像是燈花報喜的聲音，皇后只垂眸望去，可眼底波瀾不驚，許久才嘆息一聲，誰也不知她究竟想如何。

——

按照宮規，新人入宮三日后便要向皇后及太后請安，這是禮數，不可違背。

皇后知道，蘇玉欒也知道，所以次日天剛蒙蒙亮便已起床，讓小青和纖妤伺候著穿好衣服，來不及用早膳便去坤寧宮。

雖說只有她一個新人，可今日各宮妃子都在，必得端莊穩重，不讓人挑了錯處才好。

所以，蘇玉欒故意穿的素凈了些，甚至未施粉黛。

早前纖妤便跟她說過，宮中得寵的妃子不少，一定要多加小心。

而至今為止，蘇玉欒只見過一個云妃，云妃還沒見過她。

對了，還有端嬪。位至嬪位便能擁有獨立一宮，想來今日能過來的，必是宮里有份量的人物。

心下正胡思亂想著，車已到了坤寧宮，還未進門便能感覺到殿內的威嚴氣息，讓蘇玉欒忍不住心頭一緊。

門內早已有小太監等候，見蘇玉欒來了往里面引，而后宮眾人以及皇后早已等候多時。

并不是說蘇玉欒遲到，而是她們太想見見蘇玉欒了，能讓皇上親自抱回去的女人，能為了她革了多年的老總管，次日又去宮里看她，連著好幾日不翻牌子，不見妃子！這對整日擔心恩寵被搶的妃子來說，是一個接一個的暴擊，直擊的暈頭轉向，只想快快見著蘇玉欒的真面目，為何將皇帝誘惑至此。

殿內本還在竊竊私語，議論著關于蘇玉欒的一切，直到離晶過來告訴她們說蘇玉欒來了，才匆匆止了聲音，個個伸長脖子翹首以待。

蘇玉欒有著極好的視力，雖未進入大殿也能感覺到眾人熾熱的目光，像是一頭頭餓了許久的餓狼同盯著面前的一大塊肥肉，可在這樣的壓力下，蘇玉欒依舊不緊不慢，腰板挺直，呼吸均勻，踏著輕柔的腳步走進正殿。

跨過門檻，當外面的陽光從身上消失的那一刻起，眾人火辣辣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蘇玉欒身上。

而她卻不避諱，挺起修長的脖頸，如同最優雅美麗的白天鵝，對著眾人綻放屬于自己的美麗。

穿過眾人層層疊疊的目光，就像過了無數道紅外線，可蘇玉欒卻一一閃過，蓮步輕移，裙角微動，連半點塵土也沒驚動。

終于到了殿中央，蘇玉欒徐徐下跪，一字一頓道：“嬪妾貴人蘇氏拜見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鳳體康健，如意金安。”

話音剛落，皇后還未曾發話，兩邊便響起了陣陣議論聲。

蘇玉欒雖沒抬頭，眼角卻能瞥見眾人。

她左手邊的第一位便是云妃，穿著艷麗如火，頭頂更是插滿了各種珍貴稀寶，像是把整個梳妝臺都搬到了頭上，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今日如此隆重的場合她竟還有心思吃東西，當真是明目張膽的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可再看旁人，竟無人覺得奇怪，似乎如此才是理所當然，再看皇后，卻似壓根沒見到云妃如此無禮，想來應該也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穆成風是真的很寵著云妃，早已見怪不怪了。

再看右邊，從服制上來看應該也是一位妃子，只是比較安靜，不愛講話，年紀約在二十五六左右，正是女子花一般的年紀，她卻老氣橫秋，嘴角時不時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意，似乎很是和善。

皇后此時已將蘇玉欒打量一番，面色歡喜，“將軍府兩位絕色果真名不虛傳，瞧瞧，蘇貴人生的當真漂亮，宮里也少有這樣的美人啊！”

皇后眼睛亮堂的緊，一掃昨晚沉悶的模樣，好似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般，面色紅潤有光澤，仿佛見了蘇玉欒便是天大的好事。

蘇玉欒有些受寵若驚，早就聽說皇后是個狠角色，可如今看似乎不是這樣，若是裝出來的，豈不是更加可怕？

旁邊一女子發出“嘖嘖”的贊嘆聲，似乎也在感嘆蘇玉欒的樣貌，“果真是呢，皇后娘娘，蘇貴人的確生的漂亮，難怪皇上會為此動心了。”

蘇玉欒的眉頭幾不可聞的輕皺一下，這話聽著怎的有種酸酸的感覺。

“莫姐姐說的是。”不等蘇玉欒接話，旁邊一位同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輕笑道：“咱們這些進了宮的女人，可不就是給皇上看的么？”

還未說罷，自己先捂著手帕笑出聲來。

似乎帶動了全場，這女子一笑所有人都跟著轟笑出聲，蘇玉欒雖說不在意，也感覺到了一絲尷尬。

皇后也忍不住笑了幾聲，卻

很快正色道：“好了，大家都是宮里的老人l兒了，有新人伺候皇上為各位姐妹分擔是高興事，怎么還說起嘴來了？”

言罷，又望向蘇玉欒，目光慈祥溫柔，“蘇貴人別往心里去，杜美人一向口無遮攔，有話好說，可她并無惡意，你且千萬別往心里去。”

三言兩句，蘇玉欒成了一個小心眼的嫉妒婆，可明明蘇玉欒什么都沒做，只冷眼看著她們演戲。

蘇玉欒知道，皇后這是在給她潑臟水，她若是順著皇后的意思說不礙事，那就變相等于她討厭杜美人的玩笑，那便樹了敵人了。

心下一驚，即便蘇玉欒想明白了其中關竅依舊出了一身冷汗，卻趕緊道：“皇后娘娘這樣說便是見外了，嬪妾既已入宮，那和在座的各位娘娘都是姐妹了，自家姐妹，開開玩笑多好，嬪妾又怎會怨懟美人呢？”

笑意盈盈，話語雖柔卻柔中帶剛，巧妙避過皇后話中的陷阱，順便還噎了她。

果然，皇后微微一愣，可她畢竟是皇后，瞬間便反應過來，笑道：“沒想到蘇貴人不僅人生的漂亮話也很漂亮，本宮當真是喜歡你。”

“承蒙皇后喜必，嬪妾喜不自勝。”蘇玉欒跪下，手點中指彎起，做出欲飛狀，“嬪妾蘇氏蘇貴人拜見皇后娘娘，請皇后娘娘受嬪妾大禮。”

行大禮時是不能發出動靜的，蘇玉欒話語剛落下最后一個字，萬籟俱靜，所有人都閉緊了嘴巴，注意力全在蘇玉欒身上。

三跪九叩，蘇玉欒做的有模有樣，差點連她自己都被騙了去。

只有衣服摩擦的聲音，還有眾人細細的呼吸聲，就連吃東西的云妃也停了動作，看著蘇玉欒的一舉一動，眼睛在她身上肆意的掃來掃去，似乎是在掂量一個待價而沽的商品一般。

可才剛看了幾眼便轉過頭去，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聲，嘴角微撇，那般目中無人的模樣，兩個皇后怕是也比不上。

而蘇玉欒只當沒聽見，行完大禮后便站在殿中，等著下一步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