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裕:我信肖乃嶼。
在負面新聞被撤之前,葉裕忽然在社交平臺上用大號替肖乃嶼發了聲。
一語激起千層浪,一邊倒地指責肖乃嶼品行不端的網友忽然意識到事情可能有所反轉。
媒體在肖乃嶼身上挖不出更多黑料,干脆轉移了注意力去挖葉裕。
葉裕正當紅,只發了一條動態就在熱搜榜前三的位置掛了整整一天,分散了原本集中在肖乃嶼身上的輿論壓力。
肖乃嶼直到晚上才知道這個只在大學話劇社合作過一次的朋友居然在這種時候愿意站出來替自己說話——他是唯一一個公開為自己發聲的人,而且還那樣直白有力地表示:他相信自己。
從事發到輿論發酵已經過去了48個小時,這48個小時里,肖乃嶼仿佛被扔進了暗無天日的泥坑里,明明太陽就在上方,卻不曾施舍一點光芒給他。
唯一一個把手伸進泥里想要拉他一把的人,居然是這個有些“陌生”的朋友。
他還未來得及感動,手機便響了起來,來電顯示:葉裕。
這個號碼還是大三那年某天夜里排練完后,兩人為了交流人設臺詞而互換的聯系方式。
那場話劇結束之后,兩人就顯少有交集了。
肖乃嶼只大概知道,葉嶼的家境不錯,出道后事業也順利,人氣極高,只這兩點,肖乃嶼和他的距離就已經拉開了。
這通電話實屬意外,肖乃嶼反應過來后,連忙接了起來:“葉裕?”
“是我,看來你沒有把我的號碼刪掉啊。”葉裕清朗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
“...我沒刪,而且你也沒換號碼啊。“
葉裕笑了兩聲后說:“不換號,主要還是因為嫌麻煩。”
“葉裕,你...為什么幫我啊?“
“沒有為什么,我只是看不慣那些人詆毀我的朋友,況且我只是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而已。”葉裕說:“大學的時候,追你的富家alpha可不少,我沒見你接受哪一個,以你的條件,要是真想靠那種手段上位,完全可以挑更有背景的人下手,哪里輪得到那個老男人啊?”
他一向心直口快,說話也格外直接,卻句句都在要害上。
“不過肖乃嶼,你為什么不反擊呢?你以前可是會為了一句臺詞要不要加‘的’而跟我爭上半天也不示弱的。現在這樣忍氣吞聲,可不是你的作風。”
肖乃嶼都快忘了葉裕口中敢于較勁的那個自己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以前孑然一身時,倒是真的滿身棱角,無懼無畏。只是這些棱角,現在全部被傅堯諍帶著欺騙意味的所謂愛意磨沒了,他變成了一個任人拿捏的“圓球球”,誰都可以來踢一腳踩一腳,他反抗不了,也保護不好自己。
“沒有證據,我無法反擊。”他說:“那晚所有的涉事方都站在魏韌那邊替他作證,我就算出聲否認,也無濟于事。”
更何況,他最在意的那個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解釋辯駁,變得更加沒有意義。
“沒有證據,可以去查。”葉裕爽快地說:“我幫你。”
“你...你?”肖乃嶼感動之余,立刻勸道:“這是趟渾水,我不想連累你。”
“放心,這點小事還連累不到我。”
“...謝謝你,葉裕。“omega抱著手機,眼眶微微酸澀:“你是唯一一個,愿意相信我的人。”
“說這個做什么?我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而且,如果今天被全網黑的人是我。你也一定會替我發聲的,對吧?”
“嗯!”肖乃嶼非常用力地點點頭,即使對方根本看不見。
“所以啊,這個忙我是一定要幫的。”
葉裕那通電話打完,網上關于這件事的負面報道也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
肖乃嶼根本不清楚這是誰做的,傅堯諍還是葉裕?
