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穆成風來了。
才用過晚膳,蘇玉欒有些疲乏,放下手里的書讓小青過來揉揉太陽穴。正滿足著外面響起通傳聲,連忙起身接駕。
重重紗帳被微風輕輕撩起,穆成風緩步走進大殿,蘇玉欒已做好了準備,“臣妾恭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愛妃請起。”穆成風忙上前扶了一把,蘇玉欒順勢站起,陪著穆成風走到偏殿,忙拿了個鵝羽軟墊墊上,小青搬來一張凳子,蘇玉欒恭順的坐在一旁。
雖不是地道的古代人,可宮廷劇沒少看,蘇玉欒也有樣學樣,笑不露齒,行不動裙,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穆成風呡了一口清茶,忽的咂嘴,感嘆道:“這是什么茶,清新淡雅,香氣撲鼻,朕從未喝過。”
蘇玉欒只笑,“這是臣妾無意間發現的茶葉,皇上喝著可還好?”
“頗合朕心意!”穆成風難得贊嘆,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在鼻下輕輕嗅著,凌厲劍眸微微瞇起,甚是陶醉。
蘇玉欒咬唇輕笑,“皇上既喜歡,那臣妾便多采摘些,明日送去政清殿,讓梁公公泡與皇上喝。”
其實這并不是什么名貴的茶,只不過是鐵觀音罷了,只是這個時空的人不喝鐵觀音,自是不知其中的好處,才會覺得如此稀奇。
今日傍晚她在后花園溜達,無意間看見幾株鐵觀音,極為驚喜,便采了些泡茶,卻不想穆成風剛好趕到。
“此茶名為鐵觀音,氣味清新,凝神靜氣,皇上平日批折子若是累了便可泡上一杯,解解乏是再好不過的了。只可惜此時是秋季,若是春季,萌芽被春雨澆潤,更是清香。”
眼見著杯子空了,露出杯底的綠芽來,蘇玉欒又給穆成風泡了一杯,像是舍不得喝下似的,輕聞慢嗅,小抿一口,讓蘇玉欒失笑。
“皇上今日怎的過來了?臣妾來了月事,不能侍寢的。”蘇玉欒睜著眼睛說瞎話,臉都不帶紅的。
穆成風長舒口氣,一招手,讓蘇玉欒過來,眉眼除波瀾不驚,語氣卻帶著點點疲憊,“朕只是覺得你這里清凈,來坐一坐。”
蘇玉欒垂目,這話似乎有暗語。
今日下午她聽說了,皇后給皇上送她做的玫瑰乳酥糕,天色傍黑才出來,臉色晦暗不明,明顯蒙了層陰影。
“皇上吃了皇后娘娘的玫瑰乳酥糕,為何不留皇后娘娘在正清殿歇息呢,天黑了,皇上也不擔心娘娘。”
而且還跑來她這里,對比一下,穆成風這是給她招黑呢。
聽得皇后,穆成風的臉幾不可聞的黑了嘿,卻又被不語,盯著一旁忽明忽暗的燭火看個不停,眉心一抹清愁。
蘇玉欒自知伴君如伴虎,見穆成風不愿說便也沒再繼續,走到一旁燃起一柱香,煙氣裊裊從香爐里飄散而出,飄至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煙霧繚繞中,蘇玉欒的臉有些迷離,穆成風忽嘆了口氣,伸手欲摸她的臉,蘇玉欒卻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穆成風的手僵在空中。
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后知后覺,蘇玉欒許久才明白過來,連忙跪下羞愧道:“臣妾該死,求皇上恕罪。”
“你在躲朕?”眉毛漸漸收緊,挑起蘇玉欒尖細的下巴,蘇玉欒只覺得他觸摸的每個地方都滾燙起來,讓她心驚。
是了,眼前的男子不是當初陪他一起捉賊的富家子弟,而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男人。
蘇玉欒一直自恃優渥,即便來了這異世骨子里仍這樣認為,可此時在穆成風面前,才發覺自己有多渺小。
唯有權利,才是最重要的。
而她只是個不起眼的貴人,在這美人泱泱的三宮六院中,貴人滿宮都是。
臉上一陣清涼一陣灼熱,像是被架在烈火上烤火,又像被浸在水里冷泡,冰火兩重天。
她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卻已抖至心怯,“臣妾……不敢。”
門開著,風吹進來,燭火晃了晃,“撲撲”兩聲差點熄滅,唬的蘇玉欒心頭一跳,又不敢抬頭看穆成風,淡紫色輕紗撩起,層層卷動,將她滿心的惶恐抖在風里。
穆成風卻一直不語,似在逗弄屬于自己的玩物,看著誠惶誠恐的蘇玉欒輕笑,邪魅肆意,內斂而張狂。
蘇玉欒只覺得心里越來越沉,這條命終究如何不過在穆成風一念之間,若是穆成風讓她死,會有一萬種死法等著她。
“皇上為何生臣妾的氣?臣妾若做錯了道歉便是,若皇上為了一件小事而傷了龍體,于臣妾而言豈非更是大錯?”
