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和你一個小孩子說這些做什么。”陸離覺得自己神經(jīng)已經(jīng)不大正常了，居然和一個四歲的孩子討論這種話題。也或許是他抑郁太久沒有紓解，所以才會和等等吐露這些他從未與人說過的心聲。

他的話等等并非聽不懂，卻也肯定不會完全聽懂。

“這些話是我們父子二人的悄悄話，你不要同別人說起。”陸離摸了一把等等頭上細(xì)細(xì)碎碎的頭發(fā)。

“娘里娘氣，只有女孩子才喜歡說悄悄話。”

換來等等毫不掩飾的鄙夷。

陸離心里又氣又愛，也不知等等這個性格是隨了誰，要說是隨他么，他小時候可不是這樣，向來都是乖乖順順，只有長大了才有些自己的主意。

可要說是隨譚惜，也不太像。譚惜大學(xué)時候那股子活潑可愛的勁兒，若是他沒有先遇見顧之韻，也未必不會那愛上那樣無邪肆意的譚惜。而等等的性格讓人看不大懂，有時天真得和其他孩子沒什么不同，可有時候卻又展現(xiàn)出完全異于常人的成熟與冷靜，偶爾還會毒舌幾句，哪里像是四歲。

等等對陸離的探究毫不在意，轉(zhuǎn)頭盯緊了柜臺上方的廣告牌，上面有著新出兒童套餐的圖文介紹。

“看得懂嗎？”陸離問。

“看不懂。”等等搖頭。

那些字他有的認(rèn)識，可更多的卻是不認(rèn)識的。

陸離啞然了一下，對自己剛才問出的問題深感疑惑。那些字并不是什么筆畫簡單的字，他怎么就認(rèn)為等等能夠看懂呢？他才只是四歲而已。

“粑粑，你四歲的時候，能認(rèn)得這些字嗎？”等等轉(zhuǎn)過頭來問陸離。

“不認(rèn)識。”陸離坦誠回答。

他四歲的時候大概在學(xué)牛津詞典，背的是英文，請的是英國外教，陸家人一心想把他培養(yǎng)成高貴紳士的豪門公子，他根本沒有機會接觸“香辣雞腿堡”“麥香豬柳蛋堡”這些漢字。

等等心里平衡了一些，繼續(xù)轉(zhuǎn)頭美滋滋地去看套餐上的誘人圖片去了。

從麥當(dāng)勞里出來，等等十分依依不舍。自從虞瑞去了美國之后，再也沒有人偷偷帶他來麥當(dāng)勞吃“大餐”了，苦得他整天形容憔悴，肉乎乎的小臉都掉了二兩分量。

“你要是喜歡，可以隨時叫爸爸來帶你吃。”陸離安撫了他一句。

“算了，麻麻會不開心。”等等打了個飽嗝，小手摸著滾圓的小肚子，抬眼看到陸離的表情有些不對，又立刻補了一句，“麻麻說這些快餐食品沒有營養(yǎng)，對身體無益。”

陸離牽著他的小手，感受著手心里那一團(tuán)暖暖的柔軟，心更是被等等的心細(xì)如塵暖得熱騰騰，好似原本就沒有冷過。

“想去哪里玩？”陸離彎了腰問他。

等等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小手一伸指向不遠(yuǎn)處高聳巍峨的寶泰大廈。

“想去買玩具。”

陸離心下一動，卻搖頭拒絕了。

“買玩具我們可以去別處，你麻麻在那座大廈里，她見了我，會不開心。”

“可是那里的玩具都是最新的。”等等鼓著腮幫子不樂意。

最終還是心軟了，陸離無奈地牽著等等的小手向那座大廈走去。不忍心不舍得看等等氣鼓鼓的小模樣，真的難以想象，若是以后等等在人生的道路上受了什么挫折，他的心該會有多疼。

父子倆來到了寶泰大廈里面，直接乘了電梯奔向賣兒童玩具的六層。

“好可愛。”等等看著柜臺上用精致盒子包裝著的一款毛絨玩具。

陸離詫異地看著那粉嘟嘟扎著兩根小辮子的……說不清是什么生物的東西，有些懷疑地問等等：“喜歡？”

“嗯！”等等毫不猶豫地點頭。

柜臺小姐見了直笑，一邊恭維吹捧著：“先生，您的兒子真可愛，一般這個年紀(jì)的小男生都很喜歡這種東西的。”

陸離淡淡瞥了她一眼，有點懷疑人生。

他小時候也喜歡玩具，可他喜歡的，是遙控玩具車，是飛機輪船的模型，可現(xiàn)在的男孩子……怎么就都喜歡些小女生才喜歡的東西呢。

等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撇嘴說：“我是想買回去給妹妹的。”

提起妹妹，陸離的表情有一瞬的怔忡。

即使等等沒有提起，他也從未有一刻敢忘記他還有個女兒。

同樣是他的骨血，只是她還不會說話不會笑。上次在商場外的震撼一瞥，已經(jīng)讓他深深地將那個更小更乖的小人兒印在了心里。

沒人比他更喜歡那個孩子，只是他卻也從未敢去向譚惜要求再看一次。

他知道，譚惜對那個孩子的感情復(fù)雜，可他又何嘗不是？

“啊，麻麻。”等等就那么不經(jīng)意地往外瞧了一眼，就看到譚惜在這一層里晃蕩，手里已經(jīng)拎了兩個紙袋，現(xiàn)下正在四處看著玩具，也是想買的樣子。

“等等？”譚惜的眼神凝了一下，目光忍不住望向陸離。

看著他手中拿著的那只美羊羊，她嘴角抽了一下，隨后邁步走過去，低頭問被他牢牢牽著的等等，“不是告訴過你不準(zhǔn)問爸爸要這些東西？”

等等垂了垂小腦袋，聲音有些委屈，“可是，這是我給妹妹選的啊。”

“妹妹的玩具媽媽會買，你想要什么，媽媽也會買給你，只是你不能這樣心安理得地去花別人的錢，即使是過生日也不能成為理由。”譚惜蹲下身子，輕聲教育著等等。

粑粑怎么會是別人呢？明明他問粑粑要玩具，他心里開心得很。他是真的很想作為一個父親來給兒女買禮物啊。

這些等等沒有說出口，他不想反駁譚惜，也不想惹譚惜不開心。

“譚惜，你什么毛病？我作為等等的父親，給他買幾件玩具怎么了？”陸離的忍耐到了極致，忍不住冷冷地開口譏諷道。

“我不能讓他養(yǎng)成壞習(xí)慣。”譚惜將等等拉到身邊，平靜地說。

陸離的眉頭皺得更緊。

“譚惜，在你眼里，一個父親給兒子買禮物，兒子接受就算作是壞習(xí)慣了？”