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炎站在門口，踟躕萬分，終于還是下定了決心，伸手敲了敲房門——
“您在里面嗎？”
半響，內里沒有任何人回應。
然而蕭炎很肯定鳳亦然就在里面。
身為鳳亦然的貼身護衛，蕭炎沒有看到鳳亦然從書房內出來過。
自從那個“消息”傳遍整個天下后，鳳亦然就一直將自己關在書房內處理著公務，似乎……
是故意用著忙碌來麻痹自己。
不想要去在乎那個消息，不想要去想起。
因為一旦想起，會讓鳳亦然內心……黯然傷神吧。
還是沒有人回應，蕭炎已經等了有一段時間了。
是尊上還不想要見人嗎？
思及這，蕭炎垂下眸子，將本已經掏出來的請帖收入袖中。
也許這個東西，不給尊上看到更好吧……
尊上已經足夠傷心的了，如果在看到這個，知道她的消息……
吱嘎。
就在蕭炎思考的時候，書房的門扉卻打了開來。
鳳亦然的身影，就這樣子悄無聲息地暴露在蕭炎的視線內——
一身白衣，如月光浸透般清冷的面容依舊，如瀑墨發無風自舞，一雙清澈的眸子寒意末到眼底，身子略顯消瘦。衣袂飄飄，清冷的背影仿佛與天地相融，似已把自己的心肺、身心，都縫入茫茫蒼穹，唯有寒風朔朔攀附著天際流入更深遠的世界。
比以前更多了幾分……冰冷，淡然，身形也比以前更瘦了。
自從那一日從無雙谷歸來后，鳳亦然就一直是這樣。
不知在無雙谷內發生了什么事情，才讓鳳亦然突然變成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以前的鳳亦然，貴為毒尊，雖然與屬下有區別之分，但也從未對蕭炎這么冷漠過。
仿佛是在刻意疏遠著所有人，讓所有人對他的印象逐漸變得模糊，然后變得厭惡，就像是看著一個獨裁的暴君一樣。
若說以前的鳳亦然同蕭炎，像是一種處于朋友跟上下屬的關系，那么現在，鳳亦然跟蕭炎完全處于后者，再也沒有朋友的那種感覺了。
同時，鳳亦然也更忙了。
連同著整個組織內的事情，全部抗在自己的肩上，處理好一切。
就像是要用盡最后的能力，處理完一切后……徹底消失。
不知為何，看著這樣子的鳳亦然，蕭炎覺得十分心疼，也十分不安。
哪怕鳳亦然現在還站在蕭炎的面前，但蕭炎卻感覺沒有實感。
仿佛眼前的鳳亦然已經泯滅了一切思想，只是機械性地想要完成自己最后的事情。
哪怕伸手的距離便能夠碰觸到鳳亦然，但蕭炎卻感覺與鳳亦然之間相隔了千萬里之遠。
好陌生……
同時也好遠……
蕭炎不喜歡這種感覺，看著鳳亦然獨自承受一切，自己卻沒有半點辦法。
哪怕蕭炎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和身份，也沒有資格說這些……
“什么事？”
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驟然響起。
鳳亦然看著蕭炎的眼神，充滿著陌生人般的冷漠。
蕭炎喉結輕動，有什么話想要脫口而出。
想要質問鳳亦然，在無雙谷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么！
為什么回來這里后，會變成這樣！
跟以前的鳳亦然完全不一樣！
如果不是這幅皮囊，這股氣場，是真正的鳳亦然，無人能夠模仿替代，蕭炎真的以為自己是認錯人了！
“蕭炎。”
見蕭炎怔怔然地看著自己，鳳亦然不禁口氣微沉，有絲絲怒火撩然：“你是在愚弄本尊嗎？！到底有什么事情，快說！”
“是……是這樣的……”
蕭炎垂下眸子，輕咬嘴唇，最終還是忍痛從袖中掏出一物——
“是蕭蕭小姐那邊寄過來的……請帖，她在二十日后要跟南詔夜王成親了。”
“蕭蕭的……請帖？”
鳳亦然聽到蕭炎這番話后，猛地一怔。
方才騰起的怒意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蕭炎不禁閉上了眼睛。
只有在這個時候，蕭炎還能夠感覺到鳳亦然還是以前的鳳亦然。
這纏繞在鳳亦然身上那抹淡淡的悲傷，就像是屬于鳳亦然唯一人性化的標志了。
鳳亦然，喜歡蕭蕭姑娘……
這件事情，本來蕭炎也不太敢確信。
直至鳳亦然為了拯救白蕭蕭，前往那個他原本一生一世都不會回去的無雙谷。
直至鳳亦然在聽到夜九辰承認白蕭蕭夜王妃身份的消息，那股眼神的渙散。
連心痛的感覺都難以掩蓋，被蕭炎輕易地察覺到。
那個時候蕭炎才真正的明白，原來自家的尊上，已經喜歡上蕭蕭姑娘了。
情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而生，又會到什么時候而終結。
也許只有鳳亦然的死亡……
哪怕白蕭蕭已經要嫁給夜九辰，但這對于鳳亦然來說，也是一種痛苦吧。
“給本尊吧。”
末了，鳳亦然終于收拾好心情，將手伸出。
蕭炎恭敬地將請帖接了過來。
鳳亦然看著手中的燙金色請帖，上面還烙印有南詔皇族的印章，伴隨著淡淡的薰衣草味道。
卻是如此的燙手。
蕭蕭……要成親了。
雖然鳳亦然早知道會有那么一天。
在斷天涯深淵的時候，鳳亦然就已經看出了白蕭蕭跟夜九辰之間的感情，并且選擇祝福，將自己的心意埋藏到深處。
只要那是白蕭蕭所喜歡的男人，所作出的選擇，就足夠了。
可真正到來，要看著自己暗戀之人即將成為別人的妻子之時，那種心情，鳳亦然無法言喻。
快樂，并且痛苦著。
兩種矛盾的感情，誰都無法占得上風，就這樣子糾纏在鳳亦然的心臟中。
蕭炎看著鳳亦然拿著請帖，轉身走進書房，關上門扉，不禁嘆了口氣兒。
“你給尊上了？”
這個時候，蕭炎身后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只見紅袖穿著一身緊身黑衣，臉上的美容冒著絲絲寒氣，直逼著蕭炎而來。
“是。”
蕭炎點了點頭。
紅袖咬緊薄唇：“為，什，么！蕭炎大哥，我一直尊重你，也認為你是為了尊上好的，可為了那個女人，尊上現在都變成這樣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樣，如果沒遇上那個女人……那該多好，多好！可你為什么還要繼續讓那個女人來傷害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