不管是誰,他眼前的困境似乎明朗了些。
第二天他去劇組之前,秦羽揚還過來提醒他要吃藥和注意安全,肖乃嶼一一應下。
秦醫生又說:“別忘了下午要和我去醫院做系統的產檢。”
肖乃嶼身體太差,這一番折騰下來,也不知道孩子還好不好,總歸是要去醫院過一遍檢測儀器,拿到B超成像后才好判斷。
肖乃嶼想起什么,折回自己的房間,拿了一張銀行卡交給秦醫生,與他說:“這幾天麻煩你了。出診費醫藥費,包括下午去醫院的費用,都可以直接從這張卡里扣。”
這張卡放著他出道后拿到的所有片酬。
秦羽揚沒接這張卡,只為難地說:“肖先生,這些都是阿諍安排好的,我不能收你的錢啊。”
“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尤其在財務這方面。你收下吧,秦醫生。”肖乃嶼說:“不然我只能重新找一個和傅堯諍無關的醫生來了。”
“......好吧。”秦羽揚拿過那張銀行卡,輕嘆了口氣說:“我跟阿諍從大學時就認識了,老實說,你是唯二的一個能讓他如此上心的人,既然現在有了孩子,為什么不退一步皆大歡喜呢?”
“你也說是唯二了。”肖乃嶼淡淡地反問:“秦醫生能接受你未來的另一半心里時刻裝著別人嗎?能接受另一半始終把自己當成另一個人的影子嗎?”
“......”
“不能吧。”肖乃嶼說:“所以你應該能理解我才對。”
他關上了房間的門,秦羽揚也不再勸,只說:“拍戲時注意安全。盡快回來。”
“嗯,謝謝秦醫生。”
肖乃嶼回頭和他道了一聲謝,而后獨自一人乘電梯下樓。
他的職業生涯中最后一場戲很快就要落幕了。
片場今天的氛圍格外奇怪,被緋聞纏身的男主魏韌終于回來補戲份了,與他一道回來的還有妻子林姍。
整個劇組最尷尬的莫過于背著“小三”頭銜的肖乃嶼。
劇組里好事的工作人員巴不得這三個人能鬧起來。
可過了兩個小時,三人依然相安無事。
魏韌在綠幕前老老實實地補拍之前落下的戲份,林姍則站在鏡頭外,等魏韌中間休息時便上前遞水擦汗,扮演著原諒出軌丈夫的大度賢妻。
肖乃嶼顧著肚子里的寶寶,也沒有沖動地上前質問魏韌那晚的事情。
劉超沒來,他連張軟椅都沒有,只能隨便找了塊平坦的石頭坐著,等著導演喊他拍最后一場戲。
他只想快點殺青,盡快離開這個會吃/人的劇組。
“咔!”
魏韌之前欠下的鏡頭全部補拍完畢。
“肖乃嶼!”
導演開始找人了,omega應了一聲,便走上前,魏韌與他擦身而過,肖乃嶼一個眼神也沒給對方,自然也沒察覺到林姍投射在他身上的惡毒目光。
“劇本你看過了吧?”導演問。
肖乃嶼答:“看過了。”
“好,就是這場戲你要被主角用劍刺/死,為了避嫌,魏韌不會和你一起拍攝這個畫面,你只需要對著空氣演,到時候聽我指令,我叫你倒下你就倒下,其他的都交給后期。”
“嗯。”
“沒問題是吧,那上威亞。”
“威亞?!”肖乃嶼下意識摸上了自己的肚子:“之前沒說要吊威亞啊,不是只要在平地上完成動作就可以了?”
“那現在改了行不行?”導演不耐煩道:“讓你吊你就吊,哪來這么多問題?!”
“...我不能吊威亞。”肖乃嶼果斷拒絕了:“我請求用替身。”
“替身?”一道刻薄的女聲在片場外圍響起:“真當自己是個角了,還想用替身?”
肖乃嶼看了過去,正是那個濃妝艷抹的林姍。
他無暇理會對方的惡意,只壓低聲音與導演說:“我身體不太方便,確實吊不了。”
導演正在為難之際,林姍的聲音又傳過來:“張導,你今天偏頗他,明天說不定他就要去爬你的床了。”
這話說得難聽,外圍的工作人員都小聲議論起來:
“還真說不準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爬床了。”
“導演有時候對肖乃嶼確實是挺好的。”
“肖乃嶼連累劇組連累得還不夠嗎?還在挑三揀四的添麻煩?忒不要臉!”
導演的臉色陰下來,沖肖乃嶼呵斥道:“十米的威亞而已,用什么替身?沒有哪個演員像你這么矯情!”
“......”
“麻煩你好好配合我們的工作,這場戲拍完你就可以走了,我們這個劇組也就清凈了!知不知道這部劇還沒播就因為你被打了不少負分啊?!”
“小李,愣著干什么?給他綁上威亞!”