“若真如你所言,朕與你生氣乃是不值?”穆成風似有了興趣,面部冰冷瞬間瓦解,更咧了嘴角笑瞇瞇的望著蘇玉欒,望她能說出些更讓人吃驚的話來。
蘇玉欒哪知穆成風亂七八糟的心思,眼下只想著趕緊脫罪,若穆成風真給她蓋上莫須有的罪行,她的“古代之旅”也該畫上句號了。
“正如皇上所言,皇上乃真龍天子,氣吞山河,自不會與臣妾小小女子計較。”蘇玉欒說著,抬眸對穆成風眨眼一笑。
突如其來的媚眼讓穆成風一愣,而蘇玉欒也微微一怔,沒想到情不自禁下自己做出這么大膽的動作。
在二十一世紀執行任務時,遇到搞不定的目標她都習慣性的誘惑一下,沒想到“死性不改”,竟誘惑到皇帝頭上來了!
這下怎么辦?蘇玉欒是真的懵了。
而穆成風,也是沒反應過來。
明眸善齒,唇紅齒白,盈盈玉眸微微一眨,像秋水一層層暈開,在穆成風心里蕩起圈圈漣漪。
他俯下身子,忽然靠近蘇玉欒,放大的眼眸猛的映入彼此眼中,忍不住眨眨眼睛,在穆成風看來反而成了另一種誘惑。
后宮佳麗無數,可膽子那么大的不多見,穆成風忽伸出手,將還拎不清情況的蘇玉欒擁入懷中。
撲面而來的是濃烈的龍涎香,透過層層金線涌了出來,爭先恐后的灌進蘇玉欒的鼻子里,夾雜著男性特有的氣息,濃烈的味道讓蘇玉欒頭腦發懵,扎在他懷里居然沒反抗。
“你可知,你已犯了死罪。”穆成風壓低聲線,分明是恐嚇,可落在蘇玉欒耳中,竟成了低低的哄誘。
話語間的氣息噴灑在蘇玉欒潔白修長的脖頸間,像是一層淡淡的粉色煙霧,附在蘇玉欒的脖子上,癢癢的,打了個哆嗦。
“臣妾不知。”不知這話會不會讓穆成風惱怒,可欺君之罪她同樣承受不起,只能實話實話。
埋頭在穆成風懷中,抬頭便看見他衣服上的金龍,龍眼與蘇玉欒相對,似閃過一道金光,活了一般。
她的勇氣,她的堅韌,在穆成風面前全都蕩然無存,蘇玉欒從不相信一物降一物,可現在,她動搖了。
即便她真的很大膽,無視一切,也不敢對這個國家最尊貴的男人做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穆成風終于松開了些,蘇玉欒喘了幾口氣,不留痕跡的掙脫懷抱。
“若朕沒記錯,今日是第三日。”穆成風略一思索。
蘇玉欒繞是臉皮再厚也紅了,穆成風說的是她的月事,可瞧他一本正經的模樣,蘇玉欒只好點點頭。
穆成風微頷首,“再有四日,朕便準你侍寢。”
“啊?”蘇玉欒一愣,“什么?”
穆成風拉下臉,“你不愿意?”
她還真不愿意,可她敢說么?
好好的一張臉不知該擺出怎樣的表情,才短短幾句話就定了她的未來。
穆成風喝光杯子里的茶水,貪婪的嗅了幾口,抬頭笑道:“朕今晚還有事,就先走了,好生休息,想要什么盡管說,通知內務府備下,你想要的,朕都允了。”
這么大氣,蘇玉欒卻一點歡喜都沒有,滿腦子都是四日后侍寢的事。
她還沒做好準備,這么快就要成為別人的女人了?
穆成風卻以為蘇玉欒是歡喜的忘了謝恩,也不許她計較,最后看了她幾眼,滿意離去。
蘇玉欒忙跪下行禮:“臣妾恭送皇上。”
月兒正圓,星光燦爛,踏著陣陣秋意,蘇玉欒看著穆成風漸行漸遠。
她怕是等不到穆成風帶她出宮了,更何況她只是一小小貴人,雖母家是護國大將軍府可她從小不受寵,這母家對她而言就是可有可無。
當然,蘇玉欒也是這般認為的,否則怎會走的如此堅定。
更何況,穆成風對她好的有些過分,本以為不侍寢便可遠離眾人,遠離宮斗,可如今由于自己一時大意,所有的計劃全都亂了。
這可如何是好?蘇玉欒咬著唇,望著碎棠苑的厚重大門緩緩關上,就像關閉了她心里的希望之門,漸漸渺茫。
她必須想個辦法,連說句話都要斟酌半天,往后若一直這樣生活下去,非把她逼瘋了不可。
而皇后宮里,她也沒休息。
今日在正清殿發生的事情她不想再提,卻又很糾結,回來后便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晚膳也沒吃一口。
離晶很是心疼,一連催促多次,可皇后偏偏不紋不動,穩坐如山。
直到天色傍黑,傳來消息說穆成風去了蘇玉欒處,她才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