肖乃嶼幾乎是被工作人員強制著綁上威亞的繩索,好在保護帶沒有壓著肚子,他抬頭看了一眼十米高空處的機器,一旦吊上去,他的下方就是一個坡度陡峭的山坡。
他還記得上次落水時的意外,難免后怕起來,小聲問正在給他固定繩索的工作人員:“安全嗎?”
小李因為上次的落水意外對肖乃嶼還存有幾分愧疚之情,因此現在就算被導演盯著,也小聲地回答:“這批繩索是上次出意外之后新換過來的,絕對安全。”
言外之意,就是不會再出現上次那樣的失誤。
肖乃嶼想起傅堯諍也和自己說過,那次落水意外后,他已經勒令劇組把所有的威亞設備全都換成了安全系數最高的繩索,完全杜絕了同類意外的發生。
一想到這兩條繩索曾經經過傅堯諍的手,omega就安心許多。
哪怕自己已經決定要和對方斷得干凈,那一年里被養出來的慣性依賴依然刻在骨子里,不知何時才能淡去。
“好了。”
小李話落,肖乃嶼就感覺到自己在慢慢升空。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護住了自己的肚子,戲服寬大的衣袖將他這個動作掩飾住了,地上沒人注意到他這一舉動的深層原因。
林姍看著慢慢升空的omega,嘴角勾出一抹惡毒的笑。
“各部門準備!Action!”
肖乃嶼一接收到指令,便盡量投入地去演好最后一段戲。
他能感覺到,身上的繩索在機器的操作下不斷大幅度晃動,這個畫面加上特效后便表現為角色在躲避主角打過來的招式。
在此之前,肖乃嶼是極其享受吊威亞的過程的,在高空中擁抱微風的同時還能體驗一把飛鳥才能享受的自由,他喜歡站在高處,小時候在小鎮里如果想要去看一眼大城市,就必須爬到鎮上最高的一座山上,他總是爬得最快最勤的那一個。
他喜歡站在山頂,撐著護欄往山下看,那里有他憧憬的未來。
可此刻他的視線下移,只能看到一大片荒蕪的荊棘和嵌在土里還冒出尖銳一端的石頭。
“專心點!”導演在下面用話筒喊:“好,現在,做出被打中的姿勢,然后一切結束。”
肖乃嶼應聲而動,他把動作做得盡量優美,想給這個陪伴自己兩個月又被自己連累的角色一個完美的句號。
繩索停滯在空中,山澗的風吹起他身上雪白的戲服,層層疊疊,像一朵盛開的玉蘭花。
他做出倒下的姿勢,頭微微后仰,視線上移,能見到空中的烈日,被日光“灼燒”過的眼睛移到了那兩根繩索上,恍惚中看到原本小拇指粗的繩索已經四分無裂,唯一在起作用的竟只有兩條細絲。
只需要一陣風。
嘣——
肖乃嶼聽得清清楚楚。
那陣風將他裹到了山坡下,血肉之軀碾過那些奇形怪狀的石頭,左半邊臉迎頭撞上/凸/起來的巨石,血頃刻間洶涌而出。
——
“因暴風雪天氣,飛往Z國的航班全部暫停。”
F國國際機場的廣播在飛機起飛前一小時忽然響起。
傅堯諍在商務候機室里沉著臉,手上的護照和機票都快被捏變形了。
“總裁,要不我們先回酒店?”特助戰戰兢兢地提議道。
“我這算是被困在這里了?!”傅堯諍從沙發上起身,心情顯然糟糕透了。
事實上從那通電話打完之后,他的臉色就沒好過。
特助也不敢說話。
“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想讓我管,我著急給誰看呢?!”傅堯諍自言自語,又把手上的證件扔給助理:“回酒店。”
“好的,傅總!”
特助小跑了幾步走到傅堯諍前面給他引路。
外面冰天雪地,一走到門口就能感覺到那陣寒意。
出機場前,傅堯諍的私人手機響了起來。
“是秦醫生。”
特助看了一眼手機,說道。
傅堯諍直覺跟肖乃嶼有關,他飛速接過手機,接聽后放到耳邊,開口問:“怎么了?”
他走去停車場的腳步并沒有因為這通電話而有所停歇。
秦羽揚的聲音透著沉重:“阿諍,肖乃嶼出事了。”
傅堯諍的腳步驟然停了:“什么?”
“威亞斷了,他從十米的高空摔到山坡下,消/防/救了一早上才把人救上來。”
那邊頓了頓才說:“醫生下